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天堂登记簿》苏格兰没有风笛

6、人类交际课

　　枝城乃和子和死神先生走出了甜品店，与城郊不同，这个滨海小镇市中心的天空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迷雾，阳光只能透出些许微弱的光亮，一眼望过去，整个天际一贫如洗。
　　“你有看到一个拿着手电筒的男孩子吗？”
　　“打扰一下，你有看到一个人，手里拿着电筒吗？”
　　“你好，请问有看到一个拿着手电的男生吗？”
　　穿着夹克的少年拦下每个路人问道，听上去像在找什么人，但连续问了一路都没有收获，他踹翻了一个易拉罐，在一家还没有开门的店门口坐下，嘴里骂骂咧咧，枝城乃和子从他身边经过，正好听见他吼了一句：“人类真烦。”
　　她好奇地看过去，而那人也正好看向他们这边，两相打量了一下，突然，少年一脸惊喜地跳了起来，直接扑向了一旁的死神先生，道：“大人！”
　　“喵呜！”猫咪枝城乃和子从少女枝城乃和子的臂弯中跳下，对着来人装模作样地吼了一声。
　　“你是……”死神先生显然也有些摸不清楚状况，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我叫辰蔚，大人，是委员会下属第二百三十九届死神。”少年模样的死神对着死神先生躬身致意，转而又对枝城乃和子眨了眨眼，“你们好呀。”
　　“你好，我叫枝城乃和子，它叫和子。”女孩跟着回了一句，忽然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辰蔚侧头问道：“怎么了？”
　　枝城乃和子忙摆了摆手：“不，只是先前死神先生说他没有名字……我还以为……”
　　“嗯？”辰蔚的神情有些迷茫，“什么没有名字？”
　　“不是这个意思。”死神先生打断二人的谈话，解释道，“工作的时候为了在人类世界方便一点，委员会那边不是都会给不同的名字和身份吗？”
　　“那一般是特殊工作吧？”辰蔚理解之后撇了撇嘴，“反正我从来不用，他们给的名字都难听死了。”
　　少年说完后一脸兴奋地看向死神先生：“我还是第一次在工作的时候遇见您呢，能给我签个名吗？”
　　“啊？”
　　“当然，不急的，等回去再说也行。”辰蔚自顾自道，目光一直粘在死神先生身上。
　　“这个……”死神先生顿了顿，想起他先前的事情，说，“你应该是在工作吧？你的引渡对象呢？”
　　“我不知道他跑哪里去了！”谈到这个辰蔚就一脸绝望，“他根本不相信我，开始还好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跑了，我追了半天都没追上。”
　　辰蔚烦躁地甩了一下帽子，又坐了：“大人，你们过来的时候有看到他吗，一个男孩子，手里拿着个电筒。”
　　“他长什么样？”
　　“就，两个眼睛一张嘴，差不多……额，这么高？不对不对，应该有……这么高？”辰蔚比划了一下，最后放弃，“人类长得也太像了吧，我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样。”
　　死神先生沉默不语，枝城乃和子鼓起勇气搭了话：“那他多大了？”
　　“好像十六七岁吧，上高中。”
　　“你看到他往哪边跑了吗？”
　　“喏，就那边。”辰蔚指了指滨海公路的方向。
　　“海？”
　　“会不会是……”枝城乃和子捂住嘴。
　　“怎么，大人，你们见到过他？”辰蔚刷一下站起身。
　　死神先生不确定道：“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不过我们今天凌晨的时候确实看到了一个少年，正在往海的中央走。”
　　“肯定是他！”辰蔚跺了跺脚，“大人，您能带我过去吗？”
　　死神先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枝城乃和子，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女孩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死神先生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啊，我可以的。”
　　得到枝城乃和子的同意后，辰蔚高兴地抱着猫咪抛了一下，毫不意外地得到了一爪子。
　　三人从市中心往外走，死神先生以前也有过找人的经验，于是便问了问：“你是怎么和他走散的？”
