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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倏忽· 1 ...


  •   睡神与死神,乃是一对孪生兄弟。——古希腊神话

      ***

      “看啊,不会有人比我更懂得你,也不能有人比你更懂得我。”
      “我们是兄弟,血脉连心。”
      ***

      忧忧和老舒是一对兄弟。
      忧忧早一步出生,然后事事都比老舒早一步。但忧忧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无所谓。人们称赞他生下来便是被人称赞的。但忧忧知道,自己真正天生所伴的,是对全世界的厌烦。
      轻飘飘的厌烦。一切事物的存在,就像整洁桌布上不经意发现的蚂蚁尸体。干瘪,渺小又无穷无尽。放着也无关紧要,只是碍眼而已。
      哦,对了,还有一个弟弟。

      他们被称为魔鬼的孩子。
      这世上有没有魔鬼?忧忧不知道。如果有,他是最优美的魔鬼。如果没有,他是最残酷的人类。
      据说他们的母亲带有魔鬼的烙印,未婚而孕,生产之后就将他们抛弃了。神奇的是她不仅诞下一个恶魔,还有跟着恶魔的弟弟。魔鬼的弟弟并不像魔鬼,一点也不。但也不像天使。那时候老舒还是小舒,不过是一个残缺的、被遗忘的孩子。
      但当忧忧睁眼,微笑,人们又纷纷改口,说他一定是个天使。人类天性就喜爱恶魔,喜爱自欺欺人。可没有人谈起小舒。天使的弟弟,依然是一个残缺的、被遗忘的孩子。

      忧忧并不在乎他们被遗弃的事。魔鬼从不为过去而忧虑,反正他平等地厌烦这世上的一切。有必要为厌烦分出等级吗?哪怕所有人都赶着向他献上心血。平等和忽视足够驯服一切,忧忧是天生的驭者。
      他们接受了忧和舒的名字,如同一对镜像。忧忧常拉着小舒的手,随便他用力。此时小舒只是睁开一条眼缝,不哭不闹。
      他们血脉相连,是世上最相近的人,同时也是最不相同的人。

      人类有多憎恨恶魔,就有多害怕恶魔的诱惑。
      忧忧就是那样一杯无垠的美酒,芬芳绝伦地倾倒,众生为之倾倒。只是他前一刻向你微笑,后一秒就决定刑囚。喜悦,厌恶,乏味……每一秒的他都是绝对真实的,可这些真实连在一起,就是绝对的恐怖。真实是享受的基石,他只需尽兴,惬意地拾取、赞叹然后碾碎,人们就会争先恐后地靠过来。
      很多人爱他,他也爱很多人。这是真的,不过他只爱自己说出爱的瞬间。血红的美酒不时带出杯底的毒药。有什么关系呢?迷醉的人类有幸将一切都奉献给他,那已是至高的快乐。

      *
      最初,忧忧和小舒被好心人收养过。
      很多人都愿意收养光芒夺目的忧忧,但是多加一个小舒,就不是普通的“好心”能够负担。好心从来最有限度。天使多了一个拖油瓶,那就不过是拖油瓶。
      忧忧拉着小舒的手,像一个模范好哥哥地说,“不要担心。你只要乖乖的。其他交给哥哥来搞定。”
      小舒发育得比他迟缓些,看起来不太灵光。
      忧忧又说了一遍。扮演“耐心”对他来说是个新鲜事,他还没有厌倦。这时他仁慈而慷慨。“相信哥哥,哥哥永远不会放弃。”
      小舒眨着眼睛。
      忧忧没有等他反应。他已经失去兴趣。无所谓,这个傻弟弟听没听懂,都不影响他的行动。

