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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琉璃锁(3) ...

  •   “惊喜?”丁绍芸嘴上推脱,“摆这么大阵仗,你可莫要吓我。”

      “保准你欢喜。”赵青函信心满满,起身就往楼下走。

      这一去,就是一刻钟。

      丁绍芸一个人在餐厅等得百无聊赖。主人不在,不好随意走动,只能拿眼珠子打量着公馆里的摆设。

      这是她头回来赵青函的家。

      屋主人完全放弃了中式装潢,一本正经的描摹起他心目中的英格兰来。银餐具就不用说了,连方糖的罐子都金光闪闪。

      餐桌对面是副顶天立地的乳白雕花法式玻璃柜,摆着从坎郡背回来的彩绘瓷盘。盘子上浓墨重彩的玫瑰肆意绽放,乍红乍绿,混着赵青函留下的古龙水味,使人头发昏。

      只是如此一出的照搬全抄,多少会有些水土不服,很容易露出马脚——比如柜子最下面还留着涮羊肉用的黄铜火锅。

      丁绍芸坐在这间餐厅的皮椅子上,觉得自己好像喝了变形药水,被抽的无限小,隔着轰隆隆的吵闹,观看眼前这副不伦不类的西洋景。

      好在赵青函终于回来了。

      他走的极快,看上去脸色有些发青。

      “怎么了?”丁绍芸起身,关切的问。

      赵公子抻了抻勒得过紧的领结,眼神兜兜转转,最后停在她身上,却没有应声。

      那样子竟是有事避着她。

      丁绍芸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叫赵青函临时改了主意?

      她细想了一番,决定暂时给彼此留点脸面,说不定还有回转的余地,于是温声道:“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家,得先回去——”

      借口还没说完,整个人却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赵青函死死抱住了她,低声说:“别走。”

      他胳膊卡在她的细腰上,力道大的恨不得勒进皮肉里去。方才走得急,带出一股古龙水都压不住的淡淡汗味,鼻息里发出燥热的咻咻声。

      有如窗外无休无止的暑气,饱胀着活力与土腥味。

      “你弄疼我了。”丁绍芸忍耐良久,实在是被这愣头青的热情弄得有些上不来气,最后轻声说。

      赵青函弹跳似的松开了她,脸红得像庙里的关公像。

      丁绍芸按了按肋下,忍不住悄声“嘶”道:“我竟不知犯了什么错,让赵公子如此罚我。”

      “对不住!”赵公子赶忙道歉。

      他顿了顿,恢复了快活的模样,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刚刚是送货的把东西拿错了,我一时有点烦恼……好在都已经解决了,不用担心。”

      丁绍芸是明显不信的——可人家这么红口白牙的说了,她便低头笑笑不语。

      颔首间,有缕俏皮的卷发从耳后滑落到女人的面庞上,衬得一张粉面格外鲜艳。

      赵青函眼睛像被穿了线似的,定定的看着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娇媚勾得猫爪挠心。

      “别叫我赵公子了。”他清了清嗓子。

      丁绍芸明知故问:“那叫你什么?”

      “你明知道我的名字的。”

      丁绍芸俏皮的一笑:“可我偏不。”

      就在楼上一男一女打眼皮子官司的功夫,楼下渐渐开始有了密集的讲话声。

      想来赵家最近得势,应邀的诸位谁也不敢怠慢,于是个顶个来得早,挤成了一团。

      “少爷,客人们提前来了。”佣人不知道餐厅里是什么情况,不敢进来,单是隔着门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刚刚才冒头的一两分暧昧被骤然打断,赵青函显得有些不耐。

      “和我一起下去吧。”他转向丁绍芸时,压住了火气。

      “我要补妆。”丁绍芸拎起了手包,冲他示意,“稍后就来。”

      赵公子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独自下楼去。

      才走了五六节台阶,身后却突然传来女人的一声呼喊。

      “青函。”

      赵公子顿住步,急忙回头:“你方才叫我什么?”