　　“不是走散，是根本就没有开始走！”辰蔚揉了揉脸，抱怨道，“他从一开始就没相信我，说什么他不回家啥啥啥的，我跟他解释了大半天他都不理我，这我也没办法，就只能一直跟着他，结果刚转了个路口，人就不见了。”
　　“你没有看他的记录吗？”
　　“没有，委员会最近不是抽风了吗，说是系统出故障了什么资料都拿不到，我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您看看这算什么事啊，死神都不知道自己的引渡对象是怎么死的。”辰蔚吃着死神先生给他的糖果，含含糊糊道。
　　“这个你可以去问大天使要，他那边有一些备份。”
　　“什么，谁敢因为这点小事去找他啊！”辰蔚说着就打了个寒颤，瞪大了眼睛。
　　“额，我有一份，但是不全。”死神先生实话实说。
　　“您和我们当然不一样了！”辰蔚顿时呼天喊地，“我要是因为这破事去找大天使长，您信不信，我明天就被踹下来当接待者。”
　　“大天使先生是个好人。”枝城乃和子冷不丁插了一句话，辰蔚脚下一个踉跄，刚要开口反驳一句，忽然反应过来她话中的隐藏含义。
　　“什么，你见过他？不是，他下来了？”
　　眼见着枝城乃和子点了点头，辰蔚大喊了一句：“惨了惨了惨了，我要是真弄丢了那个人类，我肯定会被弹劾的。”
　　“弹劾？”枝城乃和子不太理解这个词，“会发生什么？”
　　“被弹劾成功了就不能升级，不能升级就要一直做死神了。”
　　“做死神不好吗？”
　　“没人想一天到晚和人类接触。”辰蔚立马说道，不过看到枝城乃和子有些受伤的神情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说你哈，但是你知道，有些人类是很烦的。”他比划道，“他们会问你很多问题，很多即使你告诉了他们，他们也理解不了的问题，又或者，他们会一意孤行，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只会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其实他们那个世界里真的就只有他自己！”
　　“人类总是一边谦卑又一边自大，一边怨恨又一边爱慕，一边渴望又一边痛苦，他们连自己都不明白，却妄图理解生死！他们从来不曾对自己的想法真正反思，却总是相互指责、谩骂，甚至把这一切怪罪给上帝——他们臆想中的神。”
　　死神先生安静地听完他这番话，而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他们没有走太久。
　　“我们当时看到他的时候就在那边。”枝城乃和子站在公路栏杆旁，往远处的沙滩边指了指，“他正拿着一个手电筒往海里走。”
　　辰蔚四下张望了一圈，这条公路看上去并没什么车辆经过，他们一路走来也没见到和他们一起散步的其他人。
　　于是，他鬼鬼祟祟地翻过栏杆，蹲下身，压低声音对枝城乃和子道：“我先下去看看，有人过来了你就喊我一下。”
　　眼看着猫咪跳到辰蔚肩膀上，枝城乃和子也随着他蹲下身，好奇地问：“为什么要这样下去？”
　　“嘘，我要飞过去，所以不能被人发现。”
　　“但是……”枝城乃和子顿了顿，眨了眨眼间，“你这样要是真被人看到了我也来不及提醒呀。”
　　“嘶，好像有道理。”辰蔚一愣，随即抱头咆哮，“啊啊啊人类真是麻烦！”
　　死神先生接过跳到他肩膀上的枝城乃和子，分析道：“其实我觉得，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他，现在也不一定会在这里了。”
　　“啊，对呀，我们当时是凌晨的时候看见他的，死神先生还说他迷路了。”枝城乃和子也一愣。
　　“这是因为他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在没有引渡者的情况下，他没有办法从那个世界出来。”死神先生说。
　　辰蔚好像也才反应过来这个简单的问题，楞楞道：“那要不，我去人类的殡仪馆问问，打听一下谁家里最近死了小孩？”
　　枝城乃和子听见这话脸霎一下就白了，咬了咬下唇，看着他说不出话，辰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说你，也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我……唉，我的人类交际课学得实在不怎么样。”
　　“还是先下去看看吧。”死神先生打断了他，也没给辰蔚说话的机会，直接张开了翅膀，带着枝城乃和子飞了下去。
　　“大人，您不能直接这样，这是违规的！哎——算了。”辰蔚挠了挠头，还是再次向周围小心张望了一下，这才张开翅膀跟着他们往海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