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大厦》徐一宁

5、绯红色的背影

　　谢忱晚上刚走出市局大门，林朝阳就像计算好了似的，掐着点给他来电话。

　　“谢支队，有进展了吗？怎么样？”

　　“没什么进展，那房子里面没人...” 听到那边半天没说话，他语气缓和了一些，“带回来个烟头，在做基因筛查，确认是王鑫之后，我们立马在古塔村进行重点布控。”

　　“好，我知道了...”

　　谢忱在市局旁边的快餐店打包了一盒炒饭，开车自己的黑色SUV回到了位于城南的家中。

　　城南靠海，开发的楼盘基本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为噱头，可能是这方水土养育了太多人，买账的人多了，楼价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城南也就渐渐成为平阳的富人区。谢忱的母亲易小洁女士在这个楼盘刚开盘的时候就给谢忱买了一套娶媳妇用，一梯两户，易小洁还想把隔壁买下来跟谢建国同志住，被建国同志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说是影响不好，太露财容易被举报，易小洁女士以“我娘家的钱凭啥不能花”为由坚持，后来还是谢忱自己劝住了，说一定要坚决贯彻八荣八耻，”以勤俭节约为荣，骄奢淫逸为耻，这才作罢。

　　谢忱到家后，洗了个手，坐在沙发上吃饭。他顺手拿手机百度了一个名字。
　　韩司澜。
　　奇怪的是，上面没有任何信息。

　　他又搜索了“西恒集团” 这才跳出来一条百度百科，西恒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创立于1986年，前身为辰西地产，发展至今已30年有余，主要是以商业，地产，金融，文化四大产业集团为主。
　　1986年创立的，那他应该就是个富二代了，怪不得没听过他的名字。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易小洁，谢忱接起电话，“喂，妈。”
　　“儿子啊，最近忙不忙呀？” 一听这话这语气就知道，肯定是跳广场舞的时候认识别的老太太，又给他张罗相亲了...
　　“...挺忙的...”
　　“忙你也抽空哈，我一会把姑娘照片发你，是一个医生，跟你的职业多配啊，”易小洁推了一旁的老头子，“你说是不是呀...”
　　\"是是是，\"谢建国对着电话说道，“你妈妈前几天看了一个韩剧，叫什么后裔，里面男主和女主就是医生和警察，这马上给你介绍上了...啊，挺配的...”
　　“你什么意思？我这不是为了咱儿子终身大事考虑吗，什么叫看韩剧...”
　　“哦，前几天你看个什么警察故事，不是还劝谢忱内部消化吗...”

　　“......”

　　他总算相信为什么她妈妈一个当时作为赫赫有名的商二代非要跟他爸一个警察结婚了。
　　够戏剧。

　　当时自己姥爷也是大力支持的，说是找人算过命，易小洁适合跟“武人”结婚，一生幸福还带财。

　　\"好好好，去去去，相相相...\" 谢忱抗争多年，已经放弃了没时间没精力不想谈恋爱没有喜欢的借口，现在面对相亲的态度就是，去！行！挺好！一定好好表现！
　　然而...还是每次都被他妈骂，说什么隔壁老王儿子都会拱白菜了，自己家儿子都30了，连颗白菜都找不到，不中用的玩意！

　　俗话说的好，老年人到了一定年龄就开始爱攀比了，今天说谁家儿子要结婚了，明天说谁家女儿生孩子了，还比什么孩子学习成绩，这看的易小洁这个眼红啊，说不定哪天谢忱带回家一个男的她都能接受了！
　　不过说归说，她也知道儿子是真的忙，本来以为谢建国同志在市局能为儿子铺路，没想到他在一次行动中负伤，没办法，只能提前病退。

　　这几年的成绩，都是谢忱一个案子一个现场跑出来的。现在市局刑侦支队长的职位空缺，谢忱又太年轻，本身在这个年龄做到副支队已经是破格再破格了，不过看起来陈副局还没有外调支队长的意思，估计也是想等谢忱年龄涨涨，再立几个大功，转正也就名正言顺了。

　　“儿子啊，你看下微信，我把姑娘照片和微信推给你了哈，好好表现！”

　　“那个...”谢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妈妈就挂断了电话，他打开微信，加了女方微信，不在乎她通没通过，谢忱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去浴室冲澡。

　　“老板，丛永福来了。” 苏易秋带着丛永福走进办公室，韩司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霓虹灯与车水马龙，整坐城市好像一盘综合交错的棋。在晚上俯瞰平阳夜景，希望大厦真是一绝。

　　“韩老板...”丛永福看着韩司澜谄媚地笑着，还没等韩司澜邀请，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您答应我的资金...”

