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烙印 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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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远见方落炎铁了心，也没再坚持。只是这一个上午配合着去各个科室做了复检，他刚做了手术，还不能走动，方落炎给他找了个轮椅，推着他各个科室的跑。
好不容易检查都做完了，陈远的手术恢复得还不错。方落炎才放了心。
“我想去看看我爸。”陈远勾着方落炎的衣角，抬头看他。这几天他照顾他着实辛苦，一脸的憔悴不说，下巴都尖了。
“走吧。”方落炎推他去坐电梯，他走路很小心，怕轮椅碰着别人，也担心别人撞到陈远。方落炎的身高在人群中是扎眼的，样貌也是，所以很多人都会打量着他们。两个人一高一低的说着话，偶尔人群中的声音吵了，他就俯下身去听陈远说了什么，然后再莞尔一笑。
医院的电梯间总是人满为患，方落炎就更加注意了，他几乎是把陈远围在自己的保护伞里，生怕别人挤到他。反而是陈远有些大大咧咧的样子，不以为意。
陈为ICU转入了普通病房，陈盛因为还有工作，方落炎得照顾陈远，请了一个护工照顾陈卫民。他们去的时候陈盛刚好来了，换了护工去吃饭。
“我爸怎么样？”陈远看见陈盛的第一句话便是问陈为民的病情。
陈远看到陈卫民的样子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爸爸吗？整个人完全都变了样子，有半边的脸是扭曲着，整个人瘦得不行。
陈远抓住他的手，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小孩儿。
“陈远。”方落炎心疼的拍着他的背，生怕他扯着伤口。
“你说你来干什么呢？把你自己的伤先养好，他现在就是这个样子，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陈盛坐在床边吃饭，他刚从公司过来，在楼下随便买了盒饭。
陈远抬起头看陈盛一眼，“你就不希望他好，是不是？”
”你说什么呢，陈远？”方落炎拉着他手，这么多天都是陈盛在照顾陈卫民，包括跟医生沟通更好的治疗方案。陈远如今说这样的话，有些伤人了。
“是啊。”陈盛冷笑着看他，“他是我爸，我怎么想与你无关。何况，他是为了谁变成这样的，你不清楚吗？”
“陈盛！”方落炎实在是不想再看到他们兄弟俩掐架，明明各自心里头都不是要埋怨对方，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就要这么咄咄逼人呢。
陈盛看了一眼方落炎，继续吃饭。
陈远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头，如今他真的就是一个老头的样子，从前的那些圆润血色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唏嘘的病态。
回病房的路上，方落炎有意开解陈远，“叔叔年纪大了，身子本来就不好，这已经是最好的治疗结果，你不能怪陈盛。”
陈远没吭声。他没有怪陈盛。他就是习惯性的想要跟他呛。他当然知道他不能怪陈盛，他有什么资格怪他。老头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啊。他才是罪魁祸首。陈盛对他，已经算是极度温柔了。
“其实，他对过去的事情已经忏悔过了。”方落炎伸手把陈远抱到床上，把被子给他盖好。“你也是时候该放下过去那些事情了。我想叔叔也希望看到你们兄弟俩和睦相处。”
“我跟他不是兄弟。”陈远偏过头去，他没那么大肚，说原谅就原谅。
“你啊。”方落炎在他脸颊上弹了弹，拿了水壶去打水。还不到六月，可是天也逐渐热了起来，陈远没法洗澡，他至少每天都得保证给他擦身子，保持身体的干爽。
陈远躺在床上，任由方落炎摆弄。他把他照顾得很好，每天都按摩，擦身，还给他剪指甲，他笑他比护工还仔细。
“恩，又被你发现了一项我的谋生本领。”方落炎笑着给他把衣服的扣子扣好，然后准备给他擦下身。
“我自己来吧？“陈远忽然抓住了方落炎放在他腰间的手，他脸上有些热，两个人在一起那么久，方落炎也不是没有给他洗过澡，可是他就是在此时此刻这个当下里觉得难为情。
“害羞啊？”方落炎笑着看他，“我又不是没看过。”
“别撩。”陈远浑身都发热，额间已经开始冒汗，他感受着方落炎并未停下的动作，他的温柔体贴，他真想马上回家把他给压在身子底下。
“想要？”方落炎笑着俯身看他涨红了的脸，刚刚洗过的脸越发红润，额头细密的汗水散发着陈远独有的味道。
“嗯。”陈远拽过他的脖子抬头吻他，方落炎放在身下的手腕逐渐由轻柔变得急促，甚至是狠戾。他加深了对陈远的吻，又稳稳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悬在半空中，不碰到他的伤口。他听着他嘴里喘息的呢喃声，让他在他的双手间绽放。
