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见》啼鸣

5、第五章 “神像”

　　画面戛然而止，终玄的体内一股腥气上涌，他睁开眼吐出一口鲜血。被阴气啃噬严重的身躯此时异常沉重僵硬，像是除了脑袋其余地方都被灌了铅。他费劲地抬起手推了推一旁还在昏迷的朱通，干燥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几分钟过去，终玄濒死的感觉才渐渐消退，心跳和呼吸慢慢恢复正常。他起身踉跄到陶瓷像前，把受了重创躲在里面的女鬼揪出，“养你的人是谁？”女鬼虚弱地缩着，尽管她的魂体已经维持不了全貌了，却仍是浑身带刺的犟道：“你打散我。”

　　“下去接受十殿阎王的审判吧。”终玄点燃一张红色符箓，上面画着牛头马面。灰烬落地须臾间从地下冒出阵阵白雾。女鬼本以为自己会受到终玄的“严刑逼供”，却不料这人态度平淡似是压根不在乎。

　　“你不想抓他们吗？”

　　终玄没有答话，待白雾充斥着整个屋内后，女鬼的左右两旁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两个高大、身形古怪的黑影。他们手持钢叉，铿铿作响地敲击着地面，以此来告知终玄他们来了。终玄说道：“麻烦了，带她下去吧。”女鬼被黑影粗暴地拽起来，离去前问了终玄一句。

　　——你觉得我脏吗？

　　终玄不假思索地回道：“脏的是他们。”

　　女鬼怔住，似是等这个回答等了很久，她抿着嘴眼底湿润。白雾消散，一切又归于平静，终玄扛起地上的朱通瞥见陶瓷像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樱花巷46号。笔印在几秒后消失浮现出谢谢，终玄对陶瓷像点了下头，把朱通放在床上后，独自出门了。

　　樱花巷距离朱通家不远，终玄抵达巷口时，一位戴着金色面具的男人似乎在此等候多时了，他迎上前来，恭敬道：“我是来给您带路的。”男人没理会终玄的反应，也不多说，转身领路。

　　终玄思索了几秒，跟了上去。

　　走到一栋普通民宅前，大门已经敞开，里面亮着幽暗的光。

　　屋子里陈设复古，颇有民国时期的风味。客厅里的茶桌前，另一位戴了面具的女人正专心致志地沏茶，她的白色面具上绘着妖冶的黑色曼陀罗花。她一面邀请终玄入座，一面悠哉地斟茶。

　　“早听闻A城有一位器宇不凡能力超群的驱鬼者，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女人雍容的把茶杯递给坐在一旁的终玄，见终玄不接也不恼，放下杯子笑道：“如此俏脸笑起来定是万物失色，总是绷着倒也有些可惜。”她贴近终玄，修长的三指缘着终玄的大腿一直滑上脸，充满欲望的低沉声围绕在终玄的耳边，“你若笑下，我便应你一件事可好？”

　　终玄霍然站起，粗暴的将女人推到墙上，利落地揭掉面具。

　　面具下那张年轻妩媚的脸闯进终玄的视线，女人朱唇微翘，柳叶眼下缀着一颗泪痣。一丝异样的情绪从终玄心头掠过，但他忽视了，面无表情地退开，“我对老巫婆没有兴趣。”

　　“老，老巫婆？你是在说我吗？”女人不敢置信道。

　　“难不成这屋内还有第二个女人？”

　　“你真是一点儿也不绅士。”

　　“比起你我还差点，至少不会跟活人索要寿命。”

　　“是交易。”女人坐回椅子上，啜饮一口茶道：“我帮他们除去心中的怨恨，他们给我二十年寿命，难道不是很公平吗？”

　　“公平？”终玄嗤笑，“你把死者们置于何地？”

　　“死人——与你有关，与我无关。”女人似乎话中有话。

　　“既然懂得这等邪术，索取一人的全部寿命于你而言应该不算难事。”他是在问女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跟活人搞什么交易，明明有更粗暴快速的方法。女人笑了起来，弯弯的眼角如死神手里的那把镰刀。

