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紫蝎白桦

28、我的决定

　　这天晚上，苏夕有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回寝室的，只记得一路人都轻飘飘的，像练了多年的草上飞。
　　翘起的嘴角始终就没下去过，此刻脸上肌肉由于负担过重，已经隐隐有了要罢工抽筋的迹象。
　　苏夕实在按捺不住内心如钱塘江大潮一般汹涌的喜悦之情。
　　不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他必须得找人一起分享！
　　于是，半夜三点，正在梦中抱着可爱妹子花好月圆的乔一鸣，就听到了天边传来了“隆隆隆隆”的战鼓声，一阵接一阵，一阵接一阵，声声不息，越来越响，吵得他实在花好月圆不下去了。
　　他猛一睁眼，妹子不见了，房门不知被哪个王八蛋大半夜敲的惊天动地。
　　被人半夜吵醒，还打断了春梦，乔一鸣发誓，只要站在门外的人不是自己上级，不管是谁，定要先给他两拳再说，而且必须照脸打。
　　黑着脸打开门，乔一鸣老拳还没来得及打出去，苏夕已经滑溜地冲了进来。
　　苏夕长手长脚极其热烈地抱住了乔一鸣，然后在乔一鸣此刻黝黑如锅底的脸蛋上“吧唧”“吧唧”，左右各亲了一个大嘴巴。
　　乔一鸣气势汹汹的起床气瞬间被吓没了，他脑子抽了一下，然后一脚将苏夕踹开，闪身退到墙边，双手挡在胸前，摆出了完美的防御姿势。
　　同时，可怜的小乔紧急调动起自己还没当机的脑细胞开始分析：
　　苏夕想对自己干什么？
　　夜袭吗？
　　可他不是白天还说自己喜欢圣主吗，这个大猪蹄子，人渣！
　　苏夕捂着肚子从地上站起，却没有生气，看到乔一鸣戒备的样子，有些不解：“一鸣兄，你干嘛，大半夜想切磋”
　　“苏夕——！”乔一鸣怒吼道：“你他妈想对我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要敢碰我，我哥弄不死你！”
　　苏夕被乔一鸣嚎的脸也黑成锅底了，他一把操起床上的枕头就往乔一鸣脸上丢。
　　妈蛋，这娃娃想什么呢，就他，自己看着他不阳痿就不错了，还干点啥，谁稀罕！
　　苏夕往床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你小子倒想得倒美，哥哥我对你可没兴趣，赶紧把你的螳螂拳给我收起来，过来，哥哥我爆点大八卦给你听听！”
　　乔一鸣将信将疑慢慢挪过来：“爆什么八卦，说！”
　　“嘿嘿、嘿嘿嘿！”苏夕脸上的肌肉真的开始抽筋了，他赶紧搓了两把脸：“嘿嘿，哥哥今天告白了，嘿嘿！”
　　“要说就好好说，你能不能别笑，瘆人！”
　　“太高兴了，忍不住，忍不住，来，你也跟哥一起笑！”
　　“笑什么笑！”乔一鸣觉得自己面前的人就是一个假一赔十的白痴：“爆八卦你能不能给我爆的专业点，过程呢？细节呢？结果呢？”
　　乔一鸣是一位合格的吃瓜群众，知道每个瓜该怎么吃最过瘾。
　　“我现在脑子有点乱，让我回忆回忆、回忆回忆......”