      所有人都偏爱忧忧,这时毫无疑问的。哪怕他还是个孩子,不仅早慧,矜贵,还美丽惊人。用美丽来形容一个男孩,容易觉得阴柔,但对于忧忧来说一点不过分,他的美丽和男性特质同样突出。他从来是一个美丽的男孩,必将是一个美丽的男人。可以随意留长发,打耳洞。没有人会觉得不妥。美丽就是美丽的特权,是特权的美丽。
      他天生懂得世界的腌臜和磋磨,懂得如何悠游其中而无伤。这种无伤最大地保全了他天性的丽色,无需修饰就比美丽更真,比憎恶更深。
      如果他想讨人喜欢,嘴就能淌出奶和蜜;如果他想令谁快活,谁便永无忧愁。谁也无法抗拒,因为他的确乐意做这种事,甚至想要开怀大笑。既然一切都足够讨厌,做什么都不会更差。
      这种时候,小舒偶尔会看他一眼,然后继续睡觉。
      *
      忧忧记事以来第一次失态,却是因为小舒。
      那时他与小舒同吃同睡,小舒睡得久些。旁人当小舒还是幼弟,年纪小才更加渴睡。
      有一日在餐桌上,小舒毫无征兆地睡着了。
      那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餐。小舒本不怎么说话,是忧忧首先发现的。塑料勺滑落餐盘,小舒的头朝一边缓缓垂下。他喊他,没有回应。捏他的手,那只小手软绵绵的,没有向往常一样回握。
      忧忧腾地一下站起来。他感觉到了某种莫名的恐惧,□□地闯入了全家进食的轻松日常。那时候他还没学过“死亡”,但死亡最可怕的时刻,就是一切未明之时。
      他走到小舒身边,用力摇晃,想晃开那双眼,那张嘴。直到养父母用力才将他们分开。
      “没事的忧忧。”养父母当作他们兄弟情深,“小舒只是睡着了。睡一会儿就会醒的。他没事,没有——”
      没有人把那个字说出来。
      忧忧几日没有睡好,在夜里也反复睁眼,去看熟睡的小舒。他不信任任何人的话,尤其好听的话,因为他自己会说得比谁都好听。
      他怕那些人骗他,降临在小舒身上的并不是夜晚和睡眠。他在黑暗中抓住弟弟的手腕、拢住弟弟的肩膀,感受体温和微弱脉搏。这样他才相信,小舒只是睡着,而非其他。
      后来明白了,那个不可言喻的事物是死亡。和普通人不同,他没有亲属长辈,而是通过兄弟的睡眠得知死亡的。不论他多么轻视、讥讽世事,却不能忽视死。因为小舒是他的兄弟,是最接近他的人。他们血脉相连,同气连枝。
      如果小舒会死,那么死就是一种真实。

      *
      小舒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睡觉。同龄人都开始走路,记事,他的睡眠有增无减,成长也日渐缓慢。小舒身上几乎找不出忧忧的影子,却是忧忧的秘密魔镜。
      忧忧越是容光焕发,越衬得小舒瑟缩苍白——仿佛是他夺取了小舒的养分、成长和运气,一切的一切。反复观察小舒,成了他的新乐子。他不是要小舒映衬自己的出色,缺乏自信才有那种需要。小舒是他反相的真实。像一个奇妙而隐秘的游戏,总要给痴迷观众一些不怀好意的提示:看我光芒万丈,看我身心糜烂,你们疯狂追求的,无非是这样的东西而已。
      一切都滑稽极了。有时他觉得小舒也是个同伙。孱弱、封闭、迟缓和嗜睡,难道不也是拒绝这世界的表现吗?真是他的好弟弟呢。
      在他的强光下,小舒就算醒着,常常只是发呆,不爱言语,不惹麻烦。很久以后忧忧才明白这是在配合他那句“你只要乖乖的,其他交给哥哥”。
      实话说,他有一点惊讶。

