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异能界都在吃瓜》光头女巫

64、死局

　　天幕拉开，人间山雨欲来，而太阳照旧升起。

　　被魔物袭击过的城市、凤凰林演武场废墟、吞没了一座城的鲛海湖、狂风呼啸的昆仑山死亡峡谷，一起迎来了新的一天。

　　姜伶晚拿到神魔之血后不知所踪，所有人都认为，只要姜伶晚没有出现在昆仑山，事情就还有转机。

　　巫族领地，八木森。

　　如果要在异能界举行一个‘打死都不想去的地方’投票，八木森的票数绝对一骑绝尘。

　　八木森是由八棵十万年古木形成，这些古木高几百米，枝丫展开，笼罩了将近三百平方公里的地域，这片地域便是巫族的领地，巫族的领地没有太阳，头顶横亘的枝丫和树叶遮蔽了整片天空，这里阴暗潮湿，瘴气弥漫，虫蛇遍地。

　　八木森并不是巫族的祖地，他们是被驱逐到这里的。

　　上古时期，巫族是神的侍者，他们占卜，祈福，祭祀，将人间的疾苦传达给古神，同时可代行神权。
　　他们地位崇高，受人敬仰，势力遍布各个部落和小国。

　　但是神魔大战后，众神陨落，巫族再也聆听不到神的指示，从此‘江湖地位’也是一落千丈。
　　巫族不甘心，于是异想天开，想重新召唤出神明，结果召唤了几百年都没个响。

　　后来巫族一琢磨，是不是自己诚意不够？
　　于是，各地的巫者联手作了个大死，他们开始献祭童男童女，甚至包括婴儿。

　　那是巫族口碑跌落深渊的开端。
　　曾经象征神权的黑袍，变成了邪恶力量的代名词。

　　后来，他们成功了。

　　可惜召唤出来的并不是神。
　　而是魔。

　　魔不是来回应巫族祈求的，而是来猎食的。

　　那一次，死了几十万人。

　　故事结局很套路，英雄屠了吃人的魔，坏人被流放恶地，将近万年时间不敢踏出八木森一步。
　　直到两千年前，联盟内部叛乱，巫族协助镇压叛军，通过这个契机才逐渐回归异能界。

　　进入瘴气区，闻人墨就跳下法阵改为步行，阵光太亮，容易招来毒虫。
　　地面很潮湿，铺着厚厚的一层枯叶，隆起的树根和蛇群纠缠盘错，不分彼此，黑乌鸦掠过头顶，正在寻找腐肉。

　　因为信仰问题，巫族人死后并不会焚烧入土，而是挂在树枝上，任由乌鸦啄食。
　　闻人墨几乎每走一百米，就能看到一具从树上倒吊下来的尸体，有的已经变成白骨，有的正在被乌鸦啄食。

　　踩到一颗圆滚滚的人类眼珠时，闻人墨简直想掉头离开这个鬼地方，就在这时，密密麻麻的鸦群从他头顶飞过。
　　闻人墨目光追过去，霍然看到远处一根树枝上倒吊着的数百具尸体。
　　都是新鲜的！
　　而且，没有头！

　　闻人墨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遇到一个活人！

　　难道巫族也被协会攻陷了？

　　闻人墨不敢再这么大摇大摆，他跃上树枝，借着树叶的遮挡悄悄前行。
　　越往里走，吊在树上的无头尸越多。
　　乌鸦在享受盛宴。

　　此时周围已经不再是瘴气，而是刺骨的戾气，树上这些人都不是正常死亡，死有不甘者，生戾气，恐怕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诞生一只至少千年级的魔物。

　　可惜闻人墨猜错了。

　　八木森即将诞生的
　　——是一位新魔神。

　　往前几里，巫族祭坛。

　　几千个巫族人头颅在祭坛上拼成神秘的咒文，他们都是这次‘造神计划’的反对者，其中包括十巫里的四位长老，他们没有死于魔物之口，而是死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手中。

