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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心之所向(5) ...

  •   谢雨合上严祁的回忆录,其中被岁月斑驳的字迹和温情的字句都让他百感交集。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身后,曾经的十二剑正在笑着与他送别。
      再回过头来,柳宴他们正在向他挥手。
      一段故事已经停笔,而另一段故事正在提笔。
      时间从未回头,即便是再心有不甘,他也必须背负着过去,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
      谢雨心中的迷惘一扫而空,他捂住心口,虽然他仍为天界的结局而悲伤,也为逝去的同伴而难过,但此时此刻,他已重拾了作为十二剑的骄傲,再一次拥有了清扫人间魔物的信心。
      “谢谢。”谢雨摘下帽子,抬起头。时光荏苒,容貌大变,可是眼中那如同出鞘的剑锋般的锐气,仍和曾经那个被誉为光明剑的少年一摸一样。
      “你们也是我,无往不胜的勇气。”
      景苑在遗迹中搜查一天无果之后,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住处,意外地发现谢雨竟然仍在屋中,并且手中正把玩着一根棕黄色的奇怪棍子。
      “这是什么?”景苑半蹲下身。他从未见过长成这样的东西。
      “这是符桩。”
      谢雨单手翻过书页,景苑看到他正在白纸上密密麻麻地计算着什么。
      “符桩?”他从谢雨手中拿过这根怪木头,发现木头的外层上确实刻纂着细小的符文,只是因为沾满泥土,此时已经十分模糊了。
      谢雨叹了口气,烦躁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都怪严祁,为什么要埋在土地,搞得这上面的字都看不清了。过去这么多年,我哪还记得清符文里的计算公式。”
      景苑虽然听不太明白,但他知道谢雨此时正在吐槽他的祖先。他冷静地想了想,觉得自己打不过谢雨,于是就宽大的不去计较了。
      “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吗?”
      “这是魂力的中继站,”谢雨撕下自己写满计算的整整一页纸,咬着笔帽,“简单来说,只要有了这个中继并且激活,那么拥有资格的人就可以使用迅速穿越空间的功能,但是所到达的地点也只能是埋过符桩的地方,唯有魂力与魂力的遥相呼应,那才可以是一个稳定的空间……”
      说着说着,谢雨又开始了埋头苦算。景苑根本听不明白谢雨在说什么,只是走马观花式的觉得还挺厉害。
      “虽然我觉得你已经看出来了,我们今天没有找到那几个学生,”景苑观察着谢雨的神情,见他毫无兴趣,便意兴阑珊道,“算了,我先去准备晚饭吧。”
      “那些学生目前还没有事,”谢雨抬起头,解释道,“但我难以感应到他们的具体位置。你昨天不是从学校里带了一些他们的常用品回来吗?我上午试图用这些东西呼唤过他们的名字,奇怪的是,我能感觉我的呼唤被看不见的屏障给弹了回来。”
      景苑一愣,他以为谢雨研究了一整天那根奇怪的木头。
      “你的意思是说,有结界吗?”
      “没错,”谢雨从没有顾此失彼,更何况是人命攸关情况,“我向你保证,他们的魂线还是完整的,剩下的只能等你们的搜索结果,或是施焕笙将搜魂仪从朝合带回。”
      景苑盘腿坐下。
      “如果他将搜魂仪带回,你就一定能搜索到他们吗?”
      “一定,”谢雨笑着承诺道,“如果我做不到,那这世间就没有人能够做到了。”
      “对了,你现在有时间吗?”谢雨变化了几种公式,最后得出了三个坐标。至于哪个是真正能埋下符桩的地方,只能去现场看一看了,“既然另一头毫无进展,不如我们先做点能做的事吧。”

      当雷音风尘仆仆地带着搜魂仪赶回分部时,并没能想到迎接他的会是一座“空城”。
      “……”
      “嗯?你们回来啦?”
      睡了个回笼后的宋颉闻声爬起身来,他打开会议室的门,与雷音大眼瞪着小眼。
      须臾,两人别过头去,同时在心底升起一个疑问。
      这人,谁?
