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紫蝎白桦

11、我不该在这里，我应该在湖底！

　　苏夕清醒时，一睁眼就看见齐修允坐在床前，他一惊，以为是自己没睡醒，想伸手揉把脸，但浑身都是绷带不得劲儿，只得使劲眨了眨眼，再看，还是齐修允没错。
　　窗外阳光灿烂，估摸已是中午。
　　齐修允正拿着糖勺优雅地往自己红茶杯里加糖，只是看上去脸色憔悴，眼下挂着两团浓重的青灰，一副无比疲惫的样子。
　　苏夕吓地一个鲤鱼打挺就要起身，结果扯到伤口痛地龇牙咧嘴，表情比便秘还难看，打挺打到一半硬生生倒了回去。
　　齐修允看着苏夕表情嫌弃：“折腾什么，还嫌身上的伤口不够？”
　　苏夕努力伸着被绷带裹成球的手，试图指出齐修允脸上的黑眼圈：“不是，我说老齐，你不会就这么守了我一宿吧？你可别这么痴心，我怕负了你一片深情啊！”
　　齐修允默默搅着茶水，面无表情。
　　苏夕继续不要脸：“而且光痴心没用，得贴心才行，我这饿到现在，你起码得给我整点清粥小菜水果来吧......”
　　齐修允脸上的青灰似乎更重了，他喝了两口茶，放下茶杯走过来，弯下腰，一把钳住苏夕的下巴，迫使苏夕张开嘴。
　　“唔唔，老齐，缘分不可强求，七分天注定，三分靠打拼，强扭的瓜不甜，你别趁我之危玩儿强制啊！”
　　苏夕口齿不清的瞎咧咧。
　　齐修允是真的很想趁人之危把苏夕这张臭嘴给缝上。
　　他不擅长油嘴滑舌，自知嘴仗打不过苏夕，于是直接忽视，手一扬，将手中一小瓶黑色药剂倒进苏夕口中。
　　看着药剂一滴不剩全部倒完，齐修允立马撒手，放下药瓶从床边小几上拿起一方雪白的丝帕，无比认真的擦了擦手，然后扔了丝帕，坐下继续悠闲的品起了茶水。
　　苏夕喉咙里“咕噜”了两声，被迫咽下了药水，脸色瞬间变的比齐修允的还要青，表情无比痛苦。
　　他举着两条被绷带裹成木乃伊的胳膊朝齐修允疯狂挥舞，嘴里嗞啦哇啦乱叫着，如同喝了剧毒，大限将至。
　　齐修允一脸的倦色中涌上了几分幸灾乐祸，用丝毫不带歉意的声音表达着歉意：“这药对外伤效果奇佳，只是入口极苦，不加糖蜜调和常人无法下咽，刚刚救人心切，忘记加了，抱歉啊。”
　　苏夕嘴里苦说不出来话来，又苦于浑身伤口无法起身，只得挣扎着指向小几上的茶杯，用撕心裂肺的表情表达着三个字：
　　“给——我——水！”
　　齐修允凉凉地瞟了他一眼，端起水壶看看他挑挑眉，苏夕忙拼命点头。
　　齐修允微微一笑，从容走到窗边，托着水壶，休闲的浇起花来。
　　“上午小乔过来，把你的制服带来了，鉴于你的伤，上面允许你延后入职时间，你可以半个月后再到近卫一组报到。另外，小乔让我转告你，按规定，你这次受伤有医药补助，他已经替你领了，先冲抵一点你欠他的工资。”
　　齐修允说完，将空水壶放回小几上，看着苏夕怒气攻心的样子心情好了很多，又欠揍地补充道：“对了，你这次受伤的医药费，我让祁叔记了账，到时记得拿你剩下的一半工资还，数目也不大，就白干半年而已。”
　　极端的愤怒能让人忘记伤痛和理智，此刻的苏夕就是例子，他竟然克服了伤痛一拳挥向了齐修允的胸口。
　　齐修允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任他一拳捣来。
　　然后屋子内豪不意外的响起了苏夕的鬼哭狼嚎。
　　苏夕现在口齿已经清楚了，他一边吃痛地晃着拳头，一边嚎道：“我操，你没事在衣服里揣什么钢管，不嫌咯的慌！”
　　齐修允掀开制服，只见内侧的口袋上别着一个细长的黑色口袋。
　　他纤长的手指从口袋里抽出一支尺长的青玉短笛，向苏夕晃了晃：“我的横风别的优点没有，就是硬！”
　　两人正说着，管家祁叔敲门进来，将一摞书放在书桌上，得体地站在一边：“家主，您要的书拿过来了。”
　　齐修允言归正传，正色道：“圣域异人不少，但拥有两种或以上异能的却不多，各大世家为了培植壮大自己的势力，都会拉拢有实力的异人，你这次爆发了第二异能，估计有些世家也快闲不住了，你若愿意投靠其中某个世家，也算有了一把保护伞，但若不愿意——”
　　齐修允话语一顿，转了个弯，指指那一摞书：“这些是关于御物异能的书，尽早让自己强大起来，才能自由在圣域生活。有什么需要，你告诉祁叔，他会帮你。”
　　齐修允说完就离开了。
　　祁叔没跟着齐修允离开，他招手叫进来一个又黑又壮的大个子女仆。
　　苏夕是颜控，属于三观跟着五官跑的人，看到这个女版钟馗登时就有点膈应。
　　“苏先生，您现在行动不便，需要人贴身照料，这是花颜，奉家主之命，昨晚您昏迷时，她已贴身照顾了您一宿，下午我就让她在房间里继续陪着您！”
　　祁叔介绍完，接着体贴地吩咐道：“花颜，苏先生睡了这么久，可能需要到洗手间方便一下，你搀扶苏先生过去吧......”