　　这场内部大清洗在悄无声息中持续了三天，当姜伶晚等人带回魔神之血，清洗已经结束。

　　现在所有的准备已经就绪，秦玺也带着魔神之翼在赶来的途中，等到明天的‘复活日’，再往人间添一把火，巫族就将迎来新神。

　　阳城，Y大。

　　这两天，从幼儿园到大学全部停课，Y大的本地学生已经陆陆续续被家长接走，当下这种情况，父母们更希望孩子呆在自己身边。

　　但由于全国交通瘫痪，大部分外地学生还留在学校。

　　早上九点过，张忆雪从床上爬起来，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进洗浴室将就着盆子里的水洗了把脸。

　　从昨天开始，全国范围内都在限水限电，听说水站和供电站的职工已经跑了大半，现在水电气、食物供应链、以及通讯网络，都是军队在接手，无论在任何时候，军队都是世界崩溃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张忆雪收拾好自己后，又跟家里打了个电话，他父母被堵在赶来的路上，跟她约定好每一个小时联系一次。

　　打完电话去食堂，路上人不多，偶尔碰上一个人，对方也是一脸的紧张和防备，年轻人想象力都比较丰富，总觉得身边熟悉的同学是披着人皮的怪物，或者敌友不明的超能力者，仿佛下一秒就要给自己来一口。
　　这个时候大家连政府都不敢信任，何况是身边的人。

　　张忆雪搓了搓手臂，天空虽然挂着太阳，但总感觉阴沉沉的，像是有一层浅淡的墨笼罩在城市上空，十几度的天气居然让人感觉到一丝刺骨的凉意。

　　这时候的张忆雪并不知道，那层墨就是戾气，是一城人的愤怒不安滋生的戾气，她抱着手臂继续往前走。

　　食堂里做饭的是军区直接投放下来的炊事员，食堂原来的工作人员昨天就跑了。
　　早餐品类有限，但免费，而且分量惊人，兵叔叔舀菜一点也不手抖，不把盘子塞满不罢休，显然是把这些祖国花朵当猪喂。

　　旁边墙上挂着电视，里面一直在播放校长昨天的讲话。
　　“……你们要相信老师，相信学校，相信政府，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障每一个学生的安全……”

　　老师都快跑光了，相信个屁！

　　张忆雪充耳不闻地端着一盘子的鸡蛋、大饼、馒头找了个最靠里面的位置坐下，她一边吃饭，一边拿出手机，重复播放联盟比斗大会的视频。

　　“这个戴口罩的人很像骆沉星，不是吗？”一个高个子男生在她旁边坐下，“班级群里的人都这么说。”
　　张忆雪按下暂停键，视频画面定格在骆沉星抓住火蛇那一刻。

　　“这两天给星星发的消息他都没回，电话也不接，群里@他也没反应，”张忆雪说：“这已经是他失联的第六天。”
　　男生看着她，忽然问：“班长你喜欢他吧。”

　　张忆雪一愣，然后脸唰地红透：“我，我没有，你别出去乱说！”
　　男生：“喜欢就喜欢呗，别人都趁世界末日赶紧表白，你怎么连喜欢个帅哥都不敢承认。”

　　“我不是不承认，而是不会去喜欢。”张忆雪用力戳着盘子里的大饼，“联系他只是出于班长的工作。”

　　张忆雪是人间清醒，骆沉星这种人就是天上的风，山巅的雪，夜空的星，可望而不可及，欣赏可以，一腔热血陷进去就是自找苦吃。
　　而且，如果骆沉星真的是超能力者，那自己就更够不着了。

　　“咦？什么情况！？”
　　食堂里传出几声惊呼，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墙上的电视，校长讲话被切断，屏幕里出现了一个高大威严的老头。

　　齐铎坐在话筒前，身后悬浮着一把流窜着蓝光的雷剑，这让他那张刚正的脸多了一丝威严和神性，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巍巍高山。

　　这一刻，不需要说明，所有拿着手机，以及站在电视机和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广告荧幕前的人都意识到，这个人就是‘超能力者’。

　　“咳咳。”齐铎在幕后工作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搞直播，还有点不适应，他眯着眼睛找了下镜头，问旁边的人，“开始了？”
　　“开始了，您可以先自我介绍。”

