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糖就养猫》Yosii

2、【02】

　　说有几分熟悉，是因为戴世言确实认识这个人。
　　两三年前的同事，办公室在隔壁的隔壁那种。他隐约记得。对方辞职去了别的公司，应该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吧？不过再多的就……想不起来了，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没错，他连对方叫什么都不记得。
　　绝对是因为自己魂魄出窍，大脑特别迟钝，要是还活着，他想，自己肯定会记得这个人的。
　　印象中这是个相当温柔的人，笑起来的样子很亮也很暖。人品应该不差，跟着他至少饿不死冻不死。而且认识的话，如果能回想起对方的事情，或许更容易骗到，阿不，要到糖果。
　　戴世言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做猫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有个实实在在的身体！想想看，如果自己还是个鬼，哪怕二十四小时戳在对方鼻子前面也终究是个透明人，根本没有卵用吧。
　　“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男人蹲下来，伸出手，向猫发出邀请。
　　好棒，瞌睡来了送枕头，哪用犹豫，打蛇随棍上阿。
　　心意已决，戴世言立刻抛弃人类的尊严，对着自己的前同事喵喵了一顿，并装作对那只伸出的手生出了十足的兴趣。哦，接着他就被从头顶到尾巴尖捋了一遍毛。
　　不就摸个毛？道理我都懂，但为什么这么舒服？！
　　接着令他诧异的事情发生了。对方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这只脏兮兮的黑猫揣在怀里，就这么走了。
　　戴世言：“？”
　　现在脑子里一片凌乱的是猫。
　　不是，这家伙这么喜欢猫的吗？看见个顺眼的就……就干脆利落地捡回家啦？
　　仰头看了眼，自己正被对方牢牢抱在怀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和白皙的脖颈。这个怀抱有点温暖，在十月下旬的深夜，驱散了围绕在周身的几分冷意。
　　自从发现自己从人变成鬼，哪怕表面再镇定，内心深处也始终在不安。此刻有个认识的人，能无比真切感受到对方的碰触，戴世言首次感到安定了下来。
　　于是他转而思考，自己被对方带回家以後，会不会看到……像自己一样被捡回家的一大堆猫猫狗狗……虽说以人类的智商而言，在一群动物中争宠不是什么难事，可就是莫名觉得不爽呢。

　　男人把捡来的黑猫抱到自己家门口。猫被放在地上，直挺挺地站着。男人盯了它几秒，发觉它真的没有脚底抹油的意思。乖巧，可爱，带回家不亏。
　　“欢迎，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住吧？”
　　戴世言心道，不介意，求之不得呢。
　　他抽了抽鼻子，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自己从未到这位同事的家里做客，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他忍不住开始想象。
　　家人？会有他的妻子和孩子来迎接吗？或者父母？屋里会亮着橙黄色的灯光吗？在深夜留一碗夜宵，填一填肚子？那宠物呢？会有阿猫阿狗每天坐在这扇门的对面，等着它打开吗？不不，狗会过来等着，猫八成是不可能的。
　　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钥匙转了两圈，门开了。
　　出乎意料，又似乎十分正常，内里一片漆黑，没有人气，也没什么奇怪的喵言汪语，没有任何属于动物的气息。
　　不用琢磨争宠的事，舒坦了！
　　“我们先洗个澡，可以吗？”男人打开灯，换上拖鞋，看着猫嗅着空气，主人似的一脚踏进门。
　　洗澡什么的，戴世言没有意见。自己芯子里仍然是个人，披着一身脏兮兮的皮也很不开心，当然要仔细洗干净，才好在别人家里做客。
　　没准是怕流浪猫见了水会拼命闹腾，他的前同事蹲下，谨慎地对猫说：“如果你乖乖的，我给你买罐头吃。”
　　跟一只猫说人话的行为仿佛失了智，但对方做来又非常自然。戴世言差点想当场点头，忽然又觉得自己最好不要闹出这种幺蛾子，就装模作样地垂下点头的脖子，闻了两下旁边的门框。
　　接下来，男人有幸见识到一只连洗澡都不会害怕的，无比乖顺的流浪猫。
　　“你真是个宝贝。”他满脸惊喜，仔仔细细地擦干黑猫的毛，“我一见你就觉得跟你特别有缘分。走在路上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你了，就像是哪里有个声音在拼命告诉我，必须要带你回家。”
　　湿漉漉的戴世言被他裹进一块崭新的毛巾，安静地看他。
　　眼前这张脸其实很好看，很耐看，眼睛微微弯起来的样子……对方抱着一叠文件敲门进来签发的画面倏然在脑海中闪现。他修长的手指放下一份文件，再划过一道弧线，从自己笔下拿走那张签发表格。很普通的动作，甚至不记得彼此交流过什么，就这样突如其来。
　　……我还是没想起来你的名字，真是抱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男人去接电话，说起工作上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去开电脑收邮件准备加班。戴世言趁机从毛巾里挣扎出来，自顾自地在房间里溜达。
　　不知道有没有糖果？
　　他动用了自己非人类的视觉和嗅觉，在客厅、卧室和厨房里转了三圈，甚至在对方的电脑桌上也踩了两遍，最後得出的结论是，这位前同事不吃糖。
　　哦豁，难度陡然加大。
　　作为一个猫，要怎么哄骗主人购买糖果再送给自己的猫？这难度系数和鬼魂去跟人类要糖比起来，一点也不低好吧？
　　他坐在窗台上陷入沉思。
　　是先想办法让他买点什么糖，再送一块给自己爱玩糖果的宠物呢，还是索性一步到位，让他知道自己捡来的宝贝猫是个妖怪，不给糖就送命的那种？
　　用了半个小时才把那个该死的表格整利落，男人发现刚捡来还热乎着的猫正坐在窗台上宛若自闭。
　　“对不起，忽略了你，我先给你拿点牛奶，猫粮什么的我现在就订。”他倒了一小碗牛奶放在地上，把猫抱过去。
　　两分钟後。
　　没预料到自己完全不会用猫舌头舔水，戴世言恨不得把脑袋埋在牛奶里。
　　还得擦地。太丢猫了。
　　自己的前同事倒是笑得前仰後合东倒西歪。看他坐在地上恨不得笑到抹眼泪的样子，戴世言舔了舔舌头，忽然就觉得被那家伙的快乐传染了。
　　蛮高兴的。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