　　苏夕一听惊得面无人色，最大幅度的摆着自己两条胳膊，连连拒绝：“别、别，我的肾和膀胱都好的很，憋三天都行！”
　　说完突然念头一转，不对啊！
　　“祁叔，昨晚不是齐修允守着我吗，我看他小脸儿都熬青了？”
　　“昨天是陆家小姐生日，家主前往应酬，凌晨方回，也是中午才睡醒。”
　　靠，这个没人性的！
　　苏夕生来第一次深刻理解了神马叫自作多情！
　　。。。。。。
　　苏夕身体底子好，再加上齐家的药不错，外伤很快好了。
　　他一能下床走动，就立刻把女钟馗还给了祁叔，私心认为若不是天天看着她，自己应当能恢复的更快一些。
　　苏夕开始认真研究自己的第二异能，齐修允工作忙，能来看他的时间不多，但祁叔将他照顾的妥当。
　　这天傍晚，齐修允难得又露了面，还少有的换了打扮。
　　今天的齐修允没穿制服，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松着最上方两颗纽扣，隐约可见锁骨分明，少了平日的凛冽清冷，多了几分邻家少年郎的温柔，让人，呃，有点想上手摸上一摸！
　　不过苏夕仔细一看，这衬衫不就是平时穿制服打底的那件嘛，原来不过是脱了外套和马甲而已，打扮个屁。
　　齐修允站在门口，冲他勾勾食指：“走吧，陆家来人了，要见你！”
　　“陆九霖那个陆家？”苏夕眉毛一挑：“挑事还是寻仇？”
　　“来拉拢你的，走吧，不管怎样，见是必须要见的。”
　　齐家花园一角有一片不小的湖泊，湖心有座凉亭，苏夕到时，见陆九炎正倚着凉亭栏杆站着，手中把玩着自己的佩刀。
　　亭中还坐了个女孩，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淡蓝色的纱裙，长发上系同色的丝带，眉眼十分秀气美丽，像一朵颤颤巍巍在晨风中初绽的蓝色木槿花。
　　见苏夕进来，陆九炎收了佩刀，女孩也站了起来。
　　齐修允介绍道：“这位是陆九炎，陆家大公子，圣灵卫近卫长，也是你今后的长官。这位是陆九思，陆家三小姐。”
　　陆九炎性格直爽，开口笑道：“长官不长官的，是你入职以后的事情，不必在意，今天来见苏公子，为的是私事。”
　　三人彼此寒暄过，便一起坐下。
　　陆九炎道：“家母早逝，家父耽于修炼异能，我忙于工作，对弟弟们的管教多有不到之处，之前九霖、不凡的无理之举，给苏公子带来不少麻烦，还请苏公子见谅！”
　　说到此，竟起身鞠躬致歉，慌的苏夕不知所措，忙也跟着对鞠了一躬。
　　陆九炎落座，看了妹妹一眼，陆九思会意，拿出一个盒子，起身双手递到苏夕面前。
　　陆九炎道：“苏公子两次受伤，皆是陆家之过，家父心中甚是不安，特备些许薄礼，命我兄妹二人前来，向公子当面致歉！”
　　盒子很精致，纯银嵌珍珠的，估计里面的东西更是价值不菲。
　　苏夕如今身无分文，在齐家白吃白喝，就算以后上班了，工资大头也给了乔一鸣，想想反正自己不打算投靠陆家，迟早都会得罪，不如趁现在先眯点好处。
　　于是想了想，文邹邹地答道：“这怎么敢当，之前的事情，我也有不是之处，但既是陆家家主所赐，却之不恭，却之不恭，我就先收下了。”
　　苏夕不要脸的伸爪子就想拿，齐修允眼疾手快一把将盒子先拿走了。
　　齐修允白了苏夕一眼：“你这段日子在我齐家白吃白住，也该报答一下，可你初到圣域，身无长物，这个就由我替你收了，算是你的谢礼。”
　　“老齐你不地道！”外人面前，苏夕不好直言，只好悄悄对齐修允说道。
　　“哼！”
　　回答他的只有齐修允的冷哼和线条分明的侧脸。
　　苏夕转回头，正要说话，却见对面的陆家兄妹二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齐修允，放佛怕错过了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可姓齐的脸上根本就没表情好不好，也不知他们看个什么劲。
