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格陵兰》一往欢冬

6、第 6 章

　　到了我和米克莱约好去玩狗拉雪橇的日子，这一天早上，我用餐的时候和麦格特罗明确地说了，让他今日不用跟着我，我要自己出去玩。而麦格特罗也反复地恳请我，要随我同去，他说担心我的安危。我拒绝道“只是去玩玩雪橇，又不是去冒险，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还有埃莱尼陪着我呢，她最擅长驯服动物，没什么危险。”

　　麦格特罗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目光里满是无奈，但我今天打定主意要自己出门，所以我坚决不松口。出门的时候，麦格特罗给我多穿上了一件特别的衣服，这衣服之前上学的时候从来没有穿过，是一件黑色的斗篷，很长，大概到我的膝盖，很厚，感觉穿上很保暖，最重要的是，它的设计很好看，左右两边各有一直深灰色的大翅膀印在上面，但又不是对称的，左侧的翅膀在肩膀胸膛处，右侧的翅膀在腰腹处，看上去就像是两只翅膀一上一下环抱住了斗篷里的人。

　　“这斗篷可真好看！”我由衷地感叹道。

　　麦格特罗微笑了一下，回答我“少爷喜欢就好。”

　　“这个样式穿起来挺酷的，我以后所有的衣服都按这个设计吧！”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就对这个样式特别的喜欢。“哦，对了，你也可以给自己设计两套这样的衣服，以后出门穿。”

　　我下意识地说完了这句话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我要要求麦格特罗也穿这样的呢？就好像似乎我的潜意识里就觉得麦格特罗就应该穿这样的衣服似的。

　　我有点不好意思，转头就出门了，带上了全副武装的埃莱尼。

　　在去学校的路上，我问她，“你们的新衣服都买好了吗？”

　　埃莱尼答道“都买好了。”

　　“怎么不给我看看？”

　　“少爷想看吗？那晚上回去我拿给您看。”

　　“倒也不必刻意了，反正以后你们穿上的时候，我也能看见。”

　　“是的呢，少爷。我身上穿的这件绿色的羽绒服就是新买的。”

　　“不错。对了，你，经常出门吗？”

　　“您是说出庄园吗？是啊，我经常到超市里给您采购新鲜的蔬菜和水果。还有管家大人做饭要用的一些食材。”

　　“什么？他做饭还要用食材吗？我以为他都是直接变出来的。”

　　“不是的，少爷，如果时间允许的话，管家大人一般都会亲自下厨给您准备餐食的，只有时间来不及的时候，才会直接变出来。”

　　“这样啊......”

　　“是啊，管家大人每次给您做食物的时候，都很用心。”

　　“我还以为他更擅长炫耀他的魔法。哦，对了，你除了出来买菜，还有别的场合出来吗？”

　　“少爷，您忘了？我是从挪威过来的，管家大人每年都会给我一些假期，所以，有时候我会回挪威探望一下我的父亲。”

　　“下个月的圣诞节是你们的节日，你又可以回去了。”

　　“是的，少爷，谢谢您。”

　　“你父亲怎么样了？”

　　“少爷您知道我之前就是在挪威饲养驯鹿，近些年气候变化，疾病横生，我们家族的驯鹿已经从以前的三百多只，就剩下三只了。这根本没办法维持家里的生计。幸好您和管家大人给了我这份工作，让我能定期贴补家里。我父亲现在好多了，他的心脏，也成功完成了手术，只要养着就好了，再次感谢您给父亲支付的巨额的医疗费和保养费。”

　　“哦，这没什么，你在庄园里做那么多活，都是你应得的。”

　　“能够服侍少爷，我也很开心。您放心，庄园里的一切，我都会保守秘密的，不会对任何人讲出去。”

　　“嗯。对了，我之前好像还没问过你，你多大了？不用上学的吗？”

