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神唤》十邪

2、废墟暗角之魔（2）

　　郑奇昇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类型的宴会了，他从侍者手中接过调酒，环视一圈，会场里，人们多是三三俩俩的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他看到了在角落里与几人闲聊的秦老，决定先去打个招呼。
　　“奇昇，来啦。”待郑奇昇走近，秦老也注意到了他，便招呼郑奇昇过去。
　　“我来介绍一下，”站在秦老身边的，分别是一个眉眼凌厉的年轻男人，一个年龄在二十后半的美艳女人，以及一个神色威严且体格强壮的中年男性，“雷音，是从秀天城来的，雷家的现任当家。这位是李晓月，你应该比较熟悉了，不仅是这次宴会的主办人，也是世家的赞助方之一。然后这一位……他是本地警部发言人，名叫葛清。”
　　“我身边这位年轻人，叫郑奇昇，不瞒你们说，他正是那位徐半仙的弟子。”
　　“哦，是吗？”秦老此话一出，雷音眼中兴趣渐浓，“很高兴认识你，稍后如有时间不妨我们去楼上闲聊片刻。”
　　“我以为我们之间才需要好好聊聊，”葛清脸色从一开始就不太好看，此时更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关于合作 。”
　　“抱歉，”嘴上虽然这么说着，雷音神色里却一点都没有抱歉的意味，“那我们两人先走一步了。”说罢，两人便朝楼上走去。
　　“真是场灾难，”李晓月叹了口气，“秦老，我也先失礼了，你们随性。小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郑奇昇细品三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世家在钟城要做的大动作，难道是？”
　　秦老无奈的摇头：“小昇，我先给你透个底，世家将要在钟城成立驱魂办的分部了。”
　　东南大学内，正逢社团宣发季，一些不受欢迎的社团不得不在校园内分发广告以求生存。
　　“学妹，学妹，”赵钦华嬉皮笑脸的拉住穿着名牌服饰，踩着高跟鞋的长发女生，“看看我们拳击社，户外交友、肌肉猛男、野外求生，应有尽有。”
　　“现在加入还可以享受学长一年提包福利，马杀鸡，”拳击社社长腆着脸抓住女生的双手，就差下跪了，“只要加入我们社团，一切都你说了算。”
　　“走开，”女生甩开两人的手，“我已经加入户外社了，不好意思，你们找别人吧。”
　　“唉，户外社，又是这个户外社”社长气的直跺脚，“不就是打着户外爱好者的名义天天去外地玩嘛，学校里有点姿色的妹子都被他们抢走了。”
　　“算了算了，没了妹子又不是开不了活动了，”赵钦华倒是想得开，“大不了一入拳击，筋肉三年，这些调侃我都听习惯了。”
　　“你是习惯了，可我们总是要为学弟谋点福利不是，”社长痛心疾首，“要是咱们社还是和以前一样全都是肌肉兄贵，怎么吸引的了那些越来越不爱运动的宅男学弟啊。”
　　“说到底……把不爱运动的宅男吸引进社团是想干嘛。”赵钦华抽了抽嘴角，忽然看到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吧……”
　　“什么？”社长顺着赵钦华的眼神看过去，瞬间露出垂涎之色，“喂喂，你认识那个妹子？太有气质了吧，我怎么从来没在学校里见过她。”
　　“你当然没见过，”赵钦华把传单塞进社长手里，“等我一下。”
　　“喂……！”
　　社长还没来及的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钦华跑到妹子面前，熟捻的聊起天来。
　　“你怎么来了，”赵钦华抓了抓头，“出差么？好久没见了，要不要去美食街坐一坐，我请你。”
　　“钦华，好久不见，”柳夏撑着伞，抬起头打量着赵钦华，莞尔一笑，“看来你过得不错。”
　　发传单被看见了……赵钦华脸瞬间红，喃喃道：“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顺路。”柳夏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牌子，“雷音也让我来看看你近况好不好。”
