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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巫山将军坟 ...

  •   第二天明艳的芍药花便送到了弥香楼,楼里嘻嘻哈哈好不热闹,装满花簇的板车往门口一停,所有人都挤破头出来观望,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莺儿得赏的事,有嘴上没把门儿的姐姐当下便捏着嗓子嚷嚷:“哎吆,看看人家莺儿妹妹,弹个琴唱个曲儿就得了将军郎,果真是比我们这些脱衣卖肉的有福。”
      有人附和:“谁说不是呢,人家有妈妈罩着,伺候人的事呐,到底落不到她头上!”
      “好了好了,都少说一句,人家现在是有靠山的,咱什么身份,吃罪不起……”
      也有人不服:“什么靠山?!不就一车花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懂什么,听说这花是别人送到将军府上的礼物,莺儿说句“想要”,将军颠颠就派人送来了。这说明什么?”
      还有人不明就里:“说明什么?”
      “说明男人动心了,呵呵呵……”
      “哈哈哈……”

      就这样,青楼歌姬被将军相中的流言不消几日就传遍了整个甲邺,爱热闹的人都说,城东的鸡窝里真要出凤凰了,还是只金凤凰。因为消息传得广,一些好事的人很快就编出这样那样的故事说道作乐,半真不假添油加醋的事却传到了高墙别院中。

      将军夫人为此大闹一场,将院里能罚的统统罚了,能责打的统统责打了,还把院里的花圃刨了个顶儿朝天,一朵花也不许活着。

      将军刚一回府就见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管家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报告,怕驳了将军面子还贴心找补:“都是外面那些闲人造谣生事,将军不过是点头给了赏,就被他们传得乌烟瘴气,太不像话!”

      “给赏?”将军酒醒,大概不记得这回事,“我整日在宫中陪陛下下棋,什么时候赏的?赏了什么人?”

      管家一听立刻点头说是:“这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底下的人自作主张出了差错,就交给老奴去处理吧。”

      将军默许,转头瞧见丫鬟们捧着花往外扔,略瞧了一眼,问:“这什么花?”

      “芍药,”管家说,“瞧着像牡丹。”

      将军点头,若有所思。
      “像罢了,低贱之物终难登大雅之堂,”少顷,将军下令,“拔了也好,全换上牡丹,更配夫人身份。”

      院子里连夜种上了牡丹株,那些开得娇艳的芍药已经被踩的七零八落,跟街道上的杂物堆在一起,发着恶臭。
      同那些残花败柳一样臭的是城中的流言蜚语……

      “真的吗?戴将军真的如此嘲讽那歌姬?”
      “还能有假?想想也是,人家堂堂朝中新贵,受封将军,家里有着出身显赫的正房夫人,哪能看得上一朵淤泥池里的烂花,岂不自掉身价?!”
      “也不是不可能吧,听说那将军夫人不是个温顺知礼的,兴许将军……”
      “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位夫人虽不比别家小姐温婉,却是戴将军少年时多次登门入府求来的,疼惜着呢。”
      “你看看,以为得了赏就套住了男人的心,结果被人家讥讽配不上,丢死个人!”
      “……”

      这样的流言传了不知有多久,或许三五天,或许一两月,又或许这一年半载就没断过,像盖在路上的土,稍稍起一丁点儿风就按捺不住骚动。总之在将军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另一个留言铺天盖地而来——弥香楼那个喜欢唱曲儿的歌姬疯了……

      有人说她早就疯了,早在被将军羞辱舍弃的时候就受不住流言蜚语把自己逼疯了;有人说那个时候她还好好的,她把将军送的芍药花养在窗边,日日照料,花开得极美,她时常会对着那花哭啊笑啊,是在思念将军,是在憧憬未来。说她是最近才疯的,因为她不肯好好唱曲儿,容妈妈一气之下把她关在房里,逼着她接客。楼里来了新人,容妈妈不肯向着她了,所以她疯了……
      更有胜者说,她是被折磨疯了……

      可说来说去不过是一个疯子罢了,将军对疯子不感兴趣,如果不是那件事发生,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踏入弥香楼,更不可能见到那个疯子。

      “什么事?”容飞羽质问。

      “那天官府接到案子,第一时间就请我过去,说是案情重大,怕有官兵对付不了的贼人留在现场,便想依仗私交请我带几个人过去一趟。”戴震描述着当天的情景,“我起初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大案,整个弥香楼数十条人命,一夜之间全被毒死了。”

      “谁干的?”陆昀之蹙眉。

      “正是那个疯女人!”戴震肯定道,“所有人都是吃了有毒的晚饭被毒死的,只有她是在二楼的房间里悬梁自尽,在她房间的桌上也发现了留有毒药残渣的瓶子,可以肯定凶手就是她。”

      听到这里,容修远忍不住问:“既然是毒死的,官府为何说害怕贼人,还特意请你去?”

