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入世》狂悖

23、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

　　路边的早点铺开了，几人寻一桌坐下，点了几碗咸汤，要了几个包子，包子个大均匀，皮儿白面柔，咬一口下去，满嘴的肉香味，油而不腻，陆昀之极为享受地咀嚼着，对于他来说，吃一口包子是三百年的奢望。
　　他由衷夸赞：“极致的美食，只留给最勤劳的人们。”

　　萧博宇又看不下去了，把脸转到一边，满满嫌恶：“吃个包子至于吗？怕不是这辈子都没吃过。”

　　陆昀之把自己塞成仓鼠脸，“呜呜”着点头，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再生后的确没吃过包子，别说包子，任何跟色香味挂钩的食物他都吃不到，山里只有野草野果。

　　陆小还是短尾巴黄狗的时候偶尔会在山上刨坑挖到点长在地里的不知名硬菜，衔回来搁在石头上，魔尊要拿着走出去很远，蹲在河边冲去上面的口水再吃，那东西吃着虽然没毒，但味同嚼蜡。

　　后来，魔尊给路小换了个身子，陆小开始学着打猎，主仆俩时不时能吃到点麻雀蚂蚱什么的，运气爆棚的时候有鱼，但都是生烤，不管什么肉吃在嘴里都是一股焦糊味，反倒不如果子香。

　　主仆俩能活下来不容易，还得庆幸两人的肉身皆为炼化，对食物的需求不算必需，但也不能一口不吃，何况还有欲望作祟，做过了人的魔，食物的诱惑是刻在灵魂里的，长久不吃做梦都会哭醒。

　　最疯魔的时候魔尊能把果子啃出烧鸡样，能把树皮撕成腊肉条，他每天都在跟陆小说：“马上我们就能出去，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吃四方。”

　　所以陆小每天在他耳边碎碎念：“我们出去的第一站应该去哪？龙息吧，那里有传说的双头蟹，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听起来就肉大肥美。”他吸溜一口，继续喃喃：“下一站呢……”
　　魔尊也吸溜一口，默不作声。

　　日复一日，好像明天就能走出去，好像昨天才逛回来……

　　所以对食物，魔尊一向怀揣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惜爱之情。

　　即便走出炼魔窟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太多欣喜，经历了惊魂一夜，此刻才真正感觉到活着的滋味，包子不止是包子，更是他活着回来了的最佳见证。

　　陆昀之吞了一口汤，舒服极了。

　　陆小凑过来跟他分享彼此的快乐，两人举着包子碰杯，嘿嘿一乐。

　　早点铺老板看呆了，忙搓着手过来，小心试探：“几位客官，请问谁买单呐？”

　　容修远忍俊不禁，掏了几锭银子搁在桌角，交代老板：“包子续上，一定管够。”

　　老板一看那富富有余的银锭，笑成朵花：“好嘞，您且等着。”

　　陆小见他要走，忙吩咐：“还要汤……”
　　“恩恩。”陆昀之点头如捣蒜。

　　“得嘞您，马上来！”

　　比拳头还要大的包子主子吃了二十二个，仆从更狠，吃了二十五个，容飞羽都帮他们数着呢。
　　“昀之哥，你们那里不卖包子吗？”

　　陆昀之摇头，我们那里只有树皮和蚂蚱，可他总不敢这样说吓着孩子，便胡诌一句：“我们那儿的包子没这个好吃。”

　　“那你们那儿的人太可怜了，”容飞羽深表同情，道：“我们景山的包子可好吃了，各式各样的都有，我都吃腻了，等我们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带你吃遍景山所有包子铺。”

　　陆昀之端起碗喝了口汤，胃里暖烘烘的，心情都变好不少，笑道：“不了，吃过这顿饭我跟陆小便要继续赶路，上门做客的事，怕是要留在今后。”

　　容飞羽愣住，就连容修远都看了过来，大概没想过忽然谈及分别的话。

　　“为什么？”容飞羽不依，“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回景山见我阿爹阿娘，让他们请你帮我医治。”

　　陆昀之咂咂嘴，他倒是把这事忘了，还是那句话，无病之症当非药医，甚至可医可不医，这小子的执着再次令他费解：“容二公子为何非要看到那些妖魔鬼怪，天下之大，寻常人可叹之多，如他们一般普普通通逍遥一生岂不乐哉？”

　　这话容飞羽十分不赞成：“阿爹阿娘一生降妖伏魔，就连哥哥都在为此事努力着，我怎么能不向他们看齐，反倒去做一普通人，那也太对不起我的姓，更枉费上天给我安排的这一身份。”

　　不光他，就连萧博宇都表现出对这个观点的强烈鄙夷：“若人人都像你似的只想着自己，不愿意为守护世人出力，那这世界早已妖魔成患，哪还有安宁？”

　　陆昀之多少能理解他们所想，他们生而为人，终身信道，妖魔鬼怪和生杀贪嗔同源，在他们心里都是必须铲除的恶。他也曾是个人，最了解妖魔在人心中是怎样的形象，兴风作浪、杀人害命是妖魔本性。
　　只不过他始终愿意相信，不管是人、神还是妖魔鬼祟，都是一个种族，每个个体各有思想、各分秉性，行事更有缘由，他没见过善的妖魔，却见过恶的人，故而大胆猜想。

　　待热汤喝完，陆昀之擦擦嘴，对着容修远笑弯了眼：“谢容大公子款待，你是第一个请我吃饭的，我应当答谢。”说着在身上胡乱摸起来，最后只摸到那块白捡来的破玉，玉面实在破的难看，此前又被当铺老板拒绝过，眼下拿出来当谢礼未免太寒碜。

