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婚对象是我的白月光》礼钺

3、见面

　　谭默推门进去的时候，顾元贺有些拘束地站了起来：“谭总。”

　　谭默听着他望向自己后，毫不迟疑就呼出的称呼，愣怔了一下，心里有一点难受，小豆丁果然是不记得自己了。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他遂走过去握了一下顾元贺的手，指了指沙发：“坐吧。”

　　顾元贺点了下头，又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去。

　　“待会儿先带你认识一下家里的工作人员，然后参观一下房间，再一起吃个饭，如果晚上你不住这边的话，我让司机送你回去，明天下班后再接你过来。”谭默看着他，一条一条地说道。

　　来的路上，顾元贺在网络上搜谭默的信息做功课，网上有用的资料不多，照片倒是有几张。谭默出席某某论坛的，出席某工程奠基仪式的，抑或接受某财经杂志采访时的正面硬照，相比网上那些图片，眼前的他更英俊一些。

　　他身材高大，五官深邃，小麦色的皮肤，是特别有男性魅力的那一类长相，用一些人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他这样的，是当之无愧的gay圈天菜。当然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人瞧着跟网上一般的不苟言笑，从进门到现在，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

　　“吃饭恐怕不太方便，因为每周六我都要去疗养院看望母亲，今天恰好是周六。”顾元贺陪着笑脸，客客气气说道。

　　谭默没有迟疑，回过头看了一眼门口的程英，那是要对程英交代什么时一贯的眼神，收回目光后，又看着顾元贺说：“那这样吧，明天我要出差，工作人员的事情让程英来安排，除了家里这些人，我还给你安排了一个助理，负责后续企划案的落实，明天你见一下，如果觉得不合适，我们再换人。待会儿先吃饭，然后，我陪你去看望阿姨。”

　　程英默默听着谭默的安排，本来他是要跟谭总一起出差，去见一个在业界出了名的难缠客户，想不到谭总会因为顾元贺一句话，临时就调整了日程安排。他跟了谭默很多年，谭默有什么决定，他就算起初不能明白谭默的意图，过后也能慢慢猜到，可这次却不同，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从查顾元贺的经历和背景，到拟定形婚合同，谭默一直没流露出明确的初衷，令他摸不着头脑。现在听到谭默会因为对方一句话就改变早就定好的行程，这让他不得不在心里重新评估顾元贺之于谭默的意义。作为助理，这都是他的必修课。

　　“好的，麻烦你了。”顾元贺说。

　　只听顾元贺客套又不失礼貌地颔首说道，程英不露痕迹地朝他投去一瞥，努力回想着刚才接他来的路上，自己是否有什么做得不够得体的地方。

　　程英心中忐忑，顾元贺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觉得自己是在见客户，谈的不是一份上不了台面的形婚合同，而是在聊一桩平平无奇的生意，尤其是谭默公事公办的态度与温和又不容置疑的语气。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是形婚，如果谭总太过热情，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谭默见他没有异议，看了他一眼后收回了视线，站起身说：“现在带你去看一下房间。”

　　顾元贺点头说好，跟着站起了身。

　　这是一栋四层的别墅，中式风格的装修，因为时间有限，谭默仅仅是带他参观了给他准备的卧室，同时告诉他书房和健身房这些他可能会用到的房间的位置，然后就带着他下楼去了餐厅。

　　由于房间太多，顾元贺跟着谭默转了一圈下来，就感觉已经记不住卧室的具体位置了，不过他想这也没什么，反正家里有人，再不济还有程助理，问他们就好了。

　　厨师已经准备好了一桌精致美味的佳肴，两人在餐桌旁边坐下，谭默很自然地给顾元贺舀了一碗汤递过去。

　　“谢谢。”顾元贺接过汤碗，含笑道谢。

　　谭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摇头说：“不用。”顿了顿，他又说：“以后不用这么客气。”

　　“嗯。”顾元贺愣了一下才说。

　　等到吃完饭，程英亲自开车，送他们两人去疗养院。

　　加长款的车子后排虽然宽阔，相对于空旷的别墅来说，就显得局促了很多，两人坐在后排，谭默又是那种存在感特别强的人，这让顾元贺很不自在，总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好，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聊。

　　还是开车的程英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顾先生的母亲一直都在疗养院住吗？”

　　“嗯，她行动不太便，我自己没有时间照料她，只能让她住在疗养院，不过那边的护工人都很好，会陪她聊天，也会把她的情况都及时告诉我。”

　　程英从后视镜里看了谭默一眼，又说：“后续顾先生可以考虑把伯母接到家里来，家里人手很充足，也有家庭医生，足够照顾老人家了。”

　　只是形个婚，如果真的把妈妈接过来，那就太麻烦人家，太不懂得见外了。顾元贺看了谭默一眼，陪着笑脸道：“人年纪大了，喜欢熟悉的环境，母亲她已经习惯了疗养院那边的护工和医生，一时恐怕没那么好接受换新的住处，不过我会跟她讲的，如果她愿意，这样当然是最好的。”