　　听到雷音二字，赵钦华神色冷淡下来，下意识地想从外套里掏烟盒，但转念想到柳夏不喜欢别人抽烟，悻悻然放下了手：“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能还我一个安静吗？”
　　柳夏摇摇头：“我们即将在钟城成立分部，想听听你的意见。”
　　“何必呢，”赵钦华淡淡道，“那年我就说过了，从此以后世家之间的事，我懒得管也懒得问。光是听到世家这两个字，就让我觉得恶心。但如果你们需要我偿还当年的人情，我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是我欠你的，欠何晟的，与世家无关。”
　　“……”柳夏心里涌上悲伤，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件事……不，裂痕早就存在了，是他们对预兆熟视无睹，过去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反复着愚昧无知，重复上演着悲剧。
　　“你不欠我们的，钦华，”柳夏踮起脚尖，举起手中的黑伞，为赵钦华遮去阳光，“但我和何晟都希望，分部成立的时候，你能和我们站在一起。这只是我们两人向你许下的心愿，无关乎世家。”
　　“……”赵钦华站在柳夏为他举起的伞下，内心翻涌奔腾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理智叫嚣着拒绝，但看到柳夏充满期盼的眼神时，那个不字竟然是如此艰涩。
　　“我会考虑考虑。”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柳夏能听到赵钦华说出这个答案，心中已是满足：“谢谢。”
　　赵钦华再次向柳夏提出晚饭的邀约，柳夏婉拒了，体贴的为他留下考虑的空间，赵钦华明白柳夏的好意，便不再坚持。
　　柳夏走后，围观吃瓜的社长凑了过来。
　　“爱过？”社长观察着赵钦华的表情，“看来现在还爱着。”
　　赵钦华掏出烟盒，娴熟地点上一支，烟雾隐去了他眼底的情绪：“她是我很重要的人。”
　　社长还想深挖八卦，他和赵钦华的手机就接连响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社长拿出手机，看到一个校园群里正在极度活跃的讨论着什么失踪案，“咦，这个妹子不是文学院的嘛。”
　　“很有名么？”一般在大学校园里，能被人一眼认出来的，不是颜值特别，就是有些传闻。
　　“她啊，我听说她有在做直播。就这段时间很火的那个，恐怖直播嘛，”社长撇撇嘴，“一群孤男寡女去作死探索晚上的灵异地点。我是没看过，但是咱们不是有节思想课是两个年级一起上的么，她没来过一节课，后来问人为啥不来，自己说的在做这个赚钱，没时间。”
　　“希望能尽快找到她吧，”社长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同学啊。”
　　赵钦华向上划拉手机，看到妹子失踪前最后直播的地点为城户医院时，若有所思地掐灭了烟头。
　　郑奇昇在宴会里绕行了一圈，此次来参与的多是李晓月所认识的商流，他们讨论着驱魂办在钟城建立分部会带来的影响，并积极踊跃地想要和雷音洽谈赞助事宜。
　　看来建立分部势在必行了。
　　郑奇昇对这个消息也说不上震惊或是意外，从秀天城的驱魂办建立开始，他们就已经感到了这种趋势，所以办事处的大家这些年都是抱着接一单少一单的心情得过且过，现在还在民间从事这个行业的年轻人太少了，除了像郑奇昇一样是师从他人的徒弟外，剩下的都是徐半仙那般即将年过半百的中年人了，心中想必已经做好了退休的准备了吧。
　　只是，这一天到底是来的快了些……
　　消息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雷音还在忙碌，不像是有时间可以与他闲聊的，郑奇昇已准备先行回去，却不想人群中忽然传出低低的惊呼。
　　“？”郑奇昇回头，顺着大家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个神色冷漠的青年缓缓从二楼走下，他衣着十分简单，面容相当帅气，且眼神锐利的逼人，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黑色剑鞘，看起来不似凡品。从上向下环视会场一圈后，走到了雷音身边。