　　陆昀之犹豫了，片刻才道：“我给公子笑一个。”

　　众人：“…………”

　　陆昀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面向容修远，揉了揉脸放松肌肉，而后用力挤出一抹笑……做作、尴尬，牵强！

　　众人：“…………”

　　容修远先是被这波操作惊到，呆了片刻后忍俊不禁，无法再直视某人的眼睛，心服口服道：“是在下赚了。”

　　陆昀之哈哈一乐，开心的像个三百岁的孩子。
　　已经很久没人能懂他的无聊了……

　　几人结伴往城外去，在城门边驻足道别。“笑一个”是玩笑话，为表诚意陆昀之还是送上了谢礼，他捏一簇火悬于指尖，在容飞羽额前轻轻一点，那火苗活了一般在眉心打了半圈，留下一道绯红的烧痕，状似挥墨收笔，并无痛感，片刻后痕迹也隐于无形。

　　陆昀之交代：“这火能助你开眼，火苗燃尽之前你可以看到一切往日看不到的东西。”

　　容飞羽伸手摸了摸，如获至宝：“那它什么时候燃尽？”

　　“这不好说，”陆昀之摇头，毕竟他从没真正用过这个术，甚至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在哪本书中学到的，若不是这些天容飞羽时常缠着他让他想想办法，他也不可能想起这种陈年小知识，犹记得书中大概这样写：“因人而异，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天。”

　　“啊？”容飞羽直觉败兴，“这么短的时间我都未必遇得上妖魔。”

　　“遇不上岂不更好？！”容修远摁着他的脑袋把人扒拉到一边，提醒他别那么烦人。而后自行上前，对上陆昀之这张脸就想起那个笑，又是忍俊不禁：“陆公子接下来要继续赶路寻亲？”

　　“啊？”陆昀之先是一愣，而后想起自己确实撒过这么个谎，随口一说敷衍了事罢了。寻亲？他的亲人没一个活的过他，都死绝了。
　　可做人贵在诚信，即便撒了谎也不能被看出来。

　　于是，他诚恳点头：“对的，难为容大公子记得、”
　　心里却在嘀咕，好你个容修远，敢借机试探我。
　　他也说不准容修远为何试探他，或是对他身份起疑，又或是单纯对他产生了兴趣，但直觉不会错。

　　此刻分道扬镳是正确的，拖的久反倒易生是非。

　　相比之下容修远倒是不急，甚至还能再聊个把时辰：“陆公子此去甚远，若未能成功寻到亲人，可做其他打算？”

　　这话说的，好像他一定寻不到似的。
　　陆昀之认真想了想，不由得，脑袋里冒出陆小之前对自己所写故事的评价，陆小说他的故事主人公与话本里相比，少了几样灵魂，比如爱人、比如朋友。他真切反思过，的确，没做过故事中的人，又怎能写出好故事。

　　既然如此，他何不往这世间走一遭，痛痛快快做一回故事中人。

　　决定了，他嘿嘿一乐：“那就游山玩水，找一堆爱人，交一群朋友，行至何处何处便是家。”

　　容修远隐晦地扯了扯嘴角，大概不太能跟得上某人的脑回路，沉吟片刻才道：“那……容某便祝公子一路顺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一别不知山高水长，你我有缘再会。”
　　说罢，他深深瞧了陆昀之一眼，眼中神色混杂，大抵捏着什么不好直言开口，正纠结着。

　　陆昀之却以为他讲完了，没心没肺地呵呵一乐，半点没有不忍分别的滋味，十分不走心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再会……再会。”
　　心中却无半分想再会的盼头，如果说在茶楼相遇，陆昀之怀着小心思想趁机接近容修远是为了试探其身份，那眼下他便没了继续和对方同行的必要。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试探过容修远，甚至在戴震仅剩下一口气急于套话的时候，他都没忘记编个“容修远有起死回生之能”的谎骗骗戴震，也碰碰容修远，看其是否会显露异样。

　　结果显然是并没有，容修远对“死而复生”“生生死死”之类的说辞并不敏感，不像他似的，有过死而复生的过往，在听到旁人谈及复活、重生时难免心头一震，唯恐跟自己扯上关系，又按捺不住好奇，想趁机了解了解。

　　起初断定容修远并非那位天外神君，或者说已经不再是那位神君，陆昀之有过一丝惋惜、一丝不甘，这感觉就好像你将本就不多的银钱借与他人，不多日那人便撞坏脑子忘得一干二净，你想连本带利讨要回来，但面对一个无辜的失忆人员总觉得师出无名，如若强行帮助回忆，又怕人家呵责你无事生非，欺凌残障。
　　容修远就是那个残障，而他就是那个师出无名的讨债人，面对两难他只能挥挥袖子自认倒霉，转身走人吧。

　　血仇不报了，孽债不讨了，他惹不起但躲得起。

　　人生何处不相逢，那是对有心相见的人，无心之人即便同卧一室也会视若无睹。

　　晚秋清凉的风扑在面上，陆昀之提步摇扇头也不回地走了，后面跟着陆小和小烨，三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弯道尽头，融于苍茫天地，恍若世间一过客，来不携清风走不卷尘土，那样不真实……

　　“哥，在看什么？人已经走远了。”容飞羽摇头摆手吸引他哥回神，怎么感觉哥哥有点落寞。
　　容修远沉默了大概有一个半世纪那么久，终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或许是我多想了吧……”而后又嘟囔，“若缘分未尽，自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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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了挺长时间，在准备一场招考面试，辛苦下了，但愿会有好结果。
文章继续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