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格陵兰》一往欢冬

5、第 5 章

　　第二天的早上，有一节体育课，我还没有和麦格特罗和好，我对他说了一句“不要跟着我”，就和米克莱一起出去踢球去了。

　　极夜的白天在外面上体育课真是一种考验人身心的活动。明明是上午的十点多钟了，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足球场上堆满了积雪，没有灯，只有白雪反射着一点教室里透出的光，大多数的同学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带着帽子围脖和手套，有的时候，你都不知道踢给谁，看不清哪个是队友，哪个是对方。黑乎乎的，十几二十个人挤在一个小球场里踢着雪地足球。我并不擅长这个，被人用球踢了好几脚。米克莱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你表哥呢？他竟然不在你身边保护你，真是稀奇！”

　　“他为什么要一直在我身边？他不在我才自在。”我忿恨地把眼前的球踢远了些。

　　“也是。不过自从你来学校之后，你们两个就形影不离的，现在你突然一个人，我们大家可能都有点不太适应。”

　　“还会这样吗？”我有点诧异。

　　这时，又有一个人靠近我，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头一看，这位很好辨认，因为他总是喜欢穿着蓝色的外套，金色的裤子，他金色的卷发露出帽子一截，那也许真是太阳的颜色，怪不得索菲亚总说，卢卡斯活得像个小太阳。

　　“嘿，艾里克！米克莱！”卢卡斯和我们打着招呼。“诶？不对啊！迈克尔呢？艾里克，怎么你表哥没陪在你身边？”

　　米克莱哈哈笑了起来，我已经不想说话了。

　　米克莱这时就问“对了艾里克，我上次和你说的，周末一起出去玩，你表哥同意了吗？”

　　我皱了下眉头，“你邀请我出去玩，为什么要我表哥同意？我本人同意了不就行了吗？”

　　“不是，因为你表哥总是拒绝我们啊！”米克莱摸了摸他的黑色小皮帽说道。

　　“是啊”旁边的卢卡斯补充道，“上次我邀请你参加心理辅导热线志愿者联盟，你表哥也替你拒绝了。”

　　米克莱一听来劲了，又补充道，“还有啊，我听说之前萨拉邀请你参加唱诗班，也被你表哥拒绝了，明明音乐课上你唱歌那么好听的，我们都听到了，都觉得你应该参加唱诗班的。”

　　卢卡斯又继续接道，“还有还有，上学期，尤兰达的生日派对，发了那么正式的邀请函，也没见你去，其他人都去了。”

　　“什么邀请函？”我没有印象。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卢卡斯，我就猜艾里克压根就没看到过那封邀请函，一定是他表哥又把邀请函偷偷地藏起来或者扔了！”

　　米克莱和卢卡斯在那边一人一句地，配合得我更抑郁了。

　　我打断他们“米克莱，周末我会和你一起去玩的，我还要带上我的一个仆......一个朋友，你不介意吧？”

　　“你真的会来吗？你表哥会让你来？”米克莱又惊喜又犹疑地问我。

　　“当然会来，而且不会带着迈克尔的。”

　　“那好啊，那我发你短信告诉你集合的时间和地点。”

　　“呃，我说米克莱，你莫不是忘了，艾里克是不用手机的，学校里有什么信息，都是他表哥传达给他的。”

　　“是啊卢卡斯，我才想起来，话说艾里克，你可真是我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不用手机的了，你真的是现代人吗？”

　　“别说了”我郁闷地低头踹了一脚地上的雪，踹出一个小坑，说道“我回去就弄一个手机，我以后会用的。”

　　“那这样吧，周末就定在十点钟校门口集合，你多穿点哦，你最怕冷了！对了卢卡斯，你去吗？狗拉雪橇！”

　　“那个我早就玩过了，我周末要去做志愿者，祝你们玩得开心！”

　　正在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个足球飞速地向我脑袋这边袭来，眼看着就要大力撞击到我的脑袋了，我正想着现在用胳膊挡住还来不来得及，这时，突然感觉到身旁一个黑影快速闪过，一个人把那个足球拦住并快速大力地拍了回去。

　　我定眼一看，是麦格特罗。他似乎很生气，目光一直瞪着球场那边刚刚球踢来的方向。

　　目睹这一切的卢卡斯和米克莱已经尖叫上了，“天呐！迈克尔！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没看见你在我们身边啊！”卢卡斯问他。

　　“是啊！你手速太快了，比站在艾里克身边的我和卢卡斯手速都快！我们俩都没来得及拦下那个足球，你是怎么做到的？”米克莱也蒙了，问麦格特罗。

　　“我刚才就站在旁边。”麦格特罗快速看了我一眼对他们说道。

　　“不对啊，刚才旁边好像没有你啊，你看见他了吗米克莱？”

