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异能界都在吃瓜》光头女巫

59、鱼水城（十）

　　“你是谁？为什么能听到我说话？”
　　“我叫侯。”

　　面前的男人身材极为高大，头顶一对魔角，瞳孔一赤一金，英俊又邪异，他将凤凰蛋捧在手里，转身一步数千米，消失在凤凰林。

　　“你是魔族？”
　　“半魔半神。”
　　“你要带我去哪儿？”
　　“昆仑山。”
　　“去昆仑山做什么？”
　　“我有一子，在山上呆得无聊，想有个伴儿。”

　　于是，骆沉星在落日的悬崖边第一次见到那只‘狗崽子’。

　　此后十年，他们彼此为伴。

　　其实，相安无事的时光并不多。
　　两个心智不全的幼稚鬼，天天吵，天天闹，天天漫山遍野跑，雷区敢闯，悬崖敢跳，凤凰蛋倒是磕不破，但侯每次回家都能收获一只断胳膊瘸腿儿的‘狗崽子’。
　　然后便是两个小东西的互相指责和推卸责任。
　　最后家长的处理结果无外乎三个：惩罚狗崽子，崽子不服气，当爹的去哄；惩罚凤崽，凤崽哭，狗崽去哄；两个一起惩罚，凤崽还是哭，狗崽还得去哄。

　　魔神大人还曾感慨：还好这刁蛮的爱哭鬼不是儿媳妇，不然狗崽子以后得多惧内。

　　那时候，尽管两个吵吵闹闹的小东西在无数个夜里依偎入睡时都只有彼此，但却还不明白对方有多重要。

　　直至分开。

　　他说会找。
　　他说会等。

　　此后几十年。
　　他的憧憬里全是他。
　　他的等待里也只有他。

　　越来越多的记忆涌入脑海，骆沉星的大脑和身体一样在超负荷中濒临崩溃，他痛苦的摁着眉心，大口大口往外呕血。

　　闻人墨和风元陌满身狼狈地从水里钻出来，确定灵力暴走已经停止，才谨慎地靠近他。

　　“喂，骆家小子，没事吧？”风元陌感觉骆沉星这模样仿佛随时都会断气，“你可别死啊，不然老头子真的会扒了我的皮。”
　　骆沉星缓缓抬手右手，在他头上拍了一记，“死……咳咳……不了。”
　　风元陌被他给拍懵了，心说现在的小屁孩怎么都没大没小！

　　“简寇身边跟着危家的医师，去找他。”闻人墨将骆沉星抱起来。
　　“你……咳咳……”骆沉星突然抓住闻人墨的手臂，艰难地倒了几口气，问：“为什么突然离开迢遥山……咳咳……来找你祖父？”

　　风元陌诧异地看闻人墨：“你出来是为了找老盟主？”
　　闻人墨没搭理风元陌，他剑眉拧着，迟疑了半晌才低声道：“闻人家每个人出生时，都会在百里崖上点亮一盏灵灯，灵灯记录生死，人死则灯灭，大半年前，我祖父那盏灵灯的灯火突然暗淡，几乎要熄了。”

　　“什么？”风元陌惊讶的表情仿佛世界末日，“这么大的事，你们闻人家竟然没有通知我们三家！”
　　闻人墨觉得姓风的很吵，冷傲地瞥他一眼，问骆沉星：“突然问我这个，是打算告诉我他在哪儿了？”
　　或许是因为只有这一条线索，所以闻人墨一直抓着骆沉星不肯放，但他并没有指望直接得到答案。

　　出乎意料的，骆沉星虚弱地闭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了：“你……咳……去八木森找巫小山。”
　　“巫小山？”闻人墨吃惊道：“我祖父在巫族？！”

　　骆沉星痛苦地咳了几声，勉强从满嘴的血沫里挤出声音：“你……最好快点，我发现……时间不多了。”
　　风元陌惊疑：“谁的时间不多了？”
　　骆沉星抬头，望着遥远的虚空，在晕过去前，说：“我们……所有人。”

