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格陵兰》一往欢冬

14、第 14 章

　　结果没想到，第二日的暴风雪，比想象中来得更猛烈些。我去餐厅吃早餐的时候，卢卡西就给我播报他昨晚守在前屋时听到的新闻：学校已经紧急通知，因为这场暴风雪的原因，圣诞假期提前了，从今天开始不用再去学校上课；而且，今年的假期特别长，要一直放假到极夜结束。

　　麦格特罗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我觉得也挺好的，现在每一天去学校，面对着米克莱他们，确实是有点喧闹了。

　　“那就在家里继续学习和处理业务吧。”我对麦格特罗说道。

　　“好的，那白天，我就在前屋给您安排家教课。晚上处理好事务之后再回庄园休息。”

　　“呦吼！太棒了！”卢卡西看起来比我还开心，“那这样，岂不是白天都可以看见少爷了！”

　　我看了看一直站在我身旁陪我吃饭的卢卡西，埃莱尼和葛迪恩，说道“麦格特罗，从今天开始，给我上完课的家教老师可以给他们三个继续上课，让他们三个一起再多学一些知识吧。”

　　“好的。”麦格特罗也同意。

　　我看见埃莱尼偷偷看了一眼旁边木头人一样站着的葛迪恩，开心地笑了，然后对我说道“谢谢少爷。我会多学一些有用的知识的。”

　　葛迪恩似乎不太喜欢学习，面色有点愁苦，但也说了一声“谢谢少爷。”

　　卢卡西从来不会像埃莱尼和葛迪恩那样乖乖地站着，他差点要扑过来感谢我，自然就又被麦格特罗打发去喂鸟了。

　　因为今天风雪太大了，我就没有让麦格特罗请老师到家里来。正好，瑟沃听说我一直在前屋，就请求和我视频通话。

　　电脑那边的瑟沃告诉我，因为天气的原因，很多公司的商务往来都变成线上的了。还说，游轮派对之后，开拓者公司的老板丹尼尔就联系到了我名下的三家公司，想要请求线上聊一聊合作。

　　“你和丹尼尔聊过了？”我问瑟沃。

　　“嗯，事实上，游轮派对那天，他就已经和我聊过了。不过还想再线上接着聊，看来是迫不及待了。”

　　“那天怎么说的？”

　　“基本没谈太多贸易往来，很快就过渡到打探消息了，果真是有意于在格陵兰成立工厂，开发地下能源，询问克瑞A特公司有没有合作的意向。”

　　“你怎么说的？”

　　“为了试探口风，没说的特别死。”

　　“他要如何合作？”

　　“资金技术方面，他们完全不缺，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格陵兰这块冰封大地上开发地下能源，很多现代的设备不能使用，反而像原始工厂那样，需要很多人工的劳动力，他想要我们公司给持续地提供本地因纽特劳动力作为工人，参与他们圣诞后就要开始的工厂建造和后续的能源开发。当然，他同意给我们公司一定的回报，但具体的还没谈。”

　　“他们倒是想得好。”

　　“是啊，少爷，您想，雇佣因纽特人作为劳动力的优势：一，因纽特人以前都是靠自己的力气吃饭的种族，所以在出劳力这一块，比很多欧洲劳动力力气大多了；二，大多数因纽特人比较贫困，有的甚至一辈子打猎为生，所以，能每个月收到固定的工资，哪怕很少，也觉得不错了，这就会让耐沃岸徳公司在人工成本上，比雇佣欧洲劳工省下一大笔钱；三，因纽特人是对这片土地和气候最熟悉，最适应的人，也只有他们能在极端的气候下也能在室外进行工作，而不像很多欧洲的劳动力，到了这里，别说长期做室外劳力工作了，就是长期生活在这里，可能都不适应；可以说，如果没有因纽特人加入，他们的工厂也就别想建立起来了。”

　　我很同意瑟沃条例清晰，言简意赅的分析，继续说道“先不说因纽特人希不希望加入他们，一旦加入，就是在亲手破坏自己的家园，大多数因纽特人应该都会因此陷入痛苦的挣扎中，一方面是物质收入的提高；一方面，是背叛土地的内疚；精神信仰被沉痛打击，传统技能会消失殆尽。族人也会陷入无尽的体力辛劳和精神折磨的双重困境中。”

　　“是啊，岛主大人，所以我相信，您在这关键的几年中觉醒是有原因的。您大概也意识到了最近的这些年是决定这片冰盖大陆命运的关键几年。”

　　“我又能做什么呢？”

　　“您会成为岛上目前还生存着的因纽特人的精神信仰！您的号召力会使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麦格特罗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是的，岛主大人，我相信他的话，我相信您不只是克瑞A特家族的少爷，您还是格陵兰岛的岛主，一旦您完全觉醒，您内心最大的愿望应该就是去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我问你，你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完全觉醒吗？”