      丁绍芸站在楼梯口,抿嘴一笑:“青函,你快去吧。”

      赵公子这才明白过来,害羞的好像腿上长了风火轮,呲溜就跑没影了。

      丁绍芸眼见着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了脸上的笑,回到餐厅,自在的喊佣人帮她端一杯黑咖啡来。

      赵青函这男人太单纯、太好拿捏,以至于她生出了些愧疚。不过这点子愧疚很快就随着旋转的咖啡沫子被一起冲下肚去。

      她细细喝完,补了口红,告诫自己要沉下气。

      不多时,楼下就传来了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那女人笑的音调颇高,肆意挥洒自己的快乐,几乎要挑破天花板。

      丁绍芸再次拿起镜子,确认妆容万无一失,方才施施然的下了楼。

      ——主角总归要晚些登场,才有面子。

      此时宴会厅已经是人满为患,寒暄声问好声连成一片,热闹非凡。有人燃起了香烟,把整间临时拼凑出的跳舞场弄得烟雾缭绕。

      丁绍芸打眼一扫,倒意外的没有找到赵青函的身影。不过这不妨碍她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比如正笑得前仰后合的孟二小姐。

      孟二小姐长得高鼻阔唇,皮肤黝黑,是应酬场上的后起之秀。姿色虽然不及丁绍芸,但自诩高祖母是法兰西人,因此做派分外奔放,非得比洋人还洋人才罢休。

      两人之前有过龌龊,大抵回回都是丁绍芸棋胜一招,因此结下不大不小的梁子,格外都爱看对方出丑。

      “丁小姐,许久没有听到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病了,担心至极。”孟二小姐扶着高耸的胸脯,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来,言语之间却是止不住的自得。

      丁绍芸知道她得意的原因——因为孟二小姐挽着的那位,正是那个口口声声在电话里对自己说他“生了疮”的高公子。

      看来这疮长得很是地方,完全不影响他左拥右抱。

      她心中气恼,却没带出来,依旧柔声说:“多谢惦记,我身体尚可,没病没疮。”

      说完眼神凉飕飕瞟了一眼高公子,意味深长。

      高公子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丁绍芸,多少也有些尴尬——他原想着女人在自己这碰了钉子,短时间应是没脸出来走动了,更何况赵公子大略也不会请她。

      丁绍芸出了气,脸上恢复了光彩,刚想说两句场面话,挽回一下气氛,耳旁突然响起了一串不怀好意的言语。

      “相思病可没有那么容易治愈,更何况还是为三四个人同时害的相思病。”孟二小姐道,声音尖利的好像老鸹,“丁小姐,我可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丁绍芸愣住。

      孟二小姐笑的更灿烂些,几乎要眉飞色舞了:“丁小姐竟还不知道么?我怎么都知道了呢。”

      丁绍芸这才突然意识到,她向几个男人抛橄榄枝的事情已经在小圈子里传开了——不知是谁干的好事!

      孟二小姐、高公子、魏营长,又或者她不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来看她笑话的!

      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着,简直恨极了自己了。情急之下做出的冒失举动,倒成了巴巴送给仇敌嘴里的笑料。

      愚蠢,愚蠢。

      丁绍芸张嘴想要反击,舌头上却好像被插了针,又刺又麻。眼前一张张虚情假意的脸,全都扭成了骇人的鬼,吐着殷红的芯子,舍不得把她吃抹下肚才好。

      她眼里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们都知道了。

      但她还有赵青函,这是她最后的牌。

      赵青函现在人在哪呢?

      许是丁绍芸找寻的目光太过明显,孟二小姐忍不住讽刺:“丁小姐,怕是相思病没好,又患了眼疾?”