      柳夏刚刚赶到赵钦华发来的地址,就接到了雷音的电话。她抓着窗框,抄近道跳进楼内,按开通话键。
      “喂?”
      “你们在哪?”离正午十二点只剩下了两个小时,雷音担心他们赶不上搜魂。
      “在市中心,”柳夏推开楼道的铁门,穿过走廊,“钟楼附近。”
      “分部里的那个人是你们带回来的吗?”
      柳夏扶额,她离开时完全忘记了宋颉的存在。
      “对的,他醒了吗?”
      “醒了。”
      雷音沉默地看着宋颉走进茶水间里给自己倒上一杯咖啡,随后翘着二郎腿点开手机叫了一份外卖,在等外卖的期间,他又瘫回了茶水间的沙发上。
      简直如家一般。
      “……”雷音询问柳夏,“他是什么情况。”
      “一言难尽。”柳夏敲了敲房门,上面所写的房间号正是赵钦华发给她的那一间。
      吱呀一声,老旧的房门从内被打开,一个年轻的女人脸色煞白,显然被吓得不轻。
      “总之别让他回家就行了。我先挂了,”挂断电话后,柳夏对女人做自我介绍道,“是我的同伴让我来的。请问你这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情况?”
      女人带着柳夏走进她的房间。这里是她租住的屋子,平时只有她一人居住,而她又是上夜班的,白天回来也是窗帘拉着死死的,方便补眠。
      但此时柳夏走进她的房间,房间玻璃已经全碎,洒落了一地,屋子里也一片狼藉,像是经历了一场台风一样,没有一块完好。
      “怎么回事?”柳夏拾起地上的碎片,上面和宋颉那时的情况一样,没有魔气,但确实又有些什么。
      “小……小人,”女人脸上的妆容已经全花,她不敢踏进这间房间,双手死死抓着门框,害怕道,“我一回来,屋子里就全都是小人。”
      凌晨时分,她和往常一样踏着即将沉没的月光打开楼道的铁门,回到她的屋子。只是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平日里安静的屋中,竟然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响动声,她还听到了孩子一般的轻声细语。
      “来玩。”
      “真好玩。”
      她楼上的住户就是生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都是刚上幼儿园的年纪,不用太常去学校,因而时常在她补眠的时候踩着她头顶的地板吵闹。她和楼上说过好几次,但一直没有改善,而楼上也觉得她太过敏感,从此两家关系就一向不好。
      所以她乍一听是孩子在她的房间内嬉闹,还以为是那两个熊孩子,但当她气势汹汹地用钥匙打开房门,准备叱责他们一顿时,她后悔了。
      “我一打开门,屋子里的小人就全都回过头来看我,”女人捂着脸,惊惧不已,“它们贴在我的墙上、窗上、密密麻麻。我一动,它们也就跟着动起来,它们朝我飞过来,我害怕的不行,下意识地就关上了大门。”
      纸人们贴在大门上,用力砸着大门,它们的笑声此起彼伏,一直说着同一句话。
      “来玩吧。”“来玩吧。”“来玩吧。”“来玩吧。”“来玩吧。”“来玩吧。”“来玩吧。”“来玩吧。”
      “那我的同伴呢?”赵钦华既然能发给她这个地址,想来已经到过现场了。
      “你是说那个长得挺帅的男人嘛?”女人给柳夏解释了下两人相识的原委,“我关上门后,害怕的不行,干脆就跑出了这栋楼,然后找了家便利店坐了进去。之后越想越后怕,不敢回家了,我就去常去的论坛上发了帖子求助。”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这个男人就找上了我,说他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等了他好一会,终于见了面,虽然我还是将信将疑,但是看在他长得还不错,而且两人同行总比一人要强的份上,我就把他带到了住处。”
      “我把钥匙给了他,他替我开了门,谁想到那些小人还有一部分没有离开,我看着他用火烧了几个小人,随后爬出窗户追着小人离开了。临走前他说他会联系同伴来支援,之后你就来了。”
      柳夏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拨出电话给赵钦华,赵钦华过了十几秒才接通。
      “你在哪?”“你到了吗?”
