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猫》秦淼

20、第 20 章

　　一会儿菜上齐了。私房菜馆的优点是他们做什么你吃什么，不用费心点菜；缺点也是他们做什么你吃什么，你可能会遇到你不爱吃的某些食物。陈乾还好，不挑食。李大少爷就不同了：这肉不好吃，那蔬菜太难吃……

　　陈乾觉得很奇怪，“李洛，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挑食呢？”

　　“那是因为你们在波城，如果刘叔给他做饭就只会做他爱吃的，他自己点外卖也只点自己爱吃的，你当然看不出来他挑食了。” 李玉开始数落李洛的挑食：“李洛他毛病可多了——黄瓜炒熟的不吃，蕃茄生拌的不吃，白鳞鱼清蒸的不吃，反正他认为每种食物只能有一种固定的做法。”

　　陈乾听到李玉的抱怨乐不可支，他转头对李洛说：“还好你自己能做饭。”

　　李玉和赵启轩一齐看向陈乾，“李洛做饭了？”
　　“好吃吗？” 赵启轩追问。

　　陈乾笑着看了李洛一眼，说：“挺好吃的。”

　　李洛完全不理会眼前这帮人对他的厨艺的讨论，他尝了一口汤觉得不错，就舀了一小碗放到陈乾手边：“汤还挺好喝的。”

　　李玉和赵启轩见状非常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长盛的自助晚宴是明天还是后天？” 赵启轩问李玉。

　　“洛根大会”召开期间除了正式的会议之外还会有一些大公司或某星球政府举行互动式的宴会，邀请相关领域的专家一起探讨某公司或某星球政府格外关注的政治经济问题，同时通过媒体传达给公众。即使没有特别关注的政经问题，像长盛这样的大公司也会就热点问题承办一两场互动宴会以塑造和维护公司具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的形象。除了公开的互动宴会之外，还有私宴。像科尔曼教授这样的专业大拿都是各个私宴的抢手嘉宾，毕竟平时像这样面对面向专业人士讨教的机会并不多。

　　李玉将碗递给李洛，示意李洛给她舀碗汤，同时回答赵启轩：“大后天晚上六点半，半月酒店的‘末夏’厅。你去吗？”

　　李洛还没动，赵启轩已经接过李玉的碗代劳，并问道：“什么主题？”

　　“打击海盗，溯源及安置流民。特斯特议员是主演讲嘉宾。” 说完李玉又看向陈乾，“陈乾会去吗？”

　　陈乾笑着说：“去啊，我听说你们长盛宴会的食物历来都是洛根大会公宴里最好吃的。”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乐了。

　　赵启轩又问：“长盛今年有私宴吗？”

　　李玉：“没有。因为官司的事情，媒体把长盛盯得死死的，这个时候不论做什么都可能被人恶意解读。所以长盛决定低调行事。……欸，这汤还真不错，赵启轩你等下去问问他们是怎么做的。” 李玉被汤的口感惊艳到了。

　　李洛嗤笑道：“你俩就算知道这汤是怎么做的也做不出这味道。”

　　李玉闻言对李洛怒目而视，少顷，李玉叹了一口气：“唉，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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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顿饭就在这样轻松闲聊的气氛里结束了。李玉和赵启轩并没有将焦点过多的放在陈乾身上，让陈乾觉得十分地自在，就好像是和多年相交的好友们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普通的晚餐。回去的路上，四人决定同乘一辆车。赵启轩开车，李玉坐在副驾驶，陈乾和李洛坐在后面。靠在李洛肩膀上，手被李洛握着，听着赵启轩和李玉小声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路灯的光从车窗流进来，明明灭灭，让陈乾觉得安心极了。他闭上眼睛，恍惚中好像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全家出游，回去的路上他躺在奶奶的怀里，在父母轻声细语地聊天声中睡着。像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存在，陈乾轻轻地握了一下李洛的手，李洛偏过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如果现在这一切都只是梦，那就永远不要醒来，陈乾想。

　　***

　　“洛根大会”的前两天的会议主题是联盟的经济。联盟经济委员会按照惯例提交了一份关于联盟在过去三年里的整体经济运行报告，并重点分析了各个星球经济发展中的主要问题。陈乾陪着科尔曼教授参加了每一场互动会议和好几场星球政府政要举行的私宴。两天下来，他和李洛说话不超过三句。偶尔在不同会场遇到，陈乾能感觉到李洛向他投过来的目光如丝线一般把他缠绕起来，他心里不觉又甜又酸。