      众人模模糊糊的议论和调侃的眼光,劈天盖地的拢过来,织成一场密不透风的网。

      丁绍芸一个人立在网中,沉浸在自己的羞愤里,以至于连周遭声音的变化都没有注意到。

      那声音起初是嘲弄的、不屑的,但接着变成诧异的、震惊的。

      团聚的人流有如被刀锋劈过,分向两旁,让举着宝剑的勇者走向他的珍宝。

      “你愿意嫁给我吗?”

      随着赵青函这句话说出,众人口里的声响最终停留在了艳羡上。

      丁绍芸回神,这才发现刚刚消失不见的赵公子,此时正单膝跪在她眼前,手举着一枚闪闪发光的钻戒,含笑问她。

      原来这就是赵青函准备的惊喜——远比她想象中隆重的多。她以为今天来最多就是拉近关系,没想到对方竟然早就下定了决心。

      但这正是她现下最需要的。

      “我愿意。”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握住了男人的手。

      冷不丁的,那枚重的几乎能将人压垮的戒指,就套到了她的手上。

      砰!砰!砰!

      数十瓶香槟从瓶身里喷涌而出,抛出绚丽的弧线。漫天的彩色纸屑自二楼奔腾而下,缤纷如落英一般。

      宾客嘴里爆发出的“恭喜”,合着骤然响起的华尔兹,让整个宴会厅瞬时成了欢乐的海洋。

      好像没有人记得刚刚丁绍芸和孟二小姐的闹剧了,各个都夸起丁绍芸贤淑德良、以后定会是个称职的妻子来——正如她先前想的那样,如果能嫁给赵青函,光冲着他爹,谁敢对她的旧事多说一句?

      狂喜褪去后,丁绍芸却有些感慨:一个女人的名声,明明是男人说坏的,最后竟还是得靠他们来拯救。

      孟二小姐的脸一片灰白——想来她也没料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展开。

      而丁绍芸带着胜利者的豁达,笑着对她说:“来都来了,跳两支舞再走罢?”

      舞会进行到了后半夜。

      赵老爷子去了直隶,赵老太太因为这出没头没脑的婚事心烦,去寺里礼佛。长辈们都不在,因此场子格外放得开。赵青函被人多灌了两杯,脸涨得通红,兴致却相当饱满。

      “我真高兴,绍芸,我真高兴。”他翻来覆去的说,眼神都有些迷离了。

      此时已经有客人撑不住,开始渐渐离场。

      丁绍芸扶着男人立在大门边,拿出未来女主人的架势,笑着和他们一一道别。

      她不记得自己跳了多少只舞,只知道停下来的时候,脚都胀得要从高跟鞋里溢出来。

      夏夜的风吹在裸露的手臂上,缩出一圈圈鸡皮疙瘩。

      她的举止恰如其分,规矩得好像是被圆规画出来的。不得意忘形,却隐隐带着扬眉吐气。

      硕大的钻石在指间闪闪发亮,一如这个完美的夜里,最闪耀的星。

      赵青函站立不住,把头倚向女人肩膀,留下一小圈温热。

      “我不怕。”他嘟嘟囔囔开口。

      “对,你不怕。”和醉鬼是不能讲逻辑的,所以丁绍芸格外耐心。

      “谁威胁我我也不怕。我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我就是要娶你。”

      微笑凝在了丁绍芸的嘴角:“你说什么?谁威胁你?”

      男人摇头晃脑,再也说不清楚了。

      “丁小姐,少爷喝多了,说胡话呢。”佣人从她身上接过赵青函。

      丁绍芸只得放弃了追问的想法,依着她把男人扶回了房内。

      “三小姐,咱们也回去吧。”小柳笑道,眼睛里洋溢着止不住的喜悦,“怕是老爷太太也想不到,今天会有这么个好消息。赵公子真是咱们的福星。”

      女人点头,心情却因为刚刚赵青函的那句无心之语,多少有些分神。

      汽车夫小林等得几乎快要睡着,知道可以回家的消息,欢天喜地的去开轿车。

      而丁绍芸立在街上,和尚未散去的宾客闲聊,面上还带着饱满的笑,脑子里却转出一个念头:明天等赵青函醒了,一定要问个究竟,看看到底是谁威胁他。

      啪。啪。啪。

      就在她思考的功夫,好像是落雨了。

      怎么会突然落雨?