　　“事情谈的差不多了，”何晟淡淡道，“我回去了。”
　　“好，”雷音拿出手机，想通知司机开车过来，被何晟轻轻按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雷音轻笑着说好，便由着何晟一个人走出了会场。
　　何晟离开后，人群像炸了锅似的，何家以及何晟的字眼不绝于耳。郑奇昇第一次看见这般狂热的场面，不由得有些心惊。
　　秦老也是初次见到何晟本人，他仅仅露了个面，就让在场犹豫不决的商人马上做出支持分部成立的决定，其背后所代表的地位和势力可见一斑。
　　只是秦老已想到了更深的问题。
　　“唉，小昇，我们回去吧，”何晟的出现，让秦老无心继续宴会，他招呼郑奇昇过来，长长叹了口气，“钟城马上变天了。”
　　秦老一语成谶，雷音应该是在很早以前就在钟城做好了建立分部的准备，宴会后三天不到的时间，郑奇昇便听说分部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同时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出，何家现在的当家何晟以及柳家的柳夏都将会常驻分部。
　　这个消息一出，连世家都被震动了，在上三家中，何晟所代表的何家和柳夏所代表的柳家与近些年来专注于经商的施家不同，柳家不仅底蕴深厚，实力强大，何家更是世家之首，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像何晟这样地位的人，本该在总部坐镇才合理，却突然另起炉灶，让人不得不多想。
　　不过世家间渐显的矛盾和郑奇昇所在的民间组织无关，仅仅是多增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何晟的身份与世家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他们更关心办事处的未来，有些心灰意冷的同僚已经办理起注销的手续，就连郑奇昇的牌友这几天也唉声叹气，无心打牌，一时之间办事处内愁云惨淡，那些有本事的都已经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出路筹谋。
　　郑奇昇倒还没有那么悲观，只是赚钱的路子会少去些罢了，他本身物欲就比较淡薄，仅仅只要糊口就行，再加上自己对师傅的承诺，反而他这个年轻人比那些在这条路上走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更为坚定。
　　两天后，秦老亲自来办事处宣布了这一消息，算是落下了实锤，让那些仍心存侥幸的同僚彻底死了心，不过驱魂办的分部在钟城刚刚扎根，所以因地适宜，雷音也未采取强硬的解散措施，在前期他们依旧需要当地的组织为他们提供资源和情报上的协助，郑奇昇听罢便明白了那日宴会上为何雷音会与秦老、葛清以及李晓月先行商谈了，当然看出雷音所图的同僚并不在少数，他们多少都对被利用这件事而不齿，但秦老承诺了自愿原则，且明确了会有一个月的过渡期，以及丰厚的补贴，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找到新的去处，这才让抱怨的声音淡了下来。
　　从这天开始，驱魂办分部就正式在钟城开始运营了，郑奇昇本以为办事处的单子减少，自己将会拥有一段难得的休闲时光，却不想因果以另一种方式，将他卷入了驱魂办的首次行动中。
　　那日，他闲赋在家，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些饮料，一夜之间暑气突然而至，拉开街边小卖店冷柜的玻璃门，冰凉里带了点过期饮品甜腻味道的冷气窜入他的衣领。几秒后，额角要落不落的汗水就踩了刹车，他不禁舒服的□□一声，随后拿着一支雪糕和一瓶百年山付了钱。
　　推开店门，三十度的热浪扑面而来，刹车变成油门，小雨变成大雨，郑奇昇摸着已经变成常温的百年山苦不堪言。年年都说百年最热千年最热，却还能一年比一年更热。这不，刚出出租屋还没走出两步，就已经汗流浃背。
　　本来还想顺路去办事处看看有没有新单子，出门没走两步路便被热的打了退堂鼓，但回出租屋也无事可做，郑奇昇便靠坐在树阴下的长椅上，边吃着冷饮，边看着街边小吃店里挂着的失真电视机打发时间。
