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天堂登记簿》苏格兰没有风笛

12、争论

　　大天使并没有告诉死神先生要他帮忙的到底是什么事情，他看了一眼死神先生，打了一个响指，面前的空间便出现了一道裂缝，空气震动着，像是平静的湖面被突如其来的石子惊醒，而后，涟漪渐渐扩大，死神先生跟他一起走进了虚无之中。
　　腥咸的海风和常年阴雨的小镇逐渐远去，但他们似乎只走过了宇宙的一秒钟，再出现时，眼前是熙攘的街道与晴空万里。
　　死神先生骤然被光晃到眼睛，踉跄了一下。
　　“虽然人类的身体确实不太方便，不过你也把数值调得太低了。”大天使长皱了皱眉。
　　“没事，稍微有点不适应，走走吧。”
　　商业街人流量不算特别密集，介于繁华和拥挤之间，看得出是个大城市，大家服饰各异，死神先生和大天使长走在一起，除了有些女孩子们路过偷偷瞄了他们一眼，并没有其他人过多注意。
　　“委员会的那些破规定，你不用太在意。”
　　“既然都做死神了，和大家一样也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你还真准备一直这样下去？”
　　“其实都差不多吧。”
　　死神先生说着话，眼神却看向一边的一个卖栗子糕的小摊，大天使长发现他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你想吃那个吗？”
　　“之前工作的时候听一个人类提起过……”死神先生还没说完，大天使已经把钱递出去了。
　　这回是死神先生小小惊讶了一下：“你还带了钱？”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直接就下来了吗？”大天使长翻了个白眼，把栗子糕递给他，“这种东西只有人类幼崽才会买吧。”
　　死神先生咬了一口栗子糕，反驳道：“人类不叫幼崽，人类是叫孩子的。”
　　“都一样。”大天使长对这个比较没所谓。
　　“说起来，委员会这次的数据那边到底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被谁搞漏了一部分，他们不想太多人知道，我也没多问。”
　　“你没问？”
　　“嗯，我直接让他们拿了一份过来。”大天使长淡淡道。
　　“是你会做的事。”死神先生笑了一声。
　　“怎么这样说？”
　　“没什么。”死神先生又咬了一口手中温热的糕点，“数据有什么问题吗？”
　　“出了点错误，不过可以解决。”
　　“是登记的问题？”
　　“不，是后面有人想二次修改。”
　　“噢，这样。”死神先生点点头，没有再问。
　　商业街已经走到了头，十字路口的车川流不息，大天使长停下来，看了他一眼：“你都不问问改了什么吗？”
　　“你不是会说吗？”死神先生奇怪道。
　　大天使长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有些废物想重新改一些既定的规则。”
　　“改成功了？”
　　“怎么可能。”
　　“也是。”死神先生吃完最后一口栗子糕，道，“那你呢，你想改那些规则吗？”
　　大天使长替他把吃剩的油纸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漫不经心道：“我对他们定下的东西不感兴趣。”
　　“那为什么……”死神先生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大天使长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抬起头与大天使对视，“说起来，那件事情，我好像一直没有跟你解释过。”
　　城市的十字路口车水马龙，人类制造的交通工具飞速在宽阔的大马路上奔驰，此时通向街对面的绿灯已经亮了，但他们都在这一侧停下了脚步。大天使长此时的眼睛不是他原本的颜色，更像是人类常看到的远海的那种蔚蓝，可认真打量却会发现其中没有一丝温度。
　　最后，他先移开了视线，看向身边匆忙行走的人群，淡淡道：“不用了，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死神先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这句话不是真心的。”
　　大天使长蓦然转过身：“怎么，难道你准备跟我说你现在终于想起要跟我解释了？”
　　“不是，只是我之前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
　　“不知道怎么跟我开口？”大天使长突然轻笑了一声，讽刺道，“莫非直到现在你依然觉得你那件事做得很有道理？”
　　他没给死神先生反驳的机会：“你觉得你为人类关闭了地狱，他们就会很感激你，把你当成神吗？”
　　死神先生听见这般尖锐的话皱了皱眉：“我并不是想要什么感激，你知道的……”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就是纯粹为了自己这样做的？”
　　“我说了，有些事情……”
　　“你就是在自欺欺人！人类不会记得你，根本就没有人会感激你！”大天使长再一次打断了死神先生的话，面上带着些许恼怒，不再看他。
　　死神先生神情微怔，最后，他没有再试图说些什么，只是垂下眼眸：“你说得对。”
　　“事实就是这样，你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死神大人。”大天使长冷冷道，把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死神先生没有再说话，绿灯又一次亮了起来，他们终于沉默不语地走过了这条十字路口。
　　远离商圈的居民楼总是自带几分萧条感，两人并排走着，都是一言不发，在他们身边，流动的空气似乎都被短暂地凝固了。路旁的两只流浪狗打闹着撞到了死神先生脚边，被大天使长的眼神吓了一跳，双双夹着尾巴飞速跑了。
　　死神先生在这时偷瞄了一眼身边的人，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确实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时候提起这个话题，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向大天使长道歉，但是没想到两人又一次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顿了一下。
　　“对不起。”“抱歉。”
　　大天使长抿着唇，眼睛看向前方。
　　死神先生有些讶然，不过还是觉得应该由自己先说出来，他站到大天使面前，欠了下身，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提起这件事了。”
　　“你本来就不应该提的，我明明说了我不想听。”大天使的语气依然不太好。
　　“这件事是我错了，对不起，所以还请大天使长重新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死神先生躬身致歉，但隔了半晌也没见大天使说话，于是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到了一脸复杂的大天使。
　　“你这又是跟人类学的？”
　　“这是人类表示态度诚恳的一种道歉方式。”
　　听到这句话大天使长终于缓和了神色，道：“好吧，那我也要向你道歉，我说的那句‘没有人感激你的话’也不太对，也许还是会有人类感激你的，我的说法太绝对了。”末了他又补充道，“虽然我并不认为有哪个活着的人类会知道这件事。”
　　“那就请不要再提它了。”死神先生无奈道。
　　“好吧。”大天使长点点头，“你要吃蛋糕吗？”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