      *
      但事情总有变化。养父母的事业突然受挫,经营不下去,也没有闲钱养这一对兄弟。不说小舒如何,忧忧是绝不会苛待自己的。
      他们被送去福利院。
      忧忧牵着小舒的手。此时他已经比小舒高了半个头,这对孩童来说是要用力仰视的距离。
      “小舒,别怕。”他再一次亲切地微笑。
      这一次,小舒点了点头,小声仰着头说。“……忧哥哥,我不怕。”
      忧哥哥,比他的名字多一些,比兄弟的意思也多一些,这是他们之间关系的双重肯定。小舒不善说话,三个字比两个字的“哥哥”说得费力,有些齿音粘连,稚气天真。
      相比之前,小舒每一次都会给出不一样的反应。忧忧依然觉得新鲜,愉快。
      “哥哥会想办法。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在陌生人面前,小舒也比同龄人镇定。但他也紧张,一紧张就用力地握他忧哥哥的手。
      忧忧也一起用力。他们仿佛在拔河,誓要把对方的手攥出印记,但谁都不能先开口喊痛。
      “欢迎你们。”接待老师松动严谨的表情,但效果不怎么好。她在惨白墙色的办公室里说。“我已看过你们的情况,没想到实际是这样……”
      除了紧紧握住的手,他们看起来根本不像一对兄弟。而且忧忧比小舒成熟很多,他们像是一个孤儿,和一个天生贵子。
      “可怜的孩子们,你们会受到照顾。所有的孩子我们都视如己出。你们会被编入不同的班级,和同龄人一起长大。”
      忧忧感觉到小舒的手有一瞬间的脱力。
      那孩子被他教养得只会仰视他,信赖他,依赖他,不知道世事总不如愿。忧忧看着小舒一点点变得错愕的眼神,心里百倍快意。
      “这样,对你们都有好处。”老师推了推眼镜,继续毫无余地地安排。
      没错,这是一句实话。忧忧很清楚。但是成人总将实话说的这样粗糙难听。他感到一阵厌烦,拖过小舒来面对自己。
      “小舒,你刚答应过哥哥什么?”
      “忧哥哥,”幼童有些犹疑,但还是对着他说,“我不怕。”
      “好孩子。”他夸奖。夸奖是最让人舒服的控制方式。“小舒,我们会有一个新家,会认识很多朋友。他们都将喜爱你。爱越丰富,你越快乐。”
      幼童点点头。不知是因为明白这话,或许只是相信他。

      *
      可小舒永远不会受欢迎。小舒沉闷,自闭,还总是慢人一步。忧忧最明白不过。是他唆使小舒这样成长的。
      不仅没有什么人喜爱他,还要变着法地欺侮他。从不给他好好地吃喝穿用,到不让他好好安睡。最有效的欺负,就是破灭他的普通需求。
      他们越欺侮,就越衬托出“忧哥哥”待他的好。忧忧最擅长利用世界的污浊,来点缀自己的光芒万丈。
      小舒和忧忧被分在了小班和中班。忧忧不用多久就俘获了大批拥趸。其实人越多,他驾驭得越快——群体容易盲目。但这些都不是新鲜的事,激不起他更多兴致。
      他记挂着小舒的惨状,时时想去窥探他。经常是午休或睡前,他能动情地说通值班人,自己有多么不放心这唯一的亲人,然后站门缝,垫脚看一看。果然,小舒离了他,越发凄惨自闭了,仅比隔壁残障班好一点。福利院本就是个阴冷凄惨的地方。小舒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代言人,仿佛在里面轮回了两百年一样正宗。
      这时忧忧白天就会去地找小舒,神情焦虑不安,不停地用言语安慰他。“小舒,你是不是过得不好?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饿不饿?”
      小舒摇头。“忧哥哥,我一切很好。别为我担心。”他明明说话有气无力,还在安慰哥哥。他已是个多么乖觉的孩子!
      哭闹的孩子只会让人烦躁。忧忧非常愉快。
      愉快的忧忧继续讲动听的话,讲得小舒眼神更亮,精气更虚。其实他若真心想要救助,自有一万种办法帮他吃饱穿暖,成为他光环笼罩下的王子。可忧忧只是用漂亮的话来画饼。
      魔鬼最喜欢开空头支票。用无换有,才算是魔鬼的本事。空头支票能解决,为什么还要行动?