　　第三天开始，“洛根大会”的主题转向政治以及社会问题，而今年的重点是关于打击海盗安置流民。

　　陈乾和科尔曼教授以及杰登一起到达会场时，大家都差不多入座了。陈乾假装不经意地环顾会场，看到李洛在离他三个桌子远的地方对着他笑，他这才安心坐下。

　　今年的会议主题除了讨论如何对付海盗外，主题还涉及到了打击系外三星的恐怖主义组织的重要性，其中提到了最大最活跃的“提洛”。“提洛”是一个海盗集团，但是它与一般的海盗组织不一样，它更是一个宗教极端组织。它的最初成员来自海索星，因不满海索星政府迟迟不愿启动“重返地球”的工程，并且面对联盟时软弱退让，其牧师乔治亚遂自发组织和招募持同样信念的海文教徒成立了“提洛”。 “提洛”在创立之初是想要通过各种草根运动和社会活动来获得民众的支持以敦促政府重启“寻找母星地球”的计划，但收效甚微。随着时间的推移，“提洛”行事逐渐极端化。后来在一次游行示威 中与警察发生冲突，演变成严重的暴力事件，创始人乔治亚被捕，被判有期徒刑三十年，关在太空监狱。“提洛”在某海盗组织的帮助下劫狱成功，救出了乔治亚。海索星政府遂将“提洛”定性为恐怖组织，“提洛”从此与海索星政府决裂，走向了武装反叛的道路。二十多年来，“提洛”主要活跃在系外三星，成为海文教原教旨主义的极端组织。他们经常使用暴力手段扫荡流民岛和定居点，强迫皈依，不从者男性或被杀害，女性或被卖入太空妓院。平时也会做一些海盗的勾当，骚扰抢劫联盟的飞船。近几年开始向联盟内部渗透，已经在联盟内制造了好几起恐怖袭击事件。

　　联盟政府政治部的某位发言人做完主题报告之后，主持人宣布接下来有一位特殊的嘉宾做演讲。只见一位漂亮的女人身着黑色露肩礼服走上演讲台，台下人立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因为大家看到一条深红色粗大的伤疤从这位漂亮女人的左肩横贯至右胸并延伸进礼服里，像是有人用锯齿状的利器狠狠地砍过她。在灯光下，那伤疤在女人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愈发狰狞，和女人漂亮的眉眼形成惨烈的对比。接着，女人开始讲述她的故事。这个漂亮女人名叫玛莎，系外三星的海索星人。因一心向往联盟，十年前便与全家逃离海索星，但在入境联盟时申请难民被拒，只得暂居于一座流民岛。五年前，“提洛”袭击流民岛，玛莎的父母姐妹惨死，自己被轮||奸后被卖到了太空妓院，最后经历重重磨难终于逃离来到了联盟。身上那条可怖的疤就是被一名“提洛”的成员拿一把锯齿状的刀划的。虽然现在医学技术能完全修复疤痕，但玛莎小姐选择保持这条疤的原样。她说时时看到这条疤，可以提醒她继续努力去解救像她曾经一样生活在暗无天日里的女性，同时呼吁联盟各界关注流民问题，尽快出台合适的流民安置政策以减少类似玛莎小姐的悲剧的发生。

　　演讲台上玛莎小姐声泪俱下地讲述她的遭遇，台下的人或见哭兴悲或义愤填膺。李洛看到陈乾悄悄地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出了会场，他等了片刻也跟了出去，走到会场外只看到陈乾刚刚拐进一条走廊的身影，看方向应该是洗手间。于是李洛也来到洗手间。洗手间没其他人，只有陈乾正低着头洗手，面色凝重。听到动静，陈乾抬头看向镜子，发现是李洛，表情立刻舒展了不少。陈乾转过身看着李洛，一言不发。李洛觉得奇怪，正准备开口，陈乾突然快步走近，一把搂过他的脖子吻了上来。李洛搂紧陈乾的腰，稍稍用力往上提了提，陈乾借力一跳，双腿盘上李洛的腰。李洛一只手推开一个厕所隔间的，单手抱着像树袋熊一样盘在他身上的陈乾走了进去并顺手关上门。李洛将陈乾抵在门上，唇舌交缠，陈乾的吻又急又凶，像是在努力甩掉什么又像是在拼命索取什么。

　　“你什么时候给我？……我想要你。” 平静下来的陈乾抵着李洛的鼻尖，亲昵地低语。

　　“嗯？” 陈乾的直白让李洛一愣，他觉得陈乾的情绪有些不对，安抚般地吻了吻陈乾：“等我挑个特别的日子。”

　　陈乾搂着李洛，感受到李洛肌肉坚实的肩膀，点点头：“嗯，那你快点。”

　　李洛轻笑了一声，轻轻抚拍陈乾的后背。是玛莎的故事让陈乾想起了他在联盟外漂泊的十年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呢？想到这里，李洛不由得将陈乾往自己怀里带。

　　“李洛……，” 陈乾闷声抱怨，“……我快被你勒死了！”

　　李洛笑着放下陈乾：“玛莎的事情让你不好受了？” 陈乾轻轻地摇了摇头，李洛抬手用大拇指扫过陈乾的嘴唇，轻轻地印上一吻，“有事要告诉我，我会一直都陪着你。”

　　陈乾微笑地看着李洛，半晌，点点头，哑着嗓子说：“好！”

　　***

　　长盛的互动晚宴设置了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从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半，两个小时的时间里由嘉宾做演讲以及与其他参会者以提问的方式互动。第二个环节才是正式的自助宴会，嘉宾主席台撤走，让嘉宾和与会者没有距离，大家能在享受美食的过程中平等交流。