　　白塔外的广场。
　　黑蛟长长的身体陷在地下，张开嘴呕了几声，一个透明的玻璃瓶被他从肚子里呕出来，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简寇面无表情地看着瓶子上的口水。

　　“一百年前，魔神大人点化我，我答应报答他，”黑蛟见简寇神色莫测地站在原地，于是热情地用脑袋把瓶子往他脚边顶了顶，说：“三十年前，他把这瓶血交给我，说这东西既可以打开太古封印，又能解除他下在你身上的禁术，他让我替你保管着，说你三十年后会来取，结果你真的来了呀。”
　　简寇第一次听说他爹还有预言能力，就很扯淡。

　　但除了他，所有人都信了。

　　“黑蛟！”姜伶晚站在白塔下，冷声道：“你骗我！”
　　黑蛟努力把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从地下抠出来，扭头跟姜伶晚认错：“对不起嘛，镜子里太无聊了，我太想出来了，叫你威胁我不把魔神大人的血给你就不放我出来，我也不想骗你的，魔神大人说过，撒谎会被雷劈，我好怕打雷，都怪你，你害我。”
　　姜伶晚没见过这么能颠倒黑白的魔兽，“你难道不想打开幽都之门？没有魔神血，我们拿什么破解太古封印？”

　　“她说什么？”
　　“她要打开幽都之门！？”
　　“她是不是疯了！”
　　“还好这怪物没把血给她！”
　　“但是大魔头也是魔族！还是三十年前那位被杀死的魔神的后裔！他会不会找我们报仇啊？”
　　“卧槽——你这么一说，东西给他好像更危险！”

　　宣兮声音哆嗦地问危以鸣：“队长真的是……”
　　危以鸣假笑：“恭喜你解锁BOSS新身份。”
　　宣兮人都傻了。

　　黑蛟可怜巴巴地看向简寇：“你会打开幽都吧？我想回家，人类的世界太危险了。”
　　“……”简寇看了眼地上的瓶子，决定不管这玩意儿有什么作用，先收起来为妙。

　　但是他右脚刚动，面前就横过三根鲛丝。
　　鱼一夏、鱼一秋、鱼一冬决绝地拦在他面前。
　　简寇沉下脸。

　　鱼一夏：“抱歉，简队长，我们不能让你碰这瓶血。”
　　简寇冷哼：“你们拦得住我？”

　　当——
　　驱魔钟的钟声蓦然响起。

　　简寇瞳孔里霍地闪过一轮血色。

　　当——当——

　　黑蛟突然狂吼一声，失去理智般冲向人群，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只憨憨傻傻仿佛不具备任何凶性的魔兽就张嘴吞下数十人。

　　“啊啊啊啊——”
　　人群尖叫着溃散。

　　当——当——当——

　　满城的戾气开始疯狂往人身上钻。

　　戾气入体会激发人的负面情绪，如痛苦，恐惧，憎恶，愤怒。
　　戾气太重，甚至能唤起人心中最大的恶念。

　　心智不坚的人，情绪失控只是一瞬间的事。
　　被黑蛟追逐的‘鱼群’开始内讧，他们互相推攘，咒骂，扭打，甚至忘了最大的危机，愤怒地将武器刺向只是轻轻撞了自己一下的族人。

　　“咯咯咯。”姜伶晚用结界挡住戾气，乐不可支地对身边的蒋寄风说：“这不比鲛王的歌声管用？”
　　蒋寄风看着下面的混乱，甚至已经出现了人与人互相撕咬的情况，他神情复杂：“原来，想把人变成野兽竟然如此简单。”
　　姜伶晚嗤笑：“人类善于伪装，撕了这张人皮，谁不是野兽？”

　　当——当——

　　戾气深入骨髓，流遍经脉，污染了灵力，吞噬了神志，便可入魔。

　　当鱼一珂的瞳孔变得赤红，雷行霄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啊啊啊，杀了你！杀了你！”鱼一珂像疯子一样乱砍，似乎目之所及全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当——