　　“不觉得很有趣吗？现实的善人是网上的喷子。缺爱的孩子是霸凌的恶者。而拉踩别人上位的人，始终都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至于跟我交易的那三个人，他们都曾以同样的手段，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对付过别人。”

　　“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你很有成就感？”终玄冷道。

　　“比起掌控万物的天帝，我不过是芝麻粒而已。这点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女人见终玄没有反应，有些扫兴，“神像游戏我已经玩腻了，最后一场你赢了。”她故意让女鬼去害朱通，并擅自把朱通的生死看作这场她对终玄发起的游戏的胜负。她的话音刚落，眼前倏然寒光闪过，一把冰冷的飞刀贴着她的脸射穿了背后的玻璃柜。在玻璃落地的清脆哗啦声中，终玄的目光犀利，态度凛然不可犯，“别动他。”

　　女人面不改色，重新斟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不尝一口吗？上好的茶叶，我特意为你泡的。”

　　终玄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在女人和金色面具男的目送下大步离去，出了门他松开衣领的第一颗扣子，人有些燥热难耐。那女人泡的茶还在他嘴里回味——既苦又涩。

　　朱通醒来时已经是日晒三竿了，他翻了个身竟发现终玄睡在旁边。眼睛眨巴了几下，噌地坐起身来惊道：“你怎么在这？”堆积的疲惫让终玄睡得很沉，没有被朱通这句音量不小的话吵醒，在他均匀的呼吸声里，朱通安静地看了他两眼，嘟囔道：“脸上怎么青一块紫一块的，晚上做贼去了？”

　　客厅里真“遭贼”的景象让朱通呆若木鸡，大门半掩着，锁已经坏了，地上有一小滩血迹。四方贴着的符咒，沙发背前静静立着的陶瓷像，一切都说明了终玄昨晚来他家大干了一场。他恍神地坐在沙发上，想捋清头绪，本以为昨晚看见的是在做梦，现在看来应该是女鬼在蛊惑他自杀。

　　他心存疑问——他屋里为什么会有陶瓷像？又是谁想害他？

　　当刑警那么多年，他仇家还是挺多的，毕竟他关进去不少犯人。他注意到茶几旁堆放的一大堆东西，立刻冲进房去找手机。终玄被惊醒，睡眼惺忪道：“你的枪我放在床柜第三个抽屉里了。”

　　“妈你没事吧？”在确认他妈安全后，放下心询问了几个问题。电话挂断，见终玄已经起床穿好了衣服，关心道：“你没事吧？这鬼怎么专往你脸上招呼啊。”

　　终玄瞥了他一眼，“嫉妒我比他帅，你昨晚看见什么了？”

　　朱通神色黯淡下去，显然他不太想提这茬，终玄也不追问转移话题道：“伯母说什么了？”

　　“她说她昨天在门口放下东西开门的时候，走廊里有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路过时不小心撞了她一下。我想陶瓷像应该就是那时放进我妈袋子里的，我准备去查查小区里的监控，到时候让我妈指认一下。”

　　“女鬼已经被我送下去了。”

　　朱通一愣，惊道：“那她背后操控的人呢？你问出来了吗？”

　　终玄想起了昨晚那个女人，情绪一下子冷了不少。

　　“陶瓷像案件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深究了。”

　　朱通听他这句话，心里起疑，“你认识他们？你们昨晚见面了？”

　　终玄不置可否，“你去局里写结案报告吧。”

　　朱通拉下脸，阴沉道：“你让我空着手回去结案？”

　　“是。”

　　“他们把我们A城所有的警员当傻子耍！”朱通强压怒火，“你是我们警局雇来的特殊顾问，你不能藏着掖着。实在不想参与，就把你手头上掌握的信息交出来，我们自己办。”

　　朱通的执拗让终玄有些急，“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拿什么名义去抓人？”

　　“你们果然见过面。”

　　“她不是什么善茬，你别去招惹她。”

　　“你到底告不告诉我他是谁？”

　　终玄闷不吭声把朱通更气炸了，直接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