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命》塑面

1、方之霖使用说明

　　方之霖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职业特殊，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慈善家。

　　方之霖热心解人燃眉之急，别人搞不定的事找他帮忙解决准没错，上至讨债索命，下至疏通水管，他好像什么都可以。

　　不过，方之霖和别人不一样，无论雇杀手还是请修理工，但凡请别人，大小要破个费，花点钱，请他就不用，方之霖分文不取。

　　钱这个东西对方之霖来说，实在是很足够，而他所缺少的不是钱，是命。

　　所以找他帮忙，方之霖要的也不是钱，是命。

　　有人奇怪了，求方之霖帮忙，还得搭进一条命，值得吗？这样坏的人，凭什么说他是慈善家？

　　没错，方之霖是要取人命，但不取走一整条。

　　一事落成以后，方之霖通常只收人三五天的命数，如果活儿稍微麻烦一点，需要动用一番大力气，他最多也只收人十天的命，不会比这再多了，因为收多了他会于心不安，觉得自己让人折了寿。

　　来找方之霖的客户，往往是被烂事缠到了走投无路，如果不把眼前事情解决了，其中一大半人，都有可能从次日起便活不下去，一个个都要愁云惨雾地结束此生，甚至还有人要像那藤缠树似的抱紧仇家，寻求一次同归于尽。

　　两害相权，比起草草了断后半生的千万日，给出三五天的命似乎算不了什么。

　　从这点来看，方之霖虽然取人命数，但他做的事绝对不算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还是不少人的灵丹妙药，有着延年益寿的药用价值。

　　方之霖这位灵丹妙药是怎么干上这行的？

　　对于此问，方之霖回答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几乎每位办理业务的客户都要问。不过这八百之中，有一半的访问量都是由方之霖的小跟班，孟杉同学贡献出的。

　　孟杉问这么多遍，不是闲得无聊，也不是欠抽，而是因为方之霖没对她说过一次真话。他编排的谎言从来没落成过定稿，答案永远在变，比房价还没定数。

　　最近一次问方之霖这话的，是一位被领导欺压的小公务员，当时方之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自己干这行，是因为不想考公务员编制。

　　据方之霖自己透露，他干这行已有二十五年。

　　可方之霖的这张脸，长得也正巧像二十出头的样子，如果没有撒谎，那他需要打从出生就干起这项不为人知的小众事业，甚至腾不出长牙的功夫。

　　所以孟杉有理由怀疑方之霖又在骗她。

　　方之霖得到了孟杉的质疑，用一种信誓旦旦的眼神，真诚地对孟杉开口说：“你爱信不信。”

　　孟杉有点怕他，所以就信了。

　　信着信着，就当真了。

　　没办法，方之霖太神奇，能干这种玄妙业务的人，没准就能从出生起开始工作。

　　于是，孟杉从方之霖身上领悟到了一事——方之霖就是传说中那种老天爷赏饭吃的人，他是为这项工作而生的。

　　但事实上，孟衫猜得全错。

　　方之霖工作，只是为了活着，他要是偷懒罢工，就没法达到所谓“生”的状态，那么像孟杉这样的普通人，也就根本无法用那普通的人眼看见他。

　　孟杉不知道方之霖沉迷工作的原因，正如她不知道方之霖怎么干上了这一行。由于方之霖不愿说，孟杉在一次又一次无果的缠问之后，慢慢卸下了过剩的好奇，并且安慰自己说，就算一辈子不知道这个秘密，也不影响她正常的吃喝拉撒与嬉笑怒骂。

　　但这世界上总是一物降一物，孟杉问不出的话，后来有人问出来了。

　　这个人叫谢徽。

　　什么来头不知道，他甚至连一张居民身份证都没有，似乎比方之霖这号人物还虚无缥缈，还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