　　苏夕双手按住太阳穴，开始将今天晚上的事情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过着过着，他的笑容逐渐僵住了。
　　这次不是脸抽筋，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对白墨那番掏心掏肺的剖白，虽然情真意切感人肺腑，但从头到尾，好像都没有明确传达出“我爱你”的意思啊！
　　要是白墨矫情一下，完全可以把自己今天这番豪情壮语理解为一个骑士对国王的忠诚。
　　我靠，自己大老远从地球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来和他演忠臣良将遇明主的戏码啊！
　　苏夕一下子笑不出来了，感情这种事情，越是搞得朦朦胧胧、暧昧不清，就越TM容易出幺蛾子！
　　看看这些年播的那些感情剧，哪部不是这样，要是男女主能一开场就把话说透，剧情起码能少四分之三。
　　怎么办，难道明天再来表白一回？
　　乔一鸣不知苏夕怎么忽然就打焉儿了，自己琢磨了一下，惊恐不已：“你...你不会是向圣主告白了吧？”
　　苏夕点点头，又摇摇头。
　　乔一鸣愣了一下，随即笑容开始变态：“你是白痴吗，到底表没表白都不知道，要不要明天找我哥用朔光，我们一起替你回忆一下？”
　　朔光，齐修允！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苏夕一下子想起早上齐修允的嘱咐，他既然反复叮嘱自己不能暴露和白墨的关系，那自己今天晚上这一出，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尤其是会不会给白墨作出什么祸来？
　　想到这里，苏夕脸都绿了。
　　“快，你有没有办法，现在，立刻，马上带我去找你哥？”
　　乔一鸣很惶恐：“不急不急，我们明天回忆也来的及——”
　　“回忆个屁啊，赶紧想办法带我去找你哥，生死攸关！”
　　。。。。。。
　　齐修允睡眼惺忪坐在床上，一双丹凤眼只睁开了平时三分之一不到，从眼缝里瞟见祁叔在泡红茶，无力地吩咐：“我的，加平时三倍的糖。”
　　“家主！”
　　祁叔吓的手抖了三抖。
　　平时的三倍，那还不如直接吃糖：“医生叮嘱过您要控制糖分的摄入——”
　　齐修允不想听祁叔絮叨：“不加就给我把这两货扔出去！老子没精神！”
　　说完就倒回床上。
　　苏夕知道齐修允有起床气，只是没想到他气性这么大，连忙跳起来拿过祁叔手里的糖匙，昧着良心一勺又一勺将糖罐舀的见了底.
　　“加，加，加！你要多少咱就加多少!”
　　然后亲自将这杯齁死人的红茶递到齐修允手中，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喝着，总有一种自己在谋财害命的感觉，有种化身潘金莲给武大郎喝药的即视感。
　　齐修允喝完了整杯茶，眼睛终于睁到了正常尺寸，人也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平时的清冷优雅：“说吧，半夜三更闯到我家，你们最好有正当理由，否则——！”
　　否则什么，齐修允没具体说，只用了一声冷笑代替，却更有威慑力。
　　乔一鸣小时候叫过他哥的早床，被还没清醒的齐修允打出过心理阴影，此刻不敢开口。
　　苏夕看了眼祁叔，欲言又止，祁叔这人早活成精了，立刻自己麻溜地退了出去。
　　苏夕这才开口：“老齐，我开门见山，你让我绝不能泄露我和白墨在人间的关系，究竟是为什么？如果我泄露了，到底会有怎样的危险？”
　　“你泄露了？”齐修允丹凤眼瞬间凌厉。
　　“没有，没有”苏夕赶紧解释：“还没泄露，但是我必须知道。只有清楚危险来自哪里，我才能把握好今后做事的界限。”
　　“做事的界限？你又做了什么？”
　　“我......”