　　程英微笑着道：“确实，老人家的意愿才是最重要的。”

　　说起来这个，顾元贺忽然想起一件事，虽然有点不太好开口，还是转过身去对谭默说：“那个，我妈她喜欢唠叨，见了面可能会说些有的没的，不管她说什么，谭总都请别往心里去，真的是给你添麻烦了。”

　　谭默看他一眼，默默地点了下头。

　　谭默这种做惯了老大的，可想而知肯定不喜欢被人逮着问来问去，顾元贺见他脸上淡淡的，有点后悔，心想还是欠考虑了，早知道那会儿不说自己去看妈妈了，不过早晚都得有这一天，这次不看下次还是得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想到这里，他虽然有点纠结，但也安之若素了。

　　疗养院位于市郊，从谭默家过去，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后，顾元贺引着两人来到他母亲的房间，程英把带过来的营养品放在外间的桌子上，帮他们合上门，又记了一遍房间的门号，就拿出手机走开了。

　　因为今天是儿子过来探望的日子，所以尽管到了休息时间，顾母还没有睡，他们进来的时候，她正歪在床头看电视节目，听到门口的动静，她把电视声音调低了些，提高了声音问道：“是小贺吗？”

　　“嗯，我还怕你已经睡了呢，”顾元贺快步走了过去，看了眼身旁的谭默，又说，“这是谭默，我们刚认识没多久，他听说我要来看你，就陪我一起过来了。”

　　顾母有些意外地转过脸去看了看儿子旁边高大英俊的年轻人，末了又望向自己儿子：“婚介公司给你介绍的？”

　　“那可不咋滴”，顾元贺说着走去床尾，把母亲的床又摇得高了一点，“这样可以吗？”

　　“可以了，可以了，”顾母说，一双眼睛却打量着旁边的谭默，“你可别诓我，像人家长得这么帅的，还能到婚介公司去找对象？别是你跟哪儿租的群众演员，合起伙来忽悠我的吧？”

　　顾元贺登时觉得头大，不过也不怪老太太不给他面子，实在是他在他妈这儿的信用早都透支完了，他随手扯了把椅子给谭默，对他妈说：“这次是真的，你儿子我这么帅不也去婚介公司找对象吗？还不是因为天底下你们这种催婚的父母太多了！”

　　顾母啧了一声：“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你帅吗？可真会朝自己脸上贴金，你顶多算是齐整，人家小谭这样的长相才是真帅。”

　　有这么当着外人损自己儿子的吗？顾元贺郁闷得不行：“那咱先不说帅不帅的问题，咱们就说这个相亲，你要是不相信，那要不我给你看看婚介公司的合同？”他其实有点虚张声势，如果他妈真的要看合同，他更抓瞎。

　　孰料谭默却在旁边接了一句：“我觉得小顾挺帅的。”

　　顾元贺不可置信地看了谭默一眼，这个冰人居然会替他解围？还夸他——帅？

　　这下连顾母也愣了一下，不过老太太到底是老江湖了，就算病病歪歪，也比普通的老太太反应快，立即换了话题：“小谭是哪一年的？看着跟我们小贺差不多大。”

　　谭默看了顾元贺一眼，微微笑了：“我比元贺大两岁。”

　　顾元贺在谭默看过来的瞬间竟然福至心灵，立即压下震惊的情绪，扯出个笑脸：“妈，谭默第一次来，你别又查户口。当初赵麟被你查得回去说梦话都在琢磨他爷爷到底是属虎还是属猪。”

　　顾母压根没理会自家儿子，轻描淡写‘哦’了一声，继续发问：“小谭是做什么工作的？”

　　谭默：“我在公司里做事。”

　　顾母：“哦，是搞技术还是做销售的？”

　　谭默：“我是总经理。”

　　顾母吃了一惊：“哦，这么说，是开公司的啊，那你们公司都是做什么的？”

　　这下顾元贺是真的郁闷了，他太知道他妈了，既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刨根问底不好，又担心谭默会介意，毕竟他在商圈一向以雷厉风行出名，平时怕是只有他问别人的份，别人见了他都要噤若寒蝉。他悄悄瞥了谭默一眼，忽然灵机一动：“行了，这些回头我慢慢告诉你，谭默给你带了好些补品，我拿进来告诉你怎么吃，你回头记得告诉护工，别让他们给你弄错了。”

　　“哦，”顾母愣了一下，看着谭默笑了笑，“让你破费了。”

　　“没有。”谭默淡淡道。

　　顾元贺见总算是把他妈给搪塞过去了，松了口气。

　　·

　　从疗养院出来，顾元贺边往前走，边向谭默说：“我爸走得早，我妈她一个独身女人带着我东奔西走，孤儿寡母的，所以性格泼辣了点，话也多，你别介意啊。”

　　谭默看他一眼：“没关系。”

　　“她年轻的时候其实挺腼腆的，都是生活所迫，吃的亏多了，人就变得精明了。”顾元贺说着苦笑了一声，不过很快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笑脸，再次向谭默道谢：“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一晚上时间，那，谢谢啦。”

　　“不用客气。”