等方落炎把一切都收拾干净，陈远已经睡着了。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经过短暂的欢愉他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方落炎靠在他手臂的位置，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陈远在方落炎的坚持下，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期间蛮子，大北老光他们打着探视的名义过来陪陈远玩了一局三国杀。后来也在方落炎的督促下，早早的就被赶走了。
最没意想到的是，吕薇薇也来看望陈远。她好像是刚刚才获知陈远的伤跟自己有关，很惭愧。买了一束鲜花来看他。
陈远压根就没怪她。三两句把人给打发走了不说，还让她把花带走。“我一大老爷们不需要这个，即使我炎哥喜欢，可他只能收我送的。你拿走吧。”
吕薇薇被他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回头看了方落炎一眼，抿着唇走的。
“你怎么老喜欢把话说得那么绝呢，一点情面不给人留。”方落炎说话总爱为人考虑，即便是拒绝，也得把梯子给对方搬好了。可是陈远从来不会，对于他不喜欢的人和物，他向来拒绝得很彻底。
“难不成你还希望我给她留点念想？”陈远挑眉看他，抬手就捏着他下巴，“心里头没这个人，就别让别人惦记着，老吊着人，有意思么？”
“行，你有理。”方落炎不跟他掰扯，偏偏头给他洗苹果去了。
方落炎前脚出门，陈盛后脚就进了陈远房间。陈远还昏迷的时候他来看过，没待多长时间。如今陈远醒了，有些话，他想当面跟他说。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吧，总之他得说，这是陈盛的态度。
陈远正坐在床上拿着笔写日记呢，看到陈盛进来，连忙将本子盖上塞进了被子里。
陈盛笑着走到他床前，两手揣在兜里，冷哼着，“不用藏，我没兴趣。”
陈远哼了一声，我信你个鬼。
“陈远，咱俩谈谈？”陈盛拉了凳子坐下，他没坐到床边，也没离得很近，就在床尾的位置，离陈远大概三五步的距离。这种距离不亲近也不疏远，谈话刚好。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陈远偏头看向窗外，他不喜欢陈盛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跟你说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他吃定你了。哪怕是如今，他要找他谈，也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没有诚意。
“那可就真的太多了。“陈盛随意的靠在椅背上，透过镜片看着陈远，他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这都得亏于方落炎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前的事儿……”
陈盛看着陈远，他今天来是抱着示好的态度来的。陈远明天就该出院了，他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或者是还有没有勇气能跟他说这些。但是，至少，他这个做哥哥的，也得在他的身世这件事情上，有个态度。“是我做得过了。以后若是需要帮忙，言语一声。”
对不起三个字，面对着陈远，他说不出口。他从小伤他的事儿太多了，也不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杀所有的伤痛的。所有的弥补，都只能是慢慢来。
陈远没想过陈盛今天来是说这些，他看向陈盛，对方局促的低下了眼睑，双手交叉在膝盖上，不自觉的揉搓着。这不是他熟悉的陈盛，他甚至会觉得下一秒就又能看到他略带嘲讽的笑意，嘲笑他又上当了。
可是，没有。
这一次的陈盛，是认真的。认真的用这些看似敷衍的话，在向他道歉和忏悔。
陈远不是一个硬心肠的人。他也不能说就这么就能彻底放下过去，原谅陈盛。可是，好像经过了这一遭，他的心态有些不同了。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或者旁人对他有任何的看法，他都不会改变要和方落炎共同走下去的决心。
这世间能找到自己所爱的人，并不容易。能在一起，更是天大的恩赐。他如何能辜负上天对他的这种厚爱呢。
“过去的事儿，我不想说。”陈远还是那个冰冷的样子，可是这句话一说出口，陈盛就知道他已经不会再记恨自己了。
其实他今天来，本来还有一件事要说的，是关于那场矿难。老头子在来医院的路上，跟他说了一段话，“阿盛，小远和大娃感情好吧？”