      丁绍芸迟疑了一下,突然听到耳旁高喊:“不好——有人开枪——”

      紧接着,密集的人流突然涌动起来,争前恐后的奔跑着。一个个斯文且体面的人,好像化身成脱了人皮的兽,相互推搡起来。

      争前恐后、生拉硬拽、哪怕是踩着其他人的脊梁,也要给自己觅得一条生路。

      “三小姐,快跑!”

      丁绍芸醒过神,察觉大事不妙。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整条筋骨都好像被人抽走。

      跑,快跑。

      她明白这个道理,但脚却在慌乱间像是被定在了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放眼望去,全是恐惧的脸,小柳和小林早已不知去向。

      突然,一个颀长的黑影闪过,骤然把她扑出老远!

      丁绍芸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随着剧痛震倒在了地上。

      啪!啪!

      又是两声枪响。

      她侧脸的角度刚巧能看见,孟二小姐就躺在她刚刚站立的地方。

      粘稠而殷红的鲜血顺着孟二小姐高耸的胸脯涌出来,一股接着一股,很快就打湿了地面。而那个濒死的女人好像被人扯烂的布娃娃,喉间发出气血上涌的咯咯声。

      孟二小姐抽搐着,不动了。

      她死了。

      她的眼睛圆睁,带着难以置信。估计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一场舞会竟然是自己年轻生命的终结。

      仇敌就这么死了,但一瞬间丁绍芸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为何恨她。

      大抵这种无聊的儿女情长,在生死面前不过是最不堪一提的小事罢了。

      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了。

      丁绍芸浑身激烈的颤抖起来。

      死亡的恐惧真真实实的落在了她头上,好像有人按着她,向深水拖去。

      无法喘息,只能沉溺。

      吱——

      车轮急速碾压地面的声音让人牙酸,但也在一片混乱中让丁绍芸生出一些希望。

      难道是小林开车来接她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猛地把她拉了起来,推进了汽车里。冰凉的座椅让丁绍芸瑟缩,整个人随着飞驰的速度前后摇晃起来。

      枪声依旧在不断响起,车子以刁钻的角度躲避着子弹,越开越快,越开越快。

      丁绍芸捂着头,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似乎这样就能忽略耳旁炸裂的声响。隐约间开车的人好像摇下车窗,开枪激烈回击。

      终于,一切在黑暗中平静,止于混沌。

      子弹雨点般的声响,爆炸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都停止了。

      车子猛地转了好几个弯,车速渐渐放缓,驶向了颠簸的道路。

      “没事了。”有人在耳旁说,声音低沉。

      丁绍芸缓慢的松开手,放任自己抬起头,把目光转过去。

      这不可能是小林。

      小林不会开枪。

      然后她看到了正在开车的宋二爷。

      他穿着墨黑的锦缎褂子,更衬得一张脸玉似的白。

      一天以前,或者说哪怕一个钟头以前,丁绍芸都是无法将宋广闻这个男人和汽车联系在一起的。

      大抵宋二爷应该是斜坐在粼粼而行的马车上,抑或是晃晃悠悠的轿子上更合适。

      他竟会开车么?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丁绍芸已经回过神了。

      两旁黑漆漆一片,单是明晃晃的车灯给暗处撕出一个口子。风从没有关好的窗户中挤进来,带着林子深处独有的潮气。

      即使看不清外面,光凭道路的颠簸程度,丁绍芸也知道,宋二爷不是要送她回家。

      “我要回家。”她打寒战一般,低声复述着,“我要回家。”

      宋二爷从鸦羽似的睫毛下面瞥了她一眼,没作声,大抵是将这个提议置之不理了。

      这个动作击垮了丁绍芸。

      他要带她去哪?他要做什么?