　　我觉得瑟沃的话不小心泄露了太多，他怎么知道我没有完全觉醒？如果他只是知道我失忆了，那他应该说的是把记忆完全找回的时候，但是，“觉醒”是另外一个词汇，不仅意味着找回全部的记忆，而且应该也包括全部的能力和责任心。麦格特罗难道会和他讲我前几日出现的冰封能力吗？我觉得不会。

　　至于我内心深处，愿不愿意守护这片岛屿，那是我内心深处的事情，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怎么就这么断定我内心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守护这片土地呢？而且，其实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内心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似乎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完全觉醒，而且他相信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瑟沃也似乎注意到自己失言了，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

　　这时，一旁的麦格特罗终于发话了，他说“岛主大人，是我告诉了瑟沃一些事情，因为我确定，您可以完全信任他。”

　　“哦？这样吗？你们之间的信任倒是牢固。”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主人，之前关于您身份的问题，您一直回避问我问题，所以，我一直也没说，但是，您可以猜到，一百多年前，陪在您身边的一直是我，所以，我知道您的一切。我还是那句话，任何时候，您想知道关于过去的一切事情，我都会告诉您的。又或者，您更愿意等到您自己想起一切的那一天。”

　　“那我什么时候会想起来？又或是会觉醒？”

　　我看见麦格特罗犹豫了一下，说道“也许那一天，很快就会到来了。”

　　我不问，其实是我猜到，那些记忆一定很沉重，或者很痛苦，我不知道，现在17岁的我承不承受得来，也许是因为作为一个才有三年意识的人，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想回避一些事情，因为太缺乏安全感了。

　　但是，如果真如麦格特罗所说，很快我就会想起一切，那么，就让它来吧，该来的总会来，我不主动去找它，但是我相信，它来的时候，我也不会有太多的畏惧，因为，我好像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我看了看麦格特罗和瑟沃，至于这两个“互相信任，无比默契”的手下，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答应了芙瑞，去尝试相信它，相信他们，他们这么有能力，是好事啊。

　　于是，我继续问瑟沃“你说丹尼尔联系了我名下的三家公司，除了克瑞A特，还有哪两家？”

　　瑟沃似是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是我们的交通公司林克和金融公司因外斯特。我正想和您汇报这件事情，开拓者公司想邀请作为林克公司代表人的您今天进行线上聊天，因为派对那天，没能聊成。而因外斯特公司的代表人，我派了信得过的手下贾思博去聊了，您知道的，因外斯特的事务一直也是我管理，但是出头露面的事情，一直是由贾思博来代劳的。”

　　“哦，是他啊，我有印象。所以，你是说，一会儿，开拓者公司的丹尼尔要和我视频聊天了？”

　　“是的，主人，您可以和他寒暄一下，表示要观察一下市场动态再做决定，或者，您以圣诞假期为由，说公司在假期结束后再予以考虑，以这个为理由推脱一下也是可以的。”

　　“又能拖多久呢？”

　　“事实上，开拓者公司已经在招人了。您近期可以用各种方法向您的族人转达您的意愿，让他们不要去应聘工人。这座岛屿需要大家一起守护。您是他们的精神信仰，我相信，哪怕不是全部的人都会听您的，但是大多数人，尤其是年龄大一点的老年人和中年人，都会听您的话的；至于青年人嘛，我听麦格特罗大人说，您最近在青年一代因纽特人中也名声大起。主人，您就是这么的有魅力。”

　　“谢谢你的恭维，但是我其实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岛主。”

　　“主人，您怎么会这么说？这让我很惶恐。更何况，他们怎么会认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作他们的岛主呢？”

　　“你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你做的很多事情都是在为他们着想。”

　　“不，主人，请恕我冒昧地说一句，您理解错了，我只是按照您的意愿在行事。如果您不是想守护这个岛屿，而是想毁灭这个岛屿，我也一样会为您出谋划策，奉陪到底的。”

　　我的内心被强烈地震撼了一下，脱口而出问他“你究竟为何会对我如此忠诚？”

　　“主人，因为您赐予了我灵魂。”

　　......

　　这似乎又是一个麦格特罗和瑟沃不愿意多说，而我不愿意多问的故事了。

　　也许有时候，越是复杂的人就越是会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而去坚持做一件事情很久。

　　“好了，”我对瑟沃说，“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你先退下吧。我会去联系丹尼尔。照着你的建议和他寒暄寒暄。”

　　“遵命，我的主人。”瑟沃向我行了一个礼就退下了。

　　我在他下线后的下一秒，用电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暴风雪结束后，回庄园一起过一下圣诞假期吧。”

　　他很快回复道“好的，主人，那里永远是我渴望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