陈盛没有准备，恩恩啊啊的带了过去。老头子仿佛也不指望能从他这儿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自顾自的说着，“你爸我也是过来人。你们之间的事情，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知道你们三个是怎么回事。可是，如今你也结婚了，我看小远和大娃也处得好，日后我见了老方啊，也能对得起当年他一命换一命的恩情了。”
陈盛从后视镜里头看着老头，一命换一命的事情，他知道。这也是当年他拼命想要方落炎留下来的原因。他们陈家永远欠他一条命，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希望他留下来，接受陈家的帮助，上大学，那样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是平等的。
然而，陈盛如今才是真的明白，他从来都没有懂过方落炎。也从来都没有懂过爱。
方落炎，像他的父亲一样，是个心中有大爱的人，他根本就不会在乎感情中的孰轻孰重，也不会在乎对方为自己付出了多少。他爱一个人，便会竭尽所有的去爱。只知付出，不问得到。
如今面对陈远，他选择了保持沉默。情，是陈家欠方落炎的。跟陈远没有关系。
“方炎是个很好的人，你眼光不错。希望你们幸福。”
他还能为方落炎做的，也只剩下祝福了。
陈远瞥他一眼，心想这还用你说么。不过他已经没了要去跟陈盛顶嘴的戾气。轻描淡写的一句”谢了。“算是给他们这么多年的纠葛，画上一个句号。
方落炎回来的时候，陈盛已经走了。陈远明天要出院，他还有很多手续要准备。忙前忙后的，一身的汗。
陈远躺在床上挺尸，方落炎什么也不让他干，他就只能一直看着他忙这忙那的。今天的方落炎看起来精神多了，陈远身体渐渐康复，他也就能睡得更安心。眉眼间也舒展开了，更显硬朗。
”过来，让我瞧瞧。”陈远越看心里越舒坦，越舒坦就越想逗他。
”你不是一直都看着我，看不够？“方落炎没搭理他，这几天他都被陈远弄得没脾气了。一会儿要亲亲，一会儿要抱抱，要不就是拽着他不撒手。他身上全是他弄的痕迹。陈远疯起来就没个正行，他又害怕碰到他伤口，也不敢推他。只能任由他胡来。
“那一辈子可都不够。”陈远伸出手够他，“快过来。”
“不来。待会儿大夫来查房了。”方落炎手里头叠着衣服，心里头还盘算着一会儿该去看看陈叔叔。陈盛昨天还在说他这两天有醒过来的迹象。
“真不听话。”陈远不开心的偏了头，作势就要坐起来。
“你干嘛？“方落炎怎么会放心让他自己起来，连忙过去扶他。
”别来别来。“陈远假意推他。
”别闹。小心碰到伤口。“方落炎拽着他胳膊，”你要做什么跟我说，我帮你拿。“
”我要你，你来吗？”陈远嗔怒着看他，脚伸过去在他腿边上蹭，“来吗？”
方落炎被他逗笑了，还是小时候的二狗子，他忍者痒坐到床边上，压着嗓子，”我来!”
陈远出院后，方落炎也没让他去上学，所有上课的笔记和教学视频他让蛮子帮他收集好，定期去学校给他拿回家。
白天他给陈远把饭做好了再去车行。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陈卫民醒了，但是物理治疗的效果不好，有半边的身体没有办法正常活动，但是好在脑子还算是清醒。他提出要去养老院静养，不想给陈远增加负担。
陈盛的孩子明年就要出生，工作太忙，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来照顾他。陈远还得上学，方落炎时间相对自由，但是车行的事情也得靠他，忙起来有时候连饭都没法吃。
陈远拗不过，最终还是把他送到了养老院。说是养老院，其实更像是一个度假村会所。是通过庄晓楠联系的，海城最顶尖的私人疗养会所。不仅环境好，空气好，配置了专业的医护人员，就连护工也是经过良好的培训的。实时监控，完全能够让家人放心。
转眼间便是九月，方落炎回到海城也差不多快一年了。这一年條忽而过，却是他这么多年来最饱满紧实的一年。
方落炎和陈远选择在九月的这一天回到河谷，去拜祭方志国和母亲。九年前，他在这里目送父亲上路，将一个完好的父亲还给了陈远。他没后悔过，他知道父亲也不会后悔。
“爸。”方落炎和陈远十指相扣，跪在方志国的坟前，那坟旁已然长起来两株半人高的小树苗，枝条缠绕，结伴向上。
方落炎轻轻的用食指勾了勾陈远的手背，柔声说，“我和陈远，希望能得到你和娘的祝福。”
“爸。”陈远捏着方落炎的手指，喊了一声方志国，微笑着看向自己所爱之人。
两人相视一笑，朝着那座坟磕了三个响头。
蔚蓝的天空中，一对青色鸟儿在盘旋高歌。他们在这茫茫的大地上，天高海阔，自由翱翔。
在这苍茫的人世间，是爱让我们忘记痛苦，抚平伤痕，洗涤岁月的蹉跎。不论生活带给我们多少风雨，和你同舟，我便无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烙印 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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