　　齐铎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坐下一百多名记者，然后看向镜头。
　　“同志们好，我叫齐铎，是一名异能者，也就是大家口中的超能力者……”

　　哗——
　　世界炸了。

　　杨凡凡扔掉咖啡杯跳起来：“我靠！自爆的感觉真他妈爽！”

　　牢房里，危以鸣手机上插着监狱长冒着掉脑袋风险进贡上来的充电宝，屏幕里放着直播。

　　齐铎：“……网上有很多关于我们的猜测，先说几条：
　　第一：我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人类；
　　第二：前晚袭击城市的魔物不是我们放出来的，相反，为了阻止它们，我们牺牲了七十四名同志；
　　第三：权贵阶层全是异能者的说法纯属扯淡，事实上，大部分的异能者都避世隐居，我们异能队是政府下属唯一一个异能者部门，专门负责处理非自然案件；
　　第四：之后异能队的所有行动都会对外公开，我们接受人民的监督，也尊重大家的知情权。
　　……好了，你们这些记者可以提问了……”

　　全场寂静了几秒。

　　危以鸣一手拿手机，一手优雅地支在腿上，语气嘲讽：“老头这回出名了。”
　　宣兮眨眨眼睛，激动地问：“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见光了？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异能者在城市里飞来飞去的画面！好刺激！”
　　危以鸣：“去吧，猴子，那些普通人应该也很期待看你们表演活人吞剑和胸口碎大石，搞不好还能赚点打赏。”
　　宣兮：“……”

　　Y大食堂。
　　张忆雪呆呆地看着电视屏幕，握着筷子的手一直在抖。

　　“你好，齐铎先生。”提问的是一名女记者：“您刚刚说，异能队是政府下属部门，我可以理解为，异能队是服务于我们普通人的吗？”
　　“当然。”齐铎说：“我们异能队的成立初衷就是保护普通人不被非自然力量伤害，这也是异能队誓死坚持的正义，我们既是人民的盾，也是人民的剑，人民在哪里，盾在哪里，敌人在哪里，剑在哪里……”

　　这个提问环节是提前安排好的，连齐铎的台词也是，他自己念得起鸡皮疙瘩，但屏幕外的人显然很受用。
　　张忆雪眼眶都红了，食堂里的其他人也放下筷子，认真盯着电视。

　　“齐铎先生，您可以说说前晚袭击我们的那些魔物是从哪里来的吗？”又有记者提问，“它们还会再次出现吗？”

　　这个问题齐铎他们提前商量过，决定暂时隐瞒协会和养魔人的部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如同太阳升起时就有了阴影一样，光和暗一直是共生的，如果说人心中的善意是光明，那么恶念便是黑暗，这些黑暗会化作戾气，人生戾气，戾气生魔，这就是魔物的由来。”齐铎说：“前晚袭击城市的魔物还有部分在逃，异能队队员会二十四小时警备，同时，城市驻军也配置了灭魔武器，我们会一起保障大家的安全。”

　　记者还要再问，齐铎抬手示意他稍等，对着镜头说：“异能队在每个城市都设立了办事处，无论你们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到办事处寻求帮助，同样，大家如果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意见，也欢迎到办事处进行投诉。”

　　记者：“我们要怎么找到这些办事处呢？”
　　齐铎大手一挥，身后的雷剑轰鸣一声：“从现在起，这片大地上所办事处都将点亮，如果你们看到了城市上空的蓝色雷电，那里就是。”

　　齐铎说话的同时，张忆雪透过食堂玻璃窗，看到耀眼的蓝色雷电从阳城城西升起，直挂云霄。

　　同一时间，六百多道蓝色电光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亮起。
　　人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奇景，他们敬畏地望向天空，久久不能言语。

　　“准备好了吗？”姜伶晚坐在八木森的祭坛边，手里拿着传音符。
　　“视频一分钟内就能传到所有人，包括那些记者手中。”对方说完很不解：“我不明白，简寇现在就是拔了牙的老虎，我们为什么还要做这些？”

