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印》李小乔

36、烙印 35

　　“想。”方落炎干涩的嗓子轻轻的说出这个想字，陈远就又低头封住了他的嘴。
　　和刚才不同，这个吻是细腻的，绵长的。好像不愿意辜负了时光的馈赠般。

　　舌唇交缠的水渍声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升高。方落炎好不容易推开他，“你的晚会好像……好像还没，结束。”

　　“嗯。”陈远捏了捏他的脖子，看着他唇间的水润，确认他的口齿之间都已经是自己的味道，才堪堪不舍的松开了他。“等我。”

　　“结束后学校应该有其他安排，我回家等你。”方落炎才不会在这里等他。他得为他考虑得更多，更长远。出柜远没有陈远想象的那么简单，别人猜测是一回事，当面看到又是另一回事。现实生活中，能够正常的看待他们的，毕竟是少数。

　　“好。”陈远蹭了蹭他的脸，准备出去。

　　“等一下。”方落炎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拽回来，又给他把领结扶正，拨弄了一下他因为用力过猛而歪掉的发型。这才放人出了门。

　　回家的路上，方落炎想了很多。陈远的那些隐瞒，虽然做法上让他很难接受，但是实际上在当时的那个时刻，却是让他最可能接受的最好的安排。他甚至可以预见，如果当初那个房子跟陈盛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根本不可能会住进去。

　　车行的事情更是这样，如果他知道是陈远在后面帮他，可能他会觉得自己更加没用吧。他的自尊心很可能就在那一刻被压垮。毕竟，那个时候的陈远在他心里，只是一个孩子。

　　可是如今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爱人。这些事情对他的触及程度会因为他对陈远的爱而减少伤害。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方落炎啊方落炎，什么时候你也是个会贪恋美色的人了。他就是爱上了陈远，怎么办呢？

　　陈远那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晚会结束后筹备组的同学们又一起去吃了宵夜，盛情难却，他也是硬撑着熬到了最后。若是在平时，他一般情况是不回家直接住宿舍了。可是想到方落炎还在家里等他，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往回赶。身体很累，可是心里是喜悦的。没什么比看到他来找他时，那种兴奋和快乐。

　　他以为他说累了，便又要一个八年。他不舍得让他煎熬，所以才会听他的放手。刚松开手就后悔了，面子上还得撑着“不打扰是我的温柔”。天知道，他想他想得要死。

　　陈远开门进屋，饭厅里头开着一盏夜灯，桌子上有一碗醒酒汤，不烫，已经快凉了。看来是方落炎等了他一会儿，等不到便上了楼。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碗醒酒汤，他整个心都暖了。他不用说他爱他，可是他整个人都是爱他的姿态。这就够了。

　　他一口喝完醒酒汤，上楼。方落炎房间却没有人。他的心沉了下去。说好要等他的。

　　陈远闷闷不乐的回屋，灯都没开，往床上一趟，却明显感觉到身侧有动静。他坐起来，床上的人开了灯，方落炎睡眼朦胧的看着他，“回来了？”明显有着被吵到的不耐烦。

　　陈远心里头都乐开花了，笑着扑过去，“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等你。睡着了。”方落炎揉着胸口趴着人的脑袋，眼睛实在不想睁开，“怕回屋睡跟你错过了，就躺这儿了。”

　　“嗯。你躺。你每晚都躺这儿都行。”陈远也累了，趴在方落炎身上就下不来。他也没想做什么，今天也实在没劲儿再鼓捣什么新姿势，蹭了蹭趴着就睡着了。

　　早上方落炎醒过来的时候，陈远还睡着，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眼缠在他身上。他憋着笑，轻轻的把他的手脚放下来，回了自己房间。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陈卫民已经做好了早餐。

　　“大娃，来吃饭。”陈卫民今天早上煮的粥，盛了三碗放在桌上。
　　方落炎看着陈卫民从厨房又端了醒酒汤出来，觉得还挺不可思议。“叔叔知道陈远回来了？”

　　“陈远？”陈卫民疑惑的看着方落炎，“不是啊盛吗？早上还让我给他热醒酒汤。”