　　“没有啊，刚才不就我们三个在这里聊天吗？”

　　“那可能是你们三个聊得太投入了，没有注意到我吧。”麦格特罗回道。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神秘的麦格特罗还有瞬间移动的能力。我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看向了我的眼睛，他很少直视我的眼睛的，于是我在他棕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红色的光。我以为我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想仔细看一下，但是下一瞬间，那红色的光就消失了，麦格特罗也移开了目光。也不管我还在不在生他的气，直接把我往教室拉。

　　正好，外面太冷了，刚才和卢卡斯米克莱聊天的那一会，我都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

　　麦格特罗的手劲很大，似乎有点气冲冲地拉着我进了一个走廊。到了屋子里我喊他松手，他松了手，却是一步迈到我面前，看那架势似乎是想质问我什么似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把气场和他对上，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我实在是太冷了。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自己给自己取暖，想要努力多裹点温度在我的衣服里。

　　然后，我似乎听到他在一旁叹了口气，一秒钟后，他又靠近了我一些，两个人的衣服间似乎连一英寸的距离都不到了，一如既往的，我就觉得我感受到了暖源，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麦格特罗看起来冷冷的一个人，可是，每当他像这样靠近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种特殊的温暖包裹着我，那种温暖很特别，不是屋里暖气的那种温暖，不是夏日太阳的那种温暖，似乎就像是一团火，紧紧地把我围绕，可是，明明我最怕火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潜意识里就是很怕火，我记得我刚醒来的第二年，有一天看见葛迪恩在院子里生火烧什么东西，我看到火焰的那一瞬间，就立刻被恐慌淹没了，我无比的惊慌失措，浑身发抖，我记得我当时被麦格特罗抱进卧室，后来，好像麦格特罗警告了所有的仆人，再后来，我就一直没有看见过真火了。

　　但是，麦格特罗的温暖，就像是火在围绕着我，让我既贪恋，又不敢靠近。

　　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果我以后的生命里，没有了麦格特罗，到底还能不能好好地活。昨晚我和他置气，没让他伺候我洗漱睡觉，我只简单地洗了脸刷了牙，没有洗澡，我自己找了半天才找到我的睡衣，胡乱穿上一套就睡了，可是，床上好冷。我早上起来穿了半天才穿好衣服，我醒来后还从来没有自己穿过衣服呢，明明看麦格特罗给我穿时，感觉挺简单的，可是自己穿时，却费了好大的劲，结果出门还发现穿得太少了。

　　就是很冷，没有麦格特罗在身边的时候，就是觉得特别冷。

　　都怪他，就是他把我养得太娇弱了，把我养得太依赖他了。

　　我突然想起了埃莱尼的话，然后一下子抬头看向麦格特罗，果然，麦格特罗没有防备我会突然快速地抬头，我因此看到了他的眼睛在深深地注视着我，眼里有些惊讶，有些心疼，又有些愤怒在里面，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我不懂的东西。我知道他在惊讶什么，惊讶我突然这样快速地抬头看他的眼睛。

　　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心疼着什么，又在恼怒着什么。

　　他很快就又把目光转移走，我这一次不想放过他，就问他“你不是很厉害吗？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他的身体似乎颤抖了一下，我仿佛感觉到他在压抑着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他说，“少爷的眼睛太好看了，被这样的眼睛注视，我怕我会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有点意外，突然就觉得脸有点烫了，他是在夸我的眼睛好看吗？

　　我有点开心了，既然是这样，那......

　　“原来是因为这个，那，我允许你每天看我的眼睛两次。”

　　他似乎有些意外，又把目光转向了我，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很幽深，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他的棕色的眼睛此刻似乎明亮了一些，有一些激动，又有一些惊喜的意味，然后，他突然抬起了双手。

　　我看着他抬到我身体两侧的双手，这是要做什么？是要抱我吗？

　　然而，并没有，他很快又把双手放下，只是身子还有点抖，他怎么了？他也冷了吗？

　　我正在琢磨他这些举止的含义，却听他突然笑着说道，“少爷是开心了一点吗？难道，少爷是喜欢我夸赞您？”

　　“才没有！”我有点恼羞成怒，甩开他向教室走去。

　　他紧跟在我身后，笑着问我，“少爷不生我的气了吧？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少爷，少爷的眼睛是好看的冰蓝色，那是北冰洋的的蓝色，清澈灵动，宁静幽远？少爷的眼睛让人沉迷......”

　　“好啦！好啦！你不要夸我了！”我打断了他，觉得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快速跑向教室。

　　他几步追上了我，追问道，“那少爷，我还可以继续服侍您吗？”

　　“嗯，”我含糊不清地给了他一个答案，嘟囔道“先把我弄暖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