      戴震:“人是被毒死的没错,可官府刚到现场看到的是满屋子血迹,所有的尸体都被刀砍得面目全非,像是有人在拿她们泄愤,所以一开始被误以为屠杀。”

      容修远:“那莺儿呢?”

      戴震:“唯有她的尸体没有任何伤痕,甚至看得出她在死前精心梳洗打扮过。”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沉默了,不是这个故事说服了他们,而是再问下去所有问题的答案都会变的一致,那就是“她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

      陆昀之算是听明白了:“所以,在你的故事里,是莺儿激愤之下杀了弥香楼所有人,而你只是个被栽赃的受害者?”

      戴震抬头,满脸的不解:“栽赃?”
      显然,有些事他还不是很清楚。

      陆昀之也没打算绕弯子,直截了当道:“在莺儿的故事里,你是个冷血无情的施暴者。”

      戴震沉吟,似乎在消化着什么,很久之后才动动嘴角,苦笑道:“我没有杀她的理由。”
      的确,在他的故事里,他没有杀任何人的理由。可能是担心陆昀之等人仍有疑虑,他想了想,补充道:“甲邺不比塞地,杀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在塞地,他是将,握有生杀大权;在都城,他是兵,皇家律法当头,的确不一样。

      天子脚下,想要杀人,必须用非常之法,比如栽赃嫁祸,比如查无可查,大张旗鼓声势浩大地去上门屠杀,显然不是可取之道。
      戴震不像蠢钝之人,否则近三年不会在朝中久受排挤仍风光至今。

      可他要是蠢钝倒还好了,不至于让陆昀之这么快就下结论:“如此看来,让人悄无声息的失踪才是你杀人的方式。”

      戴震惊疑,显然无所准备:“你……什么意思?!”

      陆昀之合扇,吸了口气,将萦绕心头的话吐了出来:“半年前你军中一队押运货物的官兵连人带货一起失踪,劫匪手段干净利落没留下半分痕迹,你四下派人搜寻却毫无收获。我一直想不通,什么人能做的这么干净,起初我想到了阵法,后来一想又觉得不对。施法布阵需要法器,或剑或符或卦盘或其它别的物件,总归不能平地无风起,而雁过留痕,法器比法术更容易留下痕迹。你又是常年行军打仗之人,对沿途环境的观察不可能如此疏忽,竟连队伍在哪里失踪都查不到。所以我就大胆设想,能把这件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确保日后即便有人翻查也不会露出马脚的程度,那就需要一个自始至终参与其中,又能随时掌控局势的人负责撒谎、圆谎。”

      陆昀之抬手,扇端隔空直戳对方眉心:“而你,戴将军,正处在最恰当合适的位置!”

      戴震的脸黑了下来,目露凶光:“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长琴啊……”陆昀之摊手,心道你凶我我就怕你?!

      “她不是死了吗……”戴震一时情急气愤脱口,下一秒又仓皇闭嘴,吞吞吐吐道:“我的意思是……”

      陆昀之“啧”了一声,情绪变得不大好:“看来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当然,他这里说的“死”和容修远等人理解的大不相同,他说的是长琴第一次死,他们理解的却是长琴刚刚的死。因为死在戴府门前,潜意识里自然而然将这个问题合理化。

      关于这个问题陆昀之其实问过长琴,当时不过一句闲谈,可长琴的反应令他颇为在意。
      她捏紧衣袖回忆得十分痛苦,原以为又是一段极其不幸的遭遇,陆昀之刚要安抚她不必再想,却听她为难地回了一句:“记不清了……”

      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死的?这种情况的确会存在,一般出于两种原因:一是在遭遇死亡的时候没有意识,或是毫无知觉毫无痛苦的死去,或是意外来的太快,生死一刹那,来不及反应。二则完全相反,是在死亡过程中遭受极大痛苦,精神严重受挫使得魂魄丧失了生前记忆。

      长琴生前的记忆没问题,所以她不可能是第二种情况,很大程度上长琴可能是被人突然杀害。至于这个人,陆昀之大胆猜测是不堪其扰的戴将军。

      长琴提到过,他丈夫的队伍失踪后除她们母子外,没有其他家眷三天两头跑到将军府跪求将军替她做主的,她只是觉得,部下失踪没有人比将军更加在意,官府不济,将军一定会尽心尽力帮她找。

      可她的举动落在将军眼里或许就没那么简单,戴震一定是害怕她发现什么才出此下策,甚至连孩子都没有放过。

      “这很重要吗?”戴震的声音比刚才更加痛苦,那些贯穿他的细线仿佛在折磨他,使得他越发惊恐,越发不耐烦:“你们来这里无非是想抓甲邺惨案的凶手,我已经告诉你们她是谁,你们现在应该放我走,这不是很公平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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