      “我到了,”柳夏再次询问道,“你在哪?”
      “你顺着她的家,向东走三百米,然后向右拐弯走一公里,看到超市的时候,走进旁边的小巷,沿着小巷再走五百米,我就在小巷里,”赵钦华挂断电话后,对着眼前的人解释道,“柳夏马上就会来。”
      钱夕咬开棒棒糖,神情淡漠道:“无所谓。我已经收集到了关键的数据,接下来只要能连上分部的总电脑,将中午以秀天为中心向四周搜魂后的总数据导入进去就可以。”
      “哦~还真是可靠呢。”赵钦华追踪纸人而来的时候钱夕已经在这条小巷中等候着了,显然她比他们更早的掌握了纸人的动向,“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你和钱素会突然不和。”
      “……”小夕沉默地咬着棒棒糖。
      “果然是因为你们顶去了他们那一脉本家的地位吗?”
      这也是外界最多的猜测。
      “……”小夕摇摇头,“不仅是因为这样。”
      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翻到了三年前,她与钱素最后的聊天记录。
      正如大家所了解的那样,她和钱素从小就是最好的姐妹,也是最好的朋友。她们的关系好到不分彼此,无话不说。
      钱素在那时就已经展现出了她惊人的天赋,家族中的长辈啧啧称奇,世家也将她誉为四大天才之一。能拥有这样优秀的姐姐和朋友,钱夕是发自心底的为她高兴着,也为她自豪着。
      然而,这段关系最终终结在三年前。
      “事情刚刚发生时,我们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素素看起来并没有那么一蹶不振,相反,她温柔坚强的性格反而成为了支撑她那一脉没有轰然倒坍的最后一根枝干,也因为这一点,我仍羡慕着她,同时心中隐隐产生了几分敬佩。平心而论,如果立场颠倒,我绝对不可能做到她这般自然处之。”
      “所以我希望她可以摆脱眼前的局面,因为我相信素素是无辜的,既然无辜,又为什么要受到惩罚呢?”
      “我多次去找我妈妈求情,一开始妈妈还会认真给我解释不行的理由,久了,她便当我是无理取闹,开始回避着我,甚至常常流连在外过夜,彻夜不归。”
      “我爸爸也因为这件事,对我有些生气,他认为是我导致的家庭关系不稳,他某天严肃的找我谈了一下,希望我放弃追问这件事。”
      “我不服气,为什么不可以翻案。那可是素素啊,我最好的姐姐和朋友。”
      “我心急之下,就去找了何晟。”
      “是吗,这就是你的理由,”何晟冷淡的回应道,“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所以你想要救他。那钱卫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钱申不是吗?为什么你不替他们求情,只替钱素求情呢?”
      “因为素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啊,”钱夕理直气壮道,“为什么别人的罪孽也要她一起承担?”
      “别人?”何晟反问道,“难道她不姓钱吗?”
      “那是……!”
      “如果有一天你妈妈犯了错,你会替你妈妈赎罪吗?”
      何晟这一问让钱夕哑口无言。
      “回去吧,”何晟下了逐客令,“如果还是想不通,就去问问你妈妈,为什么不能翻案吧。”
      赵钦华能理解钱颖的想法: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一旦翻案,就是将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重新挖开。但凡这样充满争议的事重回人们的视线,又免不了被一番评头论足。
      到时候,旧钱家能不能重获光明并不知道,钱颖和钱夕肯定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钱颖的本意终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只是不知道在钱夕的这个年纪,能不能理解得了钱颖一番苦衷。
      “被何晟拒绝后,我心灰意冷,并将这件事告诉了素素。我本以为素素会感谢我,或者是夸奖我,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素素居然斥责了我一番,她希望我不要再管她的闲事。”
      赵钦华从钱夕手中接过手机,他浏览了一下两人的聊天记录,不禁叹了一口气。
      “钦华哥,你应该可以理解我吧。毕竟你也有一个天赋极高的哥哥,而且和你哥哥的关系不错。你应该可以明白我这种追逐在一个展翅高飞的目标身后,那种心怀着对目标的羡慕和敬畏,希望一直追逐下去时的心情吧。但是当你的目标突然被一只从天而来冷箭击坠,你不会感到伤心愤怒吗?不会想要抱不平吗?”