      丁绍芸一整天几乎没进食,只是饮了两杯咖啡,此时胃里因为巨大的恐惧翻腾出无穷无尽的酸水。

      她哐哐拍打车门,叫喊起来:“让我下车!我要回家!”

      吱——!

      伴随一声尖利的刹车声,车子急停住了。

      “下吧。”宋二爷淡声说。

      丁绍芸豁然推开车门,猛地跑了起来。

      她顾不得浑身的疼痛,只是往前狂奔,直到高跟鞋踩在崎岖不平的石子上,一个崴脚,跌倒在地。

      此时丁绍芸环顾四周,才发现她正在荒郊野岭里。

      骇人的夜拥有了实际的形状,伸出爪牙,召唤着祭品的到来。

      层叠的密林呼啸着——间或响起让人毛骨悚然的瑟瑟声响,好像潜伏在暗处的豺狼虎豹,专等着拿她开荤。

      怕是还不到天亮,她就要被野兽扯碎吃光了!

      丁绍芸咬着牙站了起来——试图给自己鼓劲,继续向前。但鞋跟断了一只,就连走几步,都是钻心的疼。

      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

      丁绍芸把鞋子一抛,一边干呕,一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再回过头去看时,远处那一点亮着的车灯,仿佛倒成了生的希望。

      ……

      宋二爷看着灰头土脸坐回车上的丁绍芸,倒是什么也没说。

      车子继续前行,带着漫不经心的节奏。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四周依旧是漆黑的,衬得女人手上鸽子蛋似的钻石戒指格外熠熠生辉。

      一路沉默的宋二爷“嗤”的笑了:“看来你今天收获不少。”

      丁绍芸开口,声音嘶哑,还带着刚刚哭过的痕迹:“二爷您也知道,有人要杀我。您大人有大德,送我回家的话,总好过把麻烦惹到自己头上。”

      她在做最后的努力,尝试以理服人。虽然以过去短暂的交集来说,眼前这个男人是个疯子,听不得理的。

      宋二爷果然没有要接她话的意思。

      他单是打量着她,眼角那颗痣莫名带了血色——许是开枪时溅上的血点子。

      “你不觉得缺了点什么吗?”宋二爷指着她的颈子,温声说。

      丁绍芸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她确实觉得自己今天少戴了条合心的项链,但是对方现下在这个场合里指出来,不知是何居心。

      “听说你喜欢惊喜?”男人问。

      寒意顺着脊梁骨爬到丁绍芸心里。

      宋二爷从身旁拿出一个盒子,打了开来。

      盒子虽然在刚刚的逃脱里晃得有些不成样子,但丁绍芸还是可以一眼看出,这里面是一块起士林的奶油蛋糕。

      和她早上买给赵函青的,一模一样。

      “喜欢么?”

      宋二爷这句话问出来,并没有在等女人的回答。

      他用纤长的手指头蘸了冰冷湿腻的奶油沫子,一点、一点的抹在她颈子上,好像挂上一串上好的海珠链子。

      每一点惨白的奶油都像一张湿滑的嘴,冰凉刺骨,透过丁绍芸的皮肤,吸吮她的骨血。

      男人端详着自己的艺术品,停了好一阵子,然后笑了。

      这一笑,却更显得那颗泪痣惑人。

      “下车。”他拍拍僵直的女人肩,温声说,“我们到家了。”

      丁绍芸牵线木偶似的下了车,才发现这里是什么地方。

      夜色沉沉中,三进的院子宛若吞人不吐骨头的饕餮,张着大口,蹲在一片苍茫里。

      大红灯笼上书着纯黑的“宋”字,洇出血淋淋的光。

      青灰石瓦,高墙耸立,插翅难逃。

      时隔两年,她又回到了这间宅子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合一,很肥了hhh
    感谢在2020-11-15 19:28:53~2020-11-21 18:0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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