      但实情和忧忧的预判有一点出入。小舒依着规划的路线,却没有滑落到他设想的窠臼里。不论小舒多么遭到冷遇、饥饿或暴力,忧忧看到阴影中的小舒依然是平静的。仿佛他忧哥哥在与不在,并没有什么两样。
      忧忧越窥视越是不甘,越不甘就越想窥视。他早就知道,小舒和任性而为的自己不同。任凭忧忧上天入地,翻天蹈海,小舒总在原点,无从更改。成为他世界中唯一一个真实的坐标。
      所以不管忧忧走出都远,都忍不住回去看他,是不是还在那里。
      *
      忧忧有些忍受不了这种拉锯。他已经比普通兄弟付出了更多倍的挂念。还是在当事人不知道的地方。
      这样不行。他很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竟被弟弟的平静绊住了,这是不可容忍、不能承认的。他在等待小舒崩溃,碎成一地然后哭着喊着等忧哥哥来拼凑。小舒却真的忍耐下来了,而且是个毫无生趣的受气包。渐渐地被所有人忽视。
      而忧忧在福利院中冉冉升起,所有人,哪怕同龄人,都以叫一声“忧哥哥”为荣。忧忧不仅赢得了大多孩子的崇敬,还有护工、老师们的信赖。孩子们更愿意和他吐露心事,员工也愿意找他安排事务。羊群紧紧围拢在忧忧身边,这只有小舒远远地,吃力地跟在后面,像是一个拔不动的铁钉。
      忧忧策划了一场游戏,小班和中班都都能参加的。一切安排好之后,他去找到小舒。
      小舒的体质已经不适合激烈运动。体育课向来是他蜷缩这睡觉的好时机,反正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但这次忧忧一定要把他挖出来。树荫下,黑发及肩的秀美男孩喜悦地拉着弟弟的手。
      “小舒,你知道今天下午的体育课,是两个班一起上吗?”
      “啊,我……”摸鱼惯了的小舒不太好意思地低头。“我没看。”
      “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忧忧万般亲昵地抚摸小舒的头发。小舒很讨厌人类的接触,但他没法拒绝忧哥哥。他接受来自这恶魔兄弟的一切。
      “我说过的话,你要记得。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果然,下午小舒千载难逢地出现了。忧忧非常得意,他打败并且剥夺了小舒的渴睡。
      但是出现在小舒面前的,是一大群簇拥在忧忧身边的人。以他的体力,根本追不上这一群矫健灵活的人。
      小舒气喘吁吁地坐下。初夏的阳光,照得久居暗处的小舒一阵阵晕眩。
      人群中的忧忧不会漏过这个反应。他向老师喊了中间休息,然后宣布接下来玩接球游戏。
      福利院的娱乐非常匮乏,一点点游戏足够他们激动很久。接球游戏类似丢沙包,有抢和接的过程。不强求体力,但大多数人都能参与。
      小舒一定知道那是他的体贴。

      游戏开始了。
      小舒很清楚,他哥哥是人中龙凤,光耀寰宇。哪怕这样简陋的场地,都拦不住他闪耀。小舒从来不会对他产生妒忌,只有崇拜,哪怕他们本来是兄弟。其实福利院的人们不仅快忘了小舒,也快忘了小舒和忧忧是一对兄弟。
      院子内孩童们人头攒动,每一个拿到了球,都想投给忧忧。忧忧得到球扔出去,也会被扔回。一个群体应答游戏,逐渐变成羊群和牧者的接应。
      一直睡觉的小舒,从来不参加集体活动,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来来去去。他们给忧忧献上自己的贡品,手工做的小玩意儿,奖励的好吃糖果,或是以能为他洒扫为荣。孩童们在场上高声尖叫、请求,“忧哥哥!忧哥哥!把球给我吧!”
      小舒散落在这样此起彼伏的欢呼中,不知所措。他的哥哥看起来像是一个王,被沸腾的恳求环绕。他们都比小舒更会崇拜、更会依赖。
      忧忧终于看到弟弟平静的表情中,茫然一点点渗出。
      忧忧应当高兴,可是没有想象得那么高兴。他的念头就是瞬息万变,计划赶不上他的兴致。
      几轮之后,总是慢半拍的小舒终于明白了一些,或者是放弃了一些。他学着别人的样子,吃力地在空地晃,嘴型一张一合。
      嘈杂声中,忧忧知道小舒在唤他,三个字的“忧哥哥”。唇齿粘连,稚气亲昵。他微微地笑了。