　　韩司澜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出神的向外看着，眼神却是没有焦距似的，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透过反射的玻璃，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丛永福，这才转过身来，“易秋，丛永福身上还有什么能拿出来典当的？你去查一下记录。”

　　“好。” 苏易秋熟练的翻开账本，上面写着丛永福的典当物一共有2行，

　　1.10年寿命换取1000万现金，2003年7月交易成功。

　　2. 爱情换取功成名就，2014年8月交易成功。

　　还不等韩司澜开口，丛永福抢着说，“韩老板，我的寿命还可以典当吗？要不你看我身上什么器官，只要不影响我生活...”

　　\"希望大厦的规矩，寿命一人只能典当一次，只能卖出，不准赎回...\" 韩司澜上下打量着他，摇摇头惋惜道，“只可惜，你身上的东西，我从哪儿也看不出有10亿的价值，你说我可以取走什么呢？”

　　“韩老板，那我怎么办？你说过会帮我想办法的！资金再不到位，我整个厂子就撑不下去了！” 丛永福哀求道，“我还会欠下千万债务，你要我怎么办啊...”

　　苏易秋走到丛永福身后，“丛厂长啊，明明你老老实实开钢材厂吃老本都够你孙子过一辈子的了，为什么要投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现在全赔进去了，就像你自己，砰！掉进一口枯井，最后抛下去救命绳的人，还是我们...”

　　“那我怎么办啊...怎么办...”丛永福抱着脑袋，一脸懊悔。

　　“办法，倒是有...” 苏易秋眼睛一转，对丛永福笑了笑，“你可以典当你的亲情啊...”

　　\"反正，你都要欠一屁股债，到那时候，你儿子每天饱受追债人的折磨，他会永远活在你的阴影里，这一辈子都在替你还债，到头来，他会加倍恨你，还不如....\"

　　“我同意！我当！” 丛永福刚说完这两句，却又迟疑了一下，苏易秋以为他要改变注意，只听他说，“可是亲情，值多少？”

　　“10个亿。“

　　丛永福听到这个数字之后眼睛都亮了，“这么多！”

　　韩司澜把玩着手里的戒指，斜眼看着他，“当然，亲情...最有价值的东西。”
　　“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我签！” 苏易秋刚把合同拟好，丛永福大笔一挥，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随后又用自己的血，盖了指印，一套下来，轻车熟路。

　　丛永福喝下了苏易秋准备的茶，不到五秒，就昏了过去。

　　韩司澜走过去把手放在丛永福的头上，一点一点的，慢慢吸走他的能量。

　　一团黄色的雾浮在韩司澜手心上，他轻轻一抓，放到了苏易秋早就准备好的玻璃瓶之中，盖上盖子。苏易秋把丛永福的名字和交易日期写在一张卡片上，用麻绳挂紧瓶口，放到了密室中储存。

　　希望大厦的密室非常大，一排排架子上罗列了清一色的正方木檀盒，盒子按照年份摆齐，最早可以追溯到1600年，也就是明神宗万历二十八年。那个时候还不叫希望大厦，叫颐和商行。那时候正打破经商，“开贡举之门，广搜罗之路。” 那段时间是商人的黄金时代，商行也就是在那时发展起来的。

　　对于希望大厦的发展史韩司澜只是通过史记文书记载得知，在韩司澜接手经营至今，也已经过了200余年。而住在希望大厦里的他，苏易秋和玉琮身上的时间，永远就定格在了他们第一次来希望大厦的那一天。

　　岁月不会在他们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给了他们人人羡慕的一切，年轻有为，富甲天下，身体却永远禁锢在了这个维度，为“他”工作，生生世世。

　　“老板，你说，丛永福还会再来吗？” 苏易秋把装有丛永福亲情的玻璃瓶放在靠墙的柜子里锁好。

　　“会。”
　　韩司澜随便地拉开一个抽屉，看着玻璃瓶里面闪闪发光的东西，看的入迷，半晌，他才说，“人类的欲望，就像一个无底洞，就算填了别人三世的功德，也填不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