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留人》文盲日记

77、告白

　　·
　　池南醒了，但暗自延长了装睡的时间。

　　一是因为这次在剧本世界中待了一个多月，他需要时间缓释。
　　二是因为穿越回来之前所见到的最后一幕过于令人心动，他知道自己睁开眼睛就会见到司陌北，他怕自己会分不清剧本与现实。

　　耳边传来棉布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能够听出来拖鞋的主人刻意放缓了脚步。
　　这次的穿越实在有太多新奇的体验和经历，池南稍稍平复心绪后，便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司陌北正坐在窗边的桌子后面敲打键盘，看来也是翘了禾城那边的班过来的。
　　见池南醒来，他轻快敲击的动作显然一顿，看向池南的表情也带了些不自然。

　　“醒了？”
　　“嗯。”池南点点头，半坐起身子。

　　司陌北可以翘班远程办公，池南这个主角可不行。
　　他记着自己今天上午还有拍摄行程，便急匆匆地说：“北哥，你太厉害了！我这次穿越和之前两次完全不一样，你是怎么做到的！”

　　司陌北用以掩饰某种情绪的快速敲击动作终于停住，他抬头凝视着池南，问道：“哪里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实在太多，池南下意识选择了令自己印象最深刻的一处。

　　“剧本世界中的莫斯几乎和你一模一样！”

　　司陌北顿在原地的表情使池南意识到，尽管对方是这一切的运作者，尽管对方可能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这样的结果，可是当真正听到结果时，他仍旧感到震惊。

　　池南不懂，他将杂乱的刘海全部掀到后面，认真地问道：“这是你之前说的，实验结果吗？”
　　“是。”司陌北像一个很费力才找回自己声音的人。

　　池南歪头看他，仿佛资优生在和老师探讨深奥的学术问题，“可是这能说明什么呢？”
　　“能说明很多。”司陌北重新冷静下来，回望池南。

　　池南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正想追问，却被侯宸的敲门声打断了。
　　“池哥，该出发去片场了，今天的造型很费时。”

　　池南还想再拖一会儿，却听司陌北难得地应和了侯宸，“先去工作，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
　　池南自动补全了这句话的全部含义，“你今天不回禾城？”
　　“嗯，”司陌北点头，“请过假了。”

　　看来这一次的穿越确实有突破性进展，否则怎么会让司陌北一个工作狂都将工作推到了第二顺位。
　　直到带着池简离开酒店，池南对所谓的实验结果的猜想都还停留在学术层面上。

　　·
　　坐上去机场的车之前，池简忽然转身严肃地问了池南一个问题，“哥，司陌北为什么会在这？”
　　问题突如其来，池南没有提前准备好答案，支支吾吾半天没能说出个所以然。

　　池简干脆自己给出了答案，“今天是情人节，难道他专程过来找你过情人节的？”
　　这个想法实在过于大胆，自认对司陌北有些非分之想的池南都没敢往那方面想，池简倒是张口就来。

　　池南曲起食指敲了下池简的头，“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司陌北不是你偶像吗，你就这么编排他？”
　　池简捂着头，委屈地说：“我只是随便一说，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池南：“……”
　　任谁心底一些隐秘的小心思被骤然揭露，都会用仓促激动来掩盖吧。

　　在今天之前，情人节之于池南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如果不是池简提醒，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即将和司陌北单独度过情人节。

　　说起来，去年的情人节他们也是一起过的，只不过当时还有一个被他脑补为情敌的时傅。

　　这一次，没了闪亮的灯泡，也没了面临穿越的恐惧与无助。
　　该怎么过一个有意义的情人节呢？要不要趁着情人节直接告白呢？告白了司陌北会是什么反应？

　　池南一整天的休息时间全部浪费在了思考这些问题上，最终却一个实质性的答案都没能得到。

　　等最后一场戏的间隙，他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约司陌北去个僻静餐厅吃饭。
　　刚打出“晚上”两个字，屏幕上就弹出了司陌北的话：晚上到这里。