　　“少爷，我已经二十岁了，我来您这前就已经从挪威驯鹿学院毕业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可以继续读的书了，我学的训鹿技能，现在也用不上了。”

　　“哦，这样啊，不过，你对小动物还真是擅长，听麦格特罗说，咱们庄园里的小动物都是你在饲养和训练。”

　　“是的呢。”

　　“不过，我都不知道咱们庄园都养着什么动物，我好像，从来没有去看过。”

　　“家禽什么的就不说了，庄园里也养了很多格陵兰犬哦。”

　　“什么？我的庄园里还养了格陵兰犬？我怎么不知道？早知道，今天就带着它们出去拉雪橇了！还用什么米克莱家的。”

　　“是啊少爷，如果您愿意，以后，都可以带着咱们庄园的犬出去玩的。”

　　“嗯，没想到你文文静静的，总是话不多，还能养出那么多只犬。”

　　说话间，我们就走到了学校门口，米克莱已经在那里等候了，他今天穿着一身北极熊皮制作的棉袄，在一片黑乎乎的背景中尤为好找。他看到我就由衷地夸赞了我的斗篷。似乎觉得我的酷又加深了一层。他还询问了埃莱尼是谁。我告诉他埃莱尼是我的朋友。埃莱尼意外地看了我一眼。米克莱就和她搭讪，说她的彩色毛线帽子真好看，埃莱尼就安静地笑笑，也不回话。

　　米克莱是典型的因纽特男孩，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又有点黝黑，很像亚裔男孩，他在因纽特同龄人中还算是身材壮实的。他把我们领到了他爷爷的住处，他们也住在伊卢利萨特的边缘。他的爷爷年龄比较大，驮着背，抽着烟，眼神好像不大好，眯着眼把他家的格陵兰犬和雪橇都给米克莱放出来之后，只嘱咐了一句“小心点，别跑太远。”就进屋了。

　　大概是比较信任自己的孙子吧，毕竟米克莱是个酷酷的，勇敢的男孩子，也最喜欢酷酷的，勇敢的人。他让我和埃莱尼都坐好在雪橇后面，他坐在前面控制着二十几只活蹦乱跳的犬，估计它们是好久都没出去玩了，兴奋得很。

　　米克莱也格外兴奋，大力一甩皮鞭，狗儿们就欢快地向着冰天雪地的旷野跑去。米克莱也不怕冷风灌进嘴里，大声地给我们介绍，“我们家的雪橇是用鲸和海象骨，还有浮木做成的；我们的缰绳和狗鞍都是用海豹皮制作的，绑雪橇的绳子也是海豹皮，这样雪橇才能有弹性。我爷爷是老一辈因纽特人中最著名的猎人之一。我家的狗儿和我爷爷一样厉害，远近闻名！今天，你们可有福气了，坐好喽，我们要加速了！”

　　米克莱又一皮鞭甩出去，狗儿们都更快速地跑了起来。我坐在后面，感觉到冷风飞速地从我的脸颊擦过；寒意贴在耳边呼啸；呼吸的时候，干燥的空气都在肺里嘎嘎作响。厚厚的积雪覆盖下，我们从城市周围的旷野疾驰而过，穿越了冰冻的峡湾进入到高地，那些黑黝黝的山峰都在夜色中注视着我们。现在虽然是早上，可是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但是又不是完全的没有亮光，因为天空中隐隐地有绿色的极光出现了，照亮了狗儿们前行的路。

　　我觉得内心有些震撼，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极光照射下的冰原竟然会这样的美。

　　米克莱还在前面兴奋地喊着“我爷爷告诉过我，从小要培养狗儿们的自信和快乐，它们绝不能胆小怯懦，这样，勇敢的人儿和勇敢的狗儿们才能建立互相的信任，这是极其重要的，因为这些狗是我们在荒野中的生存保障。”