　　长盛这次晚宴的主讲嘉宾是特斯特议员。特斯特议员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演说家，虽然他谈论的是打击海盗这个类似于联盟的“顽疾”的问题，似乎有些老生常谈，但是凭借着丰富的历史知识和精准的情绪拿捏，使得他的演讲极具感染力。尤其是在问答互动环节，特斯特幽默风趣，妙语连珠，时不时引得台下掌声雷动，使得特斯特议员的“明星政治家”的光环更加耀眼了。而坐在下面的陈乾毫不为所动，他对特斯特缺乏好感，觉得此人的一切行为都太过刻意。因为科尔曼教授去参加一个安保级别很高的私宴了，而杰登去了另一个互动晚宴，所以陈乾此时一个人，反应冷淡，被热闹欢乐的人群包围着，显得格格不入。还好其他嘉宾和李玉的谈话比较有意思，让陈乾觉得不是那么的无聊。整个期间，陈乾时不时朝大门看，心里想着李洛那家伙怎么还不来。

　　好不容易熬到第一个环节结束，陈乾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下。不一会儿一群身着白色制服的服务员推着大盆的食物鱼贯而入，大厅里立即充满了食物的香味。陈乾看了一圈，发现那些吃的看起来确实很诱人。但他想和李洛一起吃，就只拿了一杯果酒，边喝边给李洛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过来。李洛秒回“五分钟后到”。陈乾看了信息心情好了不少，抬头环顾一圈，大部分人在那儿排队取食物，但周围还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靠着高脚小圆桌聚在一起端着酒杯闲聊。

　　陈乾听到有人叫他，循声看去：是特斯特，被几个人簇拥着，对他招了招手。陈乾收起内心的无奈，满面微笑地走过去。

　　“你好，陈乾。” 特斯特笑容满面，又向周围的人介绍说：“这位是陈乾，我的同门小师弟！”

　　陈乾忍着满身起鸡皮疙瘩的不适，挂着谦逊而得体的微笑一一向特斯特身边的几个人打招呼，然后他看到了玛莎。玛莎穿了件高领的礼服，没有将她那极具辨识度的疤露出来。此时玛莎正上下打量他，脸上似乎带着点惊疑，特斯特叫了她两遍她才反应过来。陈乾声色不动，脸上挂着不明就里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我……大概是我成天和女孩子们在一起，第一次看到像陈乾先生这样好看的男性有点不知所措了。” 玛莎的自嘲迅速打散了因她之前失态引起的尴尬气氛。

　　特斯特哈哈大笑：“这不怪你，玛莎小姐。我们陈乾长得确实能倾倒众生。” 说着十分亲切地搂过陈乾的肩膀拍了拍。

　　陈乾忍着想要折断特斯特的手臂的冲动，礼貌地回应玛莎：“你好，玛莎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上午听了你的故事，我为你的遭遇感到抱歉，也非常欣赏你的勇气。”

　　特斯特他们寒暄完离开后，社交达人陈乾满心疲惫地转身，看见李洛正向他走过来，陈乾所有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不是说五分钟后就到吗？” 陈乾佯怒。

　　“对不起，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 李洛笑着道歉。说完他环顾一圈，突然靠近陈乾压低声音说：“我们还是去我房间吃饭吧。我姐看到我了，她肯定要来找我挡枪帮她对付那些想和长盛扯上关系的人。”

　　陈乾回头看见李玉和赵启轩正和一群人边聊边缓步走来，他立即同意李洛的建议，两人飞快地离开了宴会厅。

　　宴会厅离客人的住宿区颇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一个花园。此时天色已黑，又是晚餐时间，酒店园区一个人都没有，十分静谧。陈乾和李洛两个人沿着花园内的小径向李洛的房间走去，边走边闲聊。

　　“你和特斯特聊了什么？” 李洛问。

　　“没什么，就……闲扯了几句。” 陈乾有些恹恹地，“你知道的，他成天把自己是科尔曼教授的学生挂在嘴边……你觉得他怎么样？”

　　“嗯？” 李洛微顿，说：“我觉得他就是个煽动家，野心家。”

　　陈乾听完很高兴，他偏过头对李洛说：“我也这样觉得…”

　　陈乾话还没说完，看到李洛右后方窜出一个人，跳起来想卡住李洛的脖子，手指间的金属片反光晃了一下。陈乾瞠目欲裂，大喊：“李洛小心！” 话未落音，陈乾感到后面又冒出一个人扑向自己。他一闪身躲过这一扑，那人反应极快，转身挥拳向陈乾砸过来。陈乾两手格住对方的拳，狠狠一脚将对方踢倒。然后他急速跑向两米远处的报警柱，一脚踢向报警柱的蓝色按钮，但是报警柱毫无反应。被踢倒在地的人马上爬起来，甩出一把匕首再次向陈乾扑了过来。李洛这边抓住了试图从后面卡他脖子的人的双臂，看清人手中拿着一个弹簧注射器，他迅速给人来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来人狠狠掼在地上。这时第三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李洛背后，陈乾无暇分身，只能大声提醒李洛小心。但李洛来不及反应，只感到脖子一阵刺痛。在他失去意识前，他按了通讯器上的红色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