　　附上的地址是泓城很有名的一家西餐厅，这种日子里，去吃饭的肯定都是情侣。
　　池南幻想着自己与司陌北坐在一群情侣中的场景，觉得有些难为情，又有些不可思议。

　　一些近期不断跳跃出来的念头再一次出现，池南闭上眼睛，放任它们充斥了脑海。
　　——司陌北或许也喜欢我。

　　·
　　换下戏服，支走侯宸，打上车。
　　池南一路直奔约定地点，奔上顶楼才发现早早预定好位置的司陌北却还没到。

　　难道是临时被工作绊住了？
　　池南正给司陌北找着理由，就又收到了对方的微信。

　　到露天平台来。

　　这家西餐厅的一大特色就是装饰华丽的露天平台，每年都有无数情侣在这里告白，求婚，甚至结婚。

　　池南踏过露天平台门槛的时候，心情雀跃一下。
　　无数次出演偶像剧的经历使他忍不住开始幻想剧中男主告白时的场景，浑然不觉自己自动代入了女主角色。

　　然而他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冬季的泓城还带着些阴冷，这个季节餐厅并没有开放平台的用餐位，显得有些冷清。

　　池南一眼就瞧见了倚靠在围栏后的司陌北的身影，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在什么场合，这个人永远具有吸引他人目光的气质。

　　“北哥。”池南在他身后站定，轻声唤道。
　　司陌北早就听见了他走过来的声音，转过身来，池南才发现他竟然没有戴眼镜，一直紧闭着双眼，

　　“你，你眼镜呢？！掉了吗？掉在这吗，我给你找……”
　　池南微微弯下的身子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拖住，顺势向上，恰好看到被司陌北捏在另一只手中的眼镜。

　　对司陌北的细致了解使池南很快意识到，今晚的北哥似乎有些反常。
　　他借着对方手臂的力量直起身，乖乖站在原地，不再说话了。

　　“池南。”司陌北也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带着些潮湿的温度。
　　“我在呢，北哥。”各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在池南脑子里咕嘟咕嘟炖成一锅，他已经完全理不出合理的猜想，干脆放任自己跟着司陌北的思路走。

　　“你之前总问我，想要做的实验到底要验证什么，”司陌北扶在池南手臂上的手并没有因为对方起身而放下，反而微微握紧了些，“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
　　“是……什么？”池南咽了口唾沫。

　　司陌北轻轻用力，将人拉近了些，用只在两人间盘旋的音量说道：“从你第二次穿越，我就意识到了一件事。”
　　第二次穿越？池南瞪大眼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向信任的司陌北竟然将一个发现瞒了那么久。

　　闭着眼睛的司陌北似乎能够精准地感受到池南的情绪变化，他的手顺着对方的手臂上移，覆在了他的脖颈处，带着温润的触感，有些安抚的意味。
　　“与其说是一个新的发现，不如说是达成穿越的第三个条件。”

　　“第三个条件？！”
　　“嗯，”司陌北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挲按压池南的后颈，继续说道：“第三个条件，是我的设想。”

　　这个说法太过抽象，已经打定主意不打断司陌北的池南还是忍不住插话问道：“什么叫你的设想？”
　　司陌北知道他不理解，自然而然地解释道：“第二次你并没有参与拍摄，却仍旧被拉入了剧本世界，是因为我在编写宋左这个人物时，设想的就是你的形象。”

　　池南大概听懂了，并且很快梳理出了新的逻辑问题，“这，这不一定吧？脑子里想的什么形象，怎么会这么确定呢？有证据证明这第三个条件吗？”
　　“有，”司陌北回道：“还记得你两次在剧本世界中见到的杜隐哥吗？”

　　池南不仅记得杜隐，而且记得司陌北亲口告诉自己那只是巧合，现在看来也不过是对方敷衍自己的手段。
　　他有些生气，暗暗在心里给司陌北记上了一笔。

　　“记得啊，这就是第三个条件的证据吗？”
　　司陌北点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剧本世界中所有路人的角色都是由我所认识的人构成的。只不过你只见过杜隐哥，所以对他的印象尤其深刻。”

　　顺着这个思路，确实可以解开很多之前的迷团。
　　池南的惫懒心态再次上线，干脆接着司陌北的话头分析道：“所以这次剧本世界中的莫斯和你一模一样，也是因为你完全按照自己设定的？”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司陌北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然而他却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吐出一句，“不完全是。”

　　池南歪过头，他看到司陌北的睫毛在平台上斑斓灯光的映照下微微颤动，却不明白对方的激动情绪因何而来。

　　很快，他的困惑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他听到司陌北说：“莫斯的设定是，爱上池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