      “定。”人群中最打眼的男孩喊了一声,第一次使用了游戏规则。这意味着他要将球抛给某个选定的人。
      孩子们一阵骚动。
      忧忧不是那种廉价的“王子”。王子是童话里虚张声势、只会开舞会的脓包。忧忧掌控,调配,统治。他甄选亲信,宽容对手,关怀弱者。孩子们都以得到他的目光为荣。
      此时忧忧看着人群中流着虚汗的小舒。
      小舒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可孩子们几乎忘记这个人——他是谁?是我们的同伴吗?忧忧是不是在看他?这孩子知道自己可能被选中了吗,为何还如此理所当然地镇定?

      小舒看见忧忧抛出手中的球,第一个定向的球,直直向自己飞来。但是这球有些高,他根本没有起跳的力气。于是那个球就越过头顶,稳稳地落在了身后不远的女孩手里。
      背后发出一阵尖叫和喝彩,为这个幸运的女孩。女孩本不起眼,此时得到莫大的荣幸,满脸通红,竟也生动可爱了起来。或许她的一生就此改变。欢呼和嫉妒的声音向她涌去,她一下子成了人群的中心,因为忧忧这束强光的照耀,而被推上瞩目的台前。
      因为是这样一个卑微者交了好运,大家反而平衡。并且为忧忧的仁爱所欢呼。看啊,连这样被忽视的,忧忧都不会忘记。他们肝脑涂地心甘情愿。所有人都欢喜。
      人群涌来涌去。
      小舒看到天空非常湛蓝明媚。
      因为他摔倒在地,爬不动了。他不仅跳不高,协调也不好。为了接那个球摔得狼狈。但是没有人看到他,还被踩上好几脚。
      可是他没等到忧忧来扶助,没有任何人来。因为下一轮的抛球,人们又抛给了忧忧。人们都想从忧忧手里得到球,所以只会不断地抛给他。忧忧牵动着所有人,根本没有余力、也不可能为自己的一个摔跤,打断大家的游戏。
      小舒用胳膊盖住脸。阳光刺眼。
      小舒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

      *
      这一天晚上,忧忧感觉到某种空前的满足。他没有再去小班的寝室门口窥探。
      第二天,第三天也没有去。这世上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情,哪怕是和小舒有关。他忽然第一次涌起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第四天上午,他偶然路过小班的寝室。这时孩子们都去早练了,但小舒是要睡到正午的。早起简直要了小舒的命。他向门里一瞥。
      所有的床铺都是空的。
      他有些意外。或许小舒真的因此成长,不再嗜睡了?那也是因为他的影响和决策。忧忧心情轻快起来。
      到了晚上熄灯时,他安置好了一切,换了干净睡衣,只等掀开被子入眠——在一切破旧的福利院中,他的床铺和房间是最好、最安静的。但是当他捏着松软干净的被子,就想起小舒那个狭窄的床铺来。如今那狭窄不堪的床铺,还可能空着吗?
      他没换衣服,就着睡衣冲了出去。

      在小班的多人寝室中,小舒的床铺他随便一眼就能看到。只是如今,那个狭窄位置已经换了一个圆脸男孩。
      忧忧难以置信。他越过拥挤如罐头的床铺,走到那男孩面前,愤怒得不想说话,只想要行使暴力。
      “这不是你的位置。”他吸了几口气,重新用理智交涉。
      圆脸男孩一惊。他是新来的,尚不知晓忧忧在福利院是什么“位置”。可是他看周围人都自觉地避让开忧忧,就明白自己要摊上事。孤儿们受够冷热眼,像小舒那样呆滞的,反而是反常。
      “可,可老师是这样安排的。”
      忧忧瞬间判断出他没有说谎。这个消息更糟。“那这床上原来的人呢?”
      四周的人听到忧忧提问,都想抢着回答露脸。可他们绞尽脑汁,也记不起“原来”是什么情况。
      “原来这里,有个人吗?”他们面面相觑。
      忧忧夺门而出。

  •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篇也贴过来吧,其实这篇是写得最早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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