　　陆小姐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儿，靥窝里盛满了娇羞，眼神里满是仰慕和爱恋，苏夕一打眼就知道，她必定是齐修允的迷妹一个。
　　可做哥哥的呢，这陆九炎脸上这么温柔干吗？
　　苏夕有点郁闷又有点尴尬，这陆家二位不是来招揽他的吗，能不能搁点注意力到他身上？若不谈家世只看脸，自己应该也不比他齐修允差吧！
　　苏夕盯了二人半天，见二人好像确实没有回神的打算，只得佯装咳嗽了一声，这才把二人的视线拉了回来。
　　陆九炎摸了摸鼻子，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这一原则，忽略了刚才的一切，继续切入原本的话题：
　　“今天我兄妹二人叨扰苏公子，还有一件小事。苏公子天赋异禀，身具两种异能，但两种异能的修炼需要诸多资源支持，陆家子弟不才，忝居世家之列，多年下来也搜集了不少异能修炼典籍，门下也有不少异人擅长火系、御物系异能，若苏公子不嫌弃，陆家愿意协助苏公子修炼异能。”
　　“这......”
　　陆九炎的话已经说的很直白，苏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忙偏头去看齐修允，想让他帮自己挡一挡。
　　但齐修允好像没有感觉到苏夕的视线，正专心致志的看着眼前的茶杯，好像这普普通通的玻璃杯子是件上古名器，研究价值比司母戊鼎还高。
　　苏夕这才反应过来，齐家也是七大世家之一，此刻陆家当着他的面招揽自己，他确实不方便开口。
　　苏夕想了想，别扭的组合了半天措辞：“陆公子，家主的好意我十分感激，但我异能爆发时日尚短，目前还在初步熟悉的阶段，离修炼尚早，加上不日就要到您麾下的近卫任职，估计一时无法分身，因此这份好意，在下只能暂时心领了！”
　　这算是委婉的回绝了陆九炎的邀请。
　　苏夕本以为陆家兄妹多多少少会有些不悦，他还提前认真思考了应对的说辞，结果人家兄妹二人竟全然不在意。
　　陆九思只对他礼貌地微笑了一下，眼神便又粘到齐修允身上，扯都扯不掉。
　　陆九炎则十分爽朗地笑着，一脸轻松，仿佛小学生写完了暑假作业一般，冲苏夕摆摆手，连道无妨！
　　这就算聊完了？
　　苏夕暗暗吐槽：这招揽也太不走心了吧，没听过三顾茅庐吗，你们都不再坚持一下就放弃了？
　　不坚持也就算了，聊完了你们倒是走人啊，还干坐在这里做什么，四个人围一桌，又不打麻将，气氛很尴尬啊。
　　可陆家兄妹二人明显一点想走的意思都没有，不但如此，陆九炎还反客为主提出了要求：“修允，坐的累了，一起到湖边走走吧？”
　　月光明亮，于是一行人就一起出了湖心亭，沿着栈道来到湖边，顺着湖边的步道走着。
　　明明是四个人的散步，但队形却是：齐修允走前面，右边紧挨着陆九炎，左边紧挨着陆九思；而苏夕，则一个人被落在了后面。
　　苏夕觉得自己此刻不该在这里，应该在湖底才对。
　　湖里鱼儿噗嗤水花的声音不时传来，阵阵风过，带来湖上水汽的凉意，有些冷。
　　陆九炎突然停下脚步，看看齐修允，然后脱下自己外套，披到齐修允肩上，语气有些责备：“大晚上就穿一件衬衫，不冷吗？”
　　苏夕心里无声地呐喊：大哥，你亲妹妹也穿的不多啊，你这外套是不是披错了地方？
　　不知齐修允是不是听到了苏夕的心声，麻利摘下刚被披上的外套，反手就披到了九思身上。
　　看着齐修允的动作，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尴尬，陆九炎左胳膊一抬，就搭在了齐修允肩上，哈哈笑道：“九思身体可比你都好呢！”
　　苏夕跟在后面，看不见前面三人的表情，只觉得前面虽然只是三个人的小小舞台，但自己却好像看了一出了不得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