　　“今日来多处发生山洪、泥石流，敬请广大游客出门游玩时注意安全。”
　　“接下来是下一则播报。钟城游乐园即将在下个月正式开园，目前工程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游乐园将分为五个区域，分别是冒险区……”
　　不收费的电视机就只能播放的了零星几个新闻台，郑奇昇看了还没一会，已经昏昏欲睡。下午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闷热，郑奇昇吃完冷饮后，胃里有了东西又收了汗，不禁大脑放空，眯眼看着主持人泛白的面颊，双唇开阖。
　　“本市人工湖发现多具女尸，目前尸体身份还未明确，警方正在积极调查……”
　　郑奇昇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蝉鸣声渐渐远去，然而奇怪的是，明明电视色彩失真泛白，主持人的双唇不知为何，慢慢变得像蛇果一样饱满鲜红。
　　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传来利器划在瓷砖上的尖锐声音，郑奇昇突然醒了过来，竟站在一间脏乱的厕所里。这里的地上墙上画满了怪异的油画，头顶小窗中透进来的白光没有一丝温度，看起来被废弃已久。
　　“这是哪里？”郑奇昇摸出手机，显示圈外。重新打量这间厕所，明明是初夏，屋里的空气却寒气逼人。
　　“……”他手上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怎么回事，这里怎么这么冷。”
　　“总而言之，先找出口。”郑奇昇推开厕所门，发出吱嘎一声，外面是一条黑暗的走廊，窗边透进昏暗的月色。他咦了一声，再次打开手机，确认现在是下午四点没错。
　　“……”郑奇昇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噩梦。
　　忽然走廊深处传来链条拖动重物、在地上摩擦出令人不快的沙沙声，由远及近。郑奇昇内心深处涌上一抹不详的预感，他迅速退回到厕所内，轻轻虚掩住门，靠着内墙向外看去。不远处，一个像是贴着假脸一样的男人，拖着一个浑身血污的女人向他走来。而就在他探头望出去的一刹那，一张极为狰狞的脸凑到了门缝里，由于眼角被利器割开，浑圆的眼珠没了障碍物左右摆动，最后死死锁定住了郑奇昇，用沙哑又绝望的声音对着他惨叫。
　　“救救我！！！！！”
　　“啊！！！！”双眼突然灼烧一样剧烈疼痛，郑奇昇捂住眼睛从板凳上一跃而起，哆嗦着手拧开矿泉水对着脸就是一顿猛浇。同样看电视看到打盹的店主被郑奇昇的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犹豫着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郑奇昇喘着大气，眼睛还是又干又痛，但灼烧的感觉已经淡去。他冷静地对着店主摇了摇头：“没事。”但捂着眼睛的手没有放下。
　　店主想了想，好心说了一句：“如果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叫救护车。”
　　“没事。”郑奇昇放下手，双眼乍一睁开十分模糊。他艰难地眨了两下眼，视力恢复了些，随便扯了句谎：“刚刚小石子被吹进眼睛里了。”
　　店主半是好笑半是同情，从冷柜里拿了瓶冰水让他带在路上敷眼睛。
　　出了这事，郑奇昇再也没有心情在外边瞎晃，径直回了出租屋，惯例给师傅的灵位烧香后坐在地上，捂着眼睛，回忆着刚才所见那段怪异的情景。
　　待他细细回想一遍过后，突然想起那个向他求救的女人有些眼熟。
　　“陈……菁？”
　　于此同时，灵界之内，澄阳睁开双眼，从魂川之中起身，瞳孔中的金色褪去后，下人为他披上长袍。
　　“去通知他们吧，”他从亿万因果中撩起一根魂线，魂线从中间折断，消散在魂川之上，“有人，成了魔。”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不好的征兆，在人工湖边牵魂的柳夏数了数被引导而来的魂体，对应着遗体的数量，发现了不对。
　　“少了一个。”她断言道。
　　何晟和雷音对视一眼，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