　　姜伶晚祭坛边的人群看了眼，知道有人在偷听和监视自己，于是顺着说：“这世上有一位魔神就够了，一位有机会成神的魔神后裔显得很多余，而且，现在的戾气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多，所以那些愚蠢的凡人不能被安抚，他们必须保持愤怒和恐惧。”

　　采访大厅。
　　国安部部长魏振涛，还有五队队长吴承洋一左一右坐在齐铎身边，他们的作用就是处理齐铎回答不上来的问题，结果没想到齐铎这个脾气火爆的老头回答记者问题一套一套的，整得俩人到现在都没机会发挥作用。

　　这时，又有一名记者举手站起来。
　　“齐铎先生您好，您刚刚说‘人生戾气，戾气生魔’，是在暗示我们在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不得不和魔物共存，并且随时做好被袭击的准备吗？”

　　五队队长吴承洋眼皮一跳，察觉这记者在下套。

　　他刚想开口，齐铎就已经爆了：“随时做好被袭击的准备？我们异能队杵在这儿是当吉祥物的？”
　　记者尖锐立刻地反问：“如果异能队有能力保障我们的安全，魔物袭击城市的时候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丧生？是异能队能力不足，还是重大失职？会有人对此负责吗？”

　　噼啪——
　　雷电感应到主人的情绪，愤怒地辟出一道闪电。

　　记者差点吓掉话筒。
　　采访大厅空气凝固。
　　屏幕外的人也不由屏住呼吸。

　　国安部部长魏振涛担心齐铎这暴脾气冲下台杀人，抢过话筒说：“这次的魔物袭击是几百年不遇的突发事件，异能队的同志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如果没有他们，我们的城市极可能已经被踏平，希望在座的媒体工作者能如实报道异能队在这次事件中做出的努力，也请大家记住那七十四位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的异能队同志，好了，下一位。”

　　这次站起来的是一位瘦瘦弱弱戴着眼镜的记者。

　　“齐铎先生您好，请问异能队有抓捕那些在逃魔物的计划吗？”
　　齐铎沉声道：“我们一直在行动！”
　　记者：“捕获后，你们会怎么处理这些魔物呢？”
　　齐铎：“绞杀！”
　　记者：“您的意思是，魔物是可以被杀死的是吗？”
　　齐铎：“没错。”

　　又换了一名记者，对方来者不善。
　　“齐铎先生，您听过屠龙的故事吗？”
　　齐铎心说有屁就放。
　　记者：“村民得到了一堆宝藏，恶龙为了掠夺宝藏袭击村庄，于是村民们请来屠龙勇士，承诺他只要杀死恶龙就献出宝藏，后来勇士击杀了恶龙，成功获得了宝藏，还成了人们口中的英雄，很多年后人们才知道，恶龙并没有死，它和勇士平分了宝藏。”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而是明说异能队跟那些魔物是一伙儿的。

　　齐铎眯起眼睛，背后的雷剑噼啪作响，不仅是在场记者，看直播的人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了老头释放出来的威压。

　　“异能队不会放过任何一只魔物！”齐铎目有滚雷，声如洪钟，“这是我的承诺！”
　　记者冷汗唰唰的：“无论那只魔物有没有伤过人，做过恶？”
　　齐铎看着这名记者，直到对方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才铿锵道：“人间之魔皆可杀！”

　　人间之魔皆可杀——

　　在齐铎当着记者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句话时，危以鸣心脏一突，仿佛看到一把巨刀，悬在了天虞峰上的诛邪台上。

　　就在这时，记者们的手机竟同时收到一条消息。

　　《揭秘异能队一队队长简寇的真实身份，最危险的魔物就在政府内部》

　　配的视频拍摄于鱼水城，从简寇化凶兽原型，到失控伤人，整个过程都被完完整整地录了下来。

　　见记者们低头看手机，震情渐渐变得骇然而震惊，齐铎背后的雷剑就开始不安地震动。

　　这时，一名记者突然愤怒地站起来，将手机屏幕举到齐铎面前，厉声质问：“齐铎先生，您刚刚说人间之魔皆可杀，那你们一队这位叫简寇的队长呢，您准备什么时候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