　　“盛哥回来了？”方落炎正问着陈卫民，陈盛从楼上下来，金边眼镜，一丝不苟。
　　“方炎，这么早？”陈盛看了看时间，坐下来吃饭。

　　“该上学了，不早了。”陈远从楼上叮铃咚隆的下来。方落炎看着他坐下来就把醒酒汤喝了，还很自然的用脚背勾了他一下，隔着碗冲他抛了个媚眼。

　　方落炎低下头笑着扒饭，生活就该如此，有陈远的笑，和陈远的闹。

　　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五一的时候陈盛和王雨萌结婚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海城举行。最好的酒店，全鲜花布景，最好的婚庆团队。陈盛为了娶她，花了陈家一大笔真金白银。陈远心有戚戚焉的念叨了好久。

　　“行了，那是你哥。”陈卫民斜乜了陈远一眼，又是止不住的咳嗽。他身体越来越差，陈远看着他也是忧心忡忡。讽刺陈盛的话也不敢再多说。陈盛对陈卫民并不好，只有在每次他需要家里帮忙的时候才会回来看看他。而且话也不会跟陈卫民多说。可是陈卫民从来也不生气，只是让他别跟他哥计较。

　　那毕竟是你哥。陈卫民总是这样说。

　　“你爸说得对。”方落炎也不明白，为什么陈远和陈盛总不对付。从小就不对付。
　　“你也帮他说话。”陈远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扭头就看着窗外。
　　“不是帮谁说话。”方落炎伸手刮了刮他的脸颊，最近还是养胖了些，脸上有肉了。“你们是兄弟，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剑拔弩张的呢？我真搞不懂，你说说看，为什么从小你们俩就是一副好像对方欠了自己的样子？”

　　陈远看着方落炎一眼，欲言又止，转头又看向窗户外面。他没法说。

　　“是因为我？”方落炎今天有点想要把陈远的心思挖出来的冲动。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他真还挺想知道是为什么的。

　　陈远看他一眼，没忍住嘴角的笑，“你还真能往自个儿身上揽事儿。”

　　“这么说，跟我没关系咯？”方落炎看他一眼，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让人相信。

　　“也不是。”陈远靠着窗户，指甲扒拉在窗户框上，一下一下抠着。“其实，从记事起，他就不怎么待见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给我买的任何东西，他都挺，怎么说，就是有点嫉妒的。因为我有的东西，他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爸更喜欢你？”方落炎没想到，陈卫民对两个儿子还有这么偏颇的一面。从小都感觉他对两个孩子都很喜爱的。

　　“其实不是。我爸对我哥挺严格的。”陈远仔细回忆，“他很希望他有出息。对他的功课很严苛。其实，我爸对我哥付出得更多。对我，大多时候都是放养。但他总会给我我想要的。他唯一只要求我考上大学，顺利毕业。其他的，我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他都支持。”

　　“为什么呢？”方落炎觉得陈卫民这个教育方式还挺奇幻的，两个孩子，用的是截然不同的教育理念。

　　陈远耸了耸肩，“不知道。可是，我的那些玩具，模型，几乎都被陈盛弄坏了。要不就是少了零件，玩不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他就一定会想办法破坏，甚至是拿走。他不承认，可我知道是他。”

　　路上的车流越来越多，因为假期的原因，海城的人和车都多了起来。很多人来旅游，吃这里的小吃，看这里的山水。

　　方落炎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的往前慢慢挪。五一假期，他也没闲着。别人的休假日，车行往往是最忙的。

　　陈远说的那些话让他有些细思极恐。他没想过陈盛会是这样的人。更没想过，他曾经对他的那些好，有可能全部都是假象。

　　“你别多想。”陈远往靠背靠了靠，说出来心里头好像释怀了很多。“他对你，是真的。”陈远顿了顿，“至少，后来是。”

　　一开始的时候，应该是带着一些报复他的心思的。可是后来，方落炎走后，陈盛是真的沉沦了好些时日才振作起来。所以，他对方落炎的感情，是真的存在过。

　　方落炎沉沉的叹了口气，伸手握紧了陈远的手，“过去的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现在。是现在我和你在一起。”

　　陈远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指，反握住他。

　　有很多话说开了之后，或许真的不用再多说什么了。彼此都能懂得对方的那份情感，那种真实的彼此贴近的感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