　　上坡的时候，狗儿们攀爬得有点困难，米克莱让我和埃莱尼都陪他下来跑一跑，他说这样才能达成我出来锻炼身体的目的。我跑了好一阵，开始大喘气的时候才过了山脊线，后面就是陡峭的下坡路，我们再一次坐上雪橇，这一次，雪橇高速下滑，甚至都超越了前方奔跑的狗儿们，我的心脏怦怦地直跳，我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疯狂地飙升，我戴着厚厚的手套，死死地拽住绳子，雪橇下磨出的冰粉四处飞溅，飞到了我的脸上，头发上，都快速冻成了霜。

　　再次回到了一块平地后，狗群成扇形开始继续向前狂奔。每只狗都欢快地叫着，都由一条单独的缰绳拉着。我想起麦格特罗给我请的生物学家庭教师雅克曾经给我讲的，格陵兰的北极雪橇犬血统可追溯到西伯利亚，它们与现在已经灭绝的北亚泰米尔狼有关。这些犬都有狼的血脉，所以各个都很生猛勇敢，叫声也很像狼叫，我今天终于领教到了。原来书本里学到的，真的不如亲身领教的让人印象深刻。

　　我被这狗儿们的勇敢刺激到了，觉得心底泛起一股久违的气势，这冰上驰骋的感觉陌生又熟悉，我的血液都被调动了起来，我的兴奋止都止不住，就好像很久以前，我也曾这样坐在雪橇上，和狗儿们一起狂奔过一样。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但是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何时曾这样出来玩过。

　　就在我还在拼命回想的时候，狗儿们把我们拉到了高地不平的两块冰盖上，大概是光线太暗了，狗儿们和米克莱都没有看清楚。眼见着雪橇就要倾斜颠覆了，米克莱一瞬间有点慌，他似乎没经历过这种突发情况，这时，只见之前一直凝视着地势和形势的埃莱尼迅速抓住左侧几只犬的缰绳，大力往右侧拉，左侧的犬才没有继续带着我们向低洼处颠覆。但是原本扇形的队形也因此跑乱了，只见埃莱尼立刻举起她胸前一直挂着的口哨，大声地吹出声来，米克莱的狗儿们竟然很神奇地像是听懂了，立刻向右面快速地调整起了队形。而埃莱尼全程站在雪橇上解决这突发情况，竟也站得稳稳的。

　　“行啊你，埃莱尼！有经验啊！厉害！厉害！”米克莱由衷地夸赞道。

　　埃莱尼提醒他，“我们已经跑出去太远了，可以往回返了吧？”

　　米克莱就问我，“艾里克，你玩够了吗？”

　　我虽然没玩够，但是还是觉得很爽的，只不过太冷了，就说，“可以回去了。”

　　米克莱就吹了个口哨，调整了控制左右两边不同缰绳的力度，狗儿们就开始转头往回跑去。

　　回去的路一样风驰电掣，极光和寒风都被我们甩在身后，我的烦恼和不安好像也被甩到了身后，在冰原上驰骋真的是有种神奇的力量，我想，我爱上了这刺激的运动，以后有机会的话，还要出来玩。到时候，再叫上卢卡西和葛迪恩，至于，那个管家嘛，他如果不惹我生气的话，就捎上他吧。

　　几个小时后，当回到达米克莱爷爷家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双腿都在颤抖。爷爷出来把缰绳一个一个地解开，掏出了鲸脂，鱼和狗饼干来犒劳这些狗儿。他用格陵兰语唠唠叨叨地和狗儿们聊着天，我看着他手上的鲸鱼肉皱了皱眉头，对他说道，“爷爷，感谢您今天让米克莱和我们一起玩雪橇，可是，您能不要用鲸鱼肉喂小狗了吗？”

　　米克莱的爷爷听到我的声音，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我的方向，眼睛眯了好一阵，灯光下我发现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他快速走到我面前，颤抖地伸出手，有些哆嗦地指着我，有些磕巴地和我说了一句话，却是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得呆住了的话。

　　他说，“你，你是岛主？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