　　停车场的灯不甚明亮，谭默的眼神也晦暗不明，顾元贺总觉得他眼底藏着什么意味深长的东西，可惜他还没看清楚，谭默就转开了视线。

　　上车后，谭默吩咐程英先送顾元贺回去，程英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安稳地把车子开到顾元贺所在的小区门口，又亲自替他拉开车门。

　　“那我上去了。”顾元贺站在车门旁，微笑着对谭默说。

　　谭默点头：“去吧。”

　　看着那道清隽的身形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内，谭默才收回视线，向程英道：“走吧。”

　　程英应了一声，四平八稳地把车子转入主路：“谭总，刚才我让他们把视频会议往后挪了两个小时，开完要一点多了，你明天还要赶最早那趟航班，要不今天的会议先取消了？”

　　“不用了。”谭默淡淡道，这么多年，他已经很少有现在这样心思浮动的时刻，他想的是：即便不是熬夜开会，恐怕也会睡不着，那还不如忙工作，至少心能够定一点。

　　收了收浮动的心思，谭默问：“疗养院那边打过招呼了吧？”

　　“谭总放心，已经交代过了。”程英到底是跟了谭默很多年的人，一些事情不用交代，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谭默的意思，因为发现顾元贺母亲所在的疗养院是谭氏旗下的，所以在得到谭默的暗示、把两人送到病房后，他立即就跟疗养院的院长去了一个电话，交代他们多多关照顾母，院长自然是满口应承，拍胸脯保证。

　　·

　　顾元贺一回到家，就被赵麟那个二货勾住了肩膀，咋咋呼呼问他：“怎么样？谭总是不是跟照片上一样帅？他家的豪宅是不是特别富丽堂皇？晚上带你吃了什么好吃的？米其林餐厅还是五星级酒店？”

　　顾元贺把赵麟的爪子从肩膀上扒拉下去，一边往工作台前走一边说：“人长得确实……很帅，豪宅也很豪，晚饭是他家厨师做的，色香味俱佳，晚上网店销量怎么样？”他说着往电脑前凑了过去，想起来有摄像头在，又退了回来：“直播关了吧？”

　　“关了关了，今晚销量还行，跟昨天差不多持平，”赵麟一脸兴奋的表情，“这么说，你真的是撞大运了哈，能跟谭总这样的青年才俊又多金的……”

　　顾元贺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形婚啊大哥，他再才俊多金跟我也没啥关系。”

　　赵麟愣了愣，抓抓耳朵说：“是哈，我差点忘了，不过形婚就形婚吧，你条件又不错，他干嘛不找别人专门找你？弄不好是对你有意思呢，反正明天就要住一起了，这朝夕相处的，兴许还能日久生情呢，对吧？”

　　其实不说赵麟，顾元贺自己也有疑惑，谭默为什么找他形婚？即便是为一个身份，也不该找他这样一个陌生人吧？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之前没有过任何交集，谭默知道他，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上次直播时流出的视频截图。虽然他觉得自己的网店做得还不错，但起码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谭默绝对不会是因为看中了他的销售才华。自己身无长物，也只能是这张脸了！可脸长得好看的人太多了啊。

　　想来想去，顾元贺还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压下心里这些疑惑，他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指点了点赵麟：“别做白日梦。”

　　赵麟一愣，挑了挑眉毛，旋即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揉着鼻子哈哈了两声：“哦哦，你是不是因为你那个白月光啊，不过你之前不都出去相亲了嘛，我以为你已经把那白月光给彻底放下了，再说，都那么多年了，你连他叫啥都不知道，天大地大的，到哪儿找去。”

　　他确实有个白月光不假，但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就算他没有白月光，也不代表他会安然地对着谭默做白日梦，他跟谭默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见赵麟会错了意，顾元贺也没再解释，弯腰滑动鼠标，浏览了一下晚上销售量高的几款产品，又默默退出了页面：“早点休息吧。”

　　赵麟却在思路跑偏的路上一去不返，见提起白月光他的情绪似乎又低落下去，不敢再叨叨，忙不迭往回找补：“哎！那什么，我刚才随口说说的，咱们就当撞大运呗，遇上精准扶贫的了，赶明儿实体店开起来了，咱们也招几个工人，这样我就能专门做直播了哈。”他说着兀自哈哈笑了起来，边笑边悄悄看顾元贺的表情。

　　还真是会用词，顾元贺只觉得无语，不过又觉得还挺恰当：“嗯，精准扶贫。”他笑了笑，转身回了房间。

　　赵麟念叨他的白月光，其实他自己今天也想过白月光，在回来的车子上，有那么一个瞬间，路灯的光斜进车窗里，不偏不倚，恰好打在谭默的鼻翼上，光和影的画面与他脑海中珍藏的某一个瞬间不谋而合，令他心旌动摇……

　　那一幕再次滑入脑海，他合上门，摇了摇头，把那些画面从脑海中摇散掉。

　　精准扶贫，嗯！
　　就当是老天爷突然发善心，看他从前吃了太多苦，现在给他点甜头吧。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