      “别人都可以不理解我,都可以责骂我不懂事,对我恶言相向。但为什么偏偏是素素,为什么偏偏是她?唯独她没有资格责骂我!”
      【小夕,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钱素了。放下吧,不要再去打扰何晟了。】
      【素素……你在说什么啊?你当然还是以前的素素啊?】
      【小夕!】
      【不要无理取闹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还旧事重提干什么?】
      【可是……】
      【你听好了,我不需要你为我鸣不平。古都钱家已经不是本家了,你们才是真正的本家,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这种人身上,还不如好好修炼魂力。】
      【为什么?难道我为你所做的这些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对。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我一直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发出那些话给我,很久之后,我才想通,会不会是因为她一直怨恨我们,怨恨着我妈和我,因为是我们让本家的血脉落到了这种境地。尤其是素素,她从人人称道的天才变成阶下囚,所以她嘲讽我们才是罪魁祸首。”
      “从这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和她联系过了。”
      这孩子果然不懂呢。
      赵钦华合上手机,归还给钱夕。
      “你真的觉得,她说的那些话,是在责备你吗?”
      钱夕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没有人可以在无人之境飞翔,”赵钦华淡淡道,“即便是天才,也不代表着孤高自鸣。”
      “在他们身后追逐着的人,那些用期待和敬佩的眼光追逐他们的人,才是他们能够展翅高飞的动力。”
      “你在下面追逐的久了,所以才看不到上面的风景,”赵钦华指了指天,“对飞在上面的人来说,下面的那个人,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是多么的令人珍惜。”
      “难道天才就只是因为天赋比寻常人高,所以成为了天才吗?”
      “你错了,”赵钦华摇头否认道,“他们往往是因为有迫切想要达成的目标,才比常人更加努力,更加勤奋,只不过世间之人更擅长将他们成为天才的过程一笔带过,最后囊括进了天才二字之中,好像有了这两个字,大家就可以不再去讨论他们努力的事实,仅仅以天赋计长短,然后轻松的说出;什么嘛,他能有这么高的成就,不就是因为他是天才嘛。”
      柳夏赶到时,便听到了赵钦华的这段话。她放缓脚步,轻轻走到两人身后。
      “既然你这么了解钱素,那么你觉得她的展翅高飞,是为了什么?”
      赵钦华的话让她陷入沉思。
      “这还需要想吗?”赵钦华眼中闪过一抹惋惜,“当然是为了守护钱家。而你,也是钱家中,她最看重,又最理所当然想要去守护的一部分。”
      “!!!”钱素重新翻看那段记录,当她抛弃扭曲的自我意识,以素素的心情重新带入那段对话中时,那几条信息的意味一瞬间从责备,变成了想要将家族未来交付到她手中的鼓励。
      【本家已经不行了,但是未来在你的手里。】
      【不要再计较那些过去了,都已经不重要了】
      【小夕,我们交棒吧。】
      眼泪从钱夕的眼眶中落下,滴花了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她突然恨透了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因为无聊的自尊心,不再追逐那高飞的鸟儿。
      明明是那么想要去珍惜的人,那么重要的姐姐和朋友。
      她却站在原地,目送着鸟儿渐渐低飞,落地,仍熟视无睹。
      如果,只是如果。
      她能够和素素继续保持着联系,那么是否就可以在她出事之前,预先察觉到不对劲呢。
      “哇——”思及此处,小夕悲痛决堤,仰头痛哭。赵钦华站在原地没有动,站在他身后的柳夏却立即冲上前去,抱住了小夕,不断安慰。
      赵钦华冷漠地看着小夕悔恨的泪水。此时,他更想替钱素流泪。
      究竟是谁杀死了笼中的金丝雀?
      是她,那个被托付了钥匙的人。
      关上了鸟笼的最后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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