　　苏夕才说一个字，旁边乔一鸣的童年阴影就瞬间消失，八卦之魂熊熊复活，急忙抢先爆料：“哥，他今天向圣主表白了！”
　　“表——白——？”齐修允吐字有些艰难，半信半疑的用目光向苏夕求证。
　　苏夕知道齐修允关心的重点，赶紧补充：“严格来说，是表示了我对他的好感。我是以我现在近卫一组一队队士的身份，对圣主表示了好感，至于我和他在人界的过去，我半点没提。我现在就想知道，这算不算越界，会不会招来危险？”
　　齐修允眸子里的锐利隐去了，他承认苏夕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只有清楚危险从哪里来，才知道怎么去防范。
　　“你今天的事算不算越界，我也不知道，既然事已至此，我今天就把我的想法和猜测都告诉你，你听了自己判断吧。”
　　“事情要从8年前圣主失忆说起，圣主在和夜魔的战斗中重伤失忆，按理说，这种程度的失忆，操控记忆的异人就可以恢复，但当时风轩几乎找来了全圣域能有记忆异能的异人，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圣主失忆的症状很奇怪，他记得在圣域的所有事情，却唯独将在人界的事情忘的彻底，我当时就有猜测，也许，圣主根本不是意外失忆，而是被人刻意封印了记忆。可当时圣域本是多事之秋，根本无暇去深究这些细节。”
　　“封印记忆？”苏夕重复着：“既然是封印，是不是就可以解开？”
　　“封印记忆是记忆操控中最难的，它可以选择一个人的任何一段记忆进行封印，只有施术者本人才知道解除封印的方法。先不说圣主被封印记忆只是我个人的猜测，就算果真如此，事情已经过去8年，若有心隐藏，谁还能找出当年封印他记忆之人。”
　　齐修允继续说道：“若我的猜测正确，圣主确实被人封印了记忆，那为什么只封印圣主对人界的记忆？目的是什么？”
　　齐修允看着苏夕：“而你又恰好是圣主在人界羁绊最深的人，若你的身份暴露，你觉得对方能留你？”
　　“再则，你最清楚你是如何来到圣域的，为什么那个神秘人会用圣主的信息引你入彀，他显然很清楚你和圣主在人间的情况，而且应该是希望借你对圣主做些什么。”
　　“我不喜欢基于人的恶性去揣度一切事情，但我相信，这个神秘人的行为应该不会是与人为善。我们现在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最终想做什么，既如此，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按兵不动。”
　　齐修允说完，看着苏夕：“这下你清楚了吗？”
　　苏夕面色沉郁，隔了几秒才点头。
　　“还有——”齐修允面露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圣主的血脉，是维持结界的必须品，这你是知道的吧？”
　　苏夕明白齐修允想要说什么。
　　“作为圣主，对圣域还有一项义务，那就是为圣域生下继承人，保证血脉的延续，所以，所以你...你们...”
　　齐修允有些说不下去，苏夕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说了。
　　“老齐，你想说的这些我都懂，我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和圣主的事了，谢谢你！”
　　齐修允和乔一鸣都看着苏夕，齐修允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苏夕对二人笑笑：“我今后会继续以圣灵卫近卫队士的身份去追求他，这没有越界，也没有泄露他的过去。”
　　见齐修允有点震惊的看着自己，苏夕干脆说得更直白：
　　“老齐，我知道圣主对圣域责任和义务，我的态度也很简单，爱他、对他好，这是我的事情，如果他愿意回应我，那未来路上所有的艰难险阻，我都会拼了命去铲除；如果他不愿意回应我，我也会守在他身边，守着他一辈子。”
　　“我知道，我这么做有点不讲理，但老齐，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我和他错过了十年，好不容易找到他，要我就这么放弃，我做不到！”
　　“但我向你保证，这所有的一切，我都会以我现在的身份来做，不会将人界过去的一切牵扯进来。”
　　一通直抒胸臆后，苏夕感觉自己轻松了很多。
　　既然不能想起过去，白墨，就让现在的你我重新开始也一样。
　　乔一鸣今天受到的心灵暴击已经太多，此刻大脑处于消化不良状态，齐修允却已经淡定下来。
　　“我很钦佩你的勇气！”齐修允甚至笑着，只是笑容有些苍白。
　　苏夕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老齐，我的勇气是用十年的失去与后悔换来的，没有失去过时，人都很难鼓起勇气；我命好，老天爷肯让我失而复得，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好命，有些时候，迟来的勇气除了让人更加悔恨痛苦，没有其他任何意义。”
　　齐修允的笑容更加苍白；“好了，我所知道的事情，今天已经全部告诉你了，谁的建议都可以听听，但是接下来的路还得你自己走，你的路，你自己把握就好。”
　　“好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还想补个觉！”齐修允将二人推出房门：“今天就算了，下次再敢半夜吵我，你们两个就等着去管理局把牢底坐穿！”
　　关上门，听着二人脚步声逐渐远去。
　　齐修允背抵在门上，仰着头，眼神清亮，里面的痛苦却清晰可辨。
　　破釜沉舟的勇气，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