　　简寇犬牙开始发痒，他再次感到饥饿，这种饥饿令他暴躁。

　　鱼一夏、鱼一秋、鱼一冬倒飞出去，简寇被鲛丝划断的手掌眨眼功夫就恢复如初，他瞥向地面，却发现装着血的玻璃瓶已经不知所踪。

　　巫文胥带着玻璃瓶和驱魔钟在地下逃命，姜伶晚这会儿也管不了黑蛟了，鱼水城沦陷，九锁水月镜和魔神血也到手，可以撤离了。

　　她刚摸出遁地符，闪着紫光的缚灵绳倏忽而至，她手里的九锁水月镜被缚灵绳卷走，紧接着红色毒雾扑鼻而来，这是危以鸣手里最致命的毒，沾上一点就会皮开肉绽，吸入肺里，不消一分钟，整个肺就会烂掉。

　　姜伶晚、蒋寄风、鱼子垳被毒雾逼退，宣兮抱着九锁水月镜就往简寇身边跑，危以鸣不慌不忙地准备再给姜伶晚三人来个毒粉套餐，一声低呵突然在身后响起。
　　“跪下！”

　　噗通！
　　危以鸣膝盖一软，当真跪在了地上。

　　他唰地回头，看到驼着背，满头白发的老者。

　　危以鸣狐狸眼一转，当即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曲宴吏！”
　　老者慢吞吞地抬了抬耷拉的眼皮子，语气有点意外：“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老夫。”

　　危以鸣假笑：“当然记得，曲家最后的言灵人，曾经也是与闻人家那位老祖宗齐名的传奇人物，不驭兵刃开口便能伤敌人，全盛时期可一人抵挡万军，您消失了十多年，大家还以为您已寿满天年。”
　　“活了一百多年，是挺久了。”曲宴吏慢悠悠道：“若不是心愿未了，老夫也不想在这人间久留。”

　　危以鸣：“曲家世代高洁，不攀附任何势力，当年总队长请您出山您都不肯，如今却做了姜伶晚的走狗？”
　　“各取所需罢了，你这后辈用不着拿话刺我。”曲宴吏笑了，笑得慈眉善目，“手抬起来，别乱摸。”

　　危以鸣咬住牙，捏着毒粉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来。

　　“姜会长。”曲宴吏朝简寇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对姜伶晚说道：“走吧，九锁水月镜抢不回来的，魔神之血既已到手，后面的计划不受影响。”
　　说完也没给姜伶晚置喙的机会，直接捏了缩地符。

　　姜伶晚无法，只能放弃九锁水月镜，带着蒋寄风和鱼子垳离开。

　　“那个，队长。”宣兮抱着九锁水月镜，小心翼翼地靠近，“城里入魔的人越来越多，怎么办？”
　　简寇扭头，血红的瞳孔毫无感情地看着她。

　　宣兮直接怂了：“队，队长，您别这么看我，我，我害怕。”
　　简寇摁着青筋暴起的额角，咬着牙槽，从喉咙里蹦出三个凶狠的字眼：“滚开点！”

　　宣兮立刻圆润地滚了。

　　简寇想见骆沉星，发了疯地想，想问问他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想知道他这二十年经历了什么，想再抱抱他，亲亲他，想把他捂进怀里，像一百年前在昆仑山的山洞里那样。

　　他不想管鱼家人的死活，就算鱼水城十几万人入魔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忌惮他，畏惧他，甚至害他被抢走魔神之血，他不问罪已是仁慈。

　　可惜人间行走这么多年后，他终究被人间的温度影响，再也无法冷眼旁观。

　　“嗷——”
　　天崩地裂的吼声响彻鱼水城的上空，龙首兽身，身披黑甲，头顶魔角，背展双翼的凶兽抓着黑蛟冲入九霄，它长吟一声，鱼水城满城戾气便如江流入海，浩浩荡荡地涌入它的身体。

　　简寇眼前的世界变得血红，眼眶流出血，来不及消化的戾气开始反噬。
　　鲛人一族压抑了几千年的戾气和怨恨，连真正的魔神也无法承受。

　　好在，齐铎手里有一把锁。

　　理智在走远，简寇唯一害怕的，就是骆沉星看到自己发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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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拿起了刀……
准备刀里撒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