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多米诺[无限]》宝倦

5、血煞之境

　　阿真游动的速度不减，沉沉浮浮身形灵活。
　　然而，古怪的事情并未停止，仍在继续发酵：
　　——他的胳膊明显起了变化。

　　小满心中存疑，不敢错过一丝一毫的异常，眯着眼睛，努力辨认。
　　阿真的躯体在她瞳孔中越来越清晰，怪异的一幕彻底吓到了她：“他……他的肉……”

　　阿真身上的肉在减少，但是他浑然不觉。

　　先是皮肤渐渐剥落，薄薄的一层，零零落落散在水面。
　　失去了皮肤的包裹，身体露出鲜红色的皮下组织。

　　裸露在外的肉，没有了保护，被水的黑气感染浸透，很快长出大大小小的疙瘩与脓包，蔓延至他全身。
　　血腥味飘了过来。

　　躯干上的疙瘩脓包快速长大，到了极限。
　　撑得肉块的顶端几近透明，能隐隐看到里面跃动的血管，和密密匝匝如心脏般搏动的不明黑色斑点。

　　他四肢上的肉，却在一块接一块的剥落。

　　白时捂住小满的眼睛，拼命忍住干呕的欲望。
　　他看到疙瘩里面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卵，爬满了密密麻麻的毒虫。

　　虫子振动翅膀，暴躁的窜动，随着它们的游走，阿真的肉极速起伏。
　　终是没了耐性，虫子顶着尖刺，刺破疙瘩，带着满身的血丝往外钻。

　　虫卵孵化成虫的速度，远远快于自然界。
　　不断有毒虫钻出来，肉疙瘩不断炸开和剥落，水面上鲜血淋漓。
　　但阿真却无知无觉，拖着残肢烂肉，不停歇的游动。

　　上层的肉脱落了，下面残留的烂肉继续红肿破裂，钻出层层叠叠带着毒针的毒虫，直至化为白骨。

　　五分钟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健康的男生，活生生变成了骷髅骨架。
　　此情此景，诡异得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更可怕的事还在继续，剥了皮肉的骨架，竟然一直保持着游泳的动作，永远的往一个他再也不可能出去的出口拼命游。

　　风吹浪动，远远有尸臭味传来，兜头打断了白时目瞪口呆的出神。
　　白时仔细往水下看，不禁倒抽冷气，煞白的脸色顿时发青。

　　原来水里面还有另外的世界。

　　炼狱，油炸着，火烧着，冰寒着，刀子刮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可怕怪物置身其间。
　　它们痛苦呼嚎，挣脱着往上攀爬，眼看就要爬到水的表层，又被什么给硬生生拖了下去。

　　水面突然破开，强劲的水浪溅起几米高，什么东西蹿至半空，又猛的扎下去。
　　对准的正是化为白骨的阿真。

　　接而连三的，有东西钻了出来，无一不是瘦骨嶙峋，无数个枯爪抓住阿真，将他往水下拖。
　　阿真疯狂挣扎，哭嚎声凄厉：“我要回家，我要出去，不……”

　　他的脑袋被拖进了水里，声音含糊，断断续续，但倔强的叫喊着：“不……不要把我拖进去啊，我……我回家，回家，回，回家。”

　　彻底的没了声音。
　　破开的水面，随着被拖下去的阿真，慢慢的又汇合，如镜子般平静。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死寂。
　　如死般寂静。

　　小满抖得不行，被阴风吹得整个人快要晕厥，害怕得想要放声大哭，但还是颤颤巍巍的为大家打气：“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刚刚逃过一劫，正是火气正旺的时候，一……一定能共渡难关。”

　　“得感谢司晚，他带着我们跑到S线的中点位置，这里是太极阴阳对立调和最独立，也是最均衡的点，可以独立于福祸存在，如果没有他，我们依旧逃不过。”白时道。

　　白时心情沉重，他跟阿真认识不过几个小时，说有感情那大可不必。
　　但活生生的人，在他眼前死得这么惨，这么诡异，说没有难过是假的。
　　而且，都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他的今天，说不准就是自己的明天。

　　一步错，步步错。
　　而在这里，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步要走，一旦稍有差池，后果不敢想象。

　　桑树停止生长，静止几秒，连带着整个世界也停止下来，一切声音都消失无踪。

　　很快，桑树开始无风自动，每抖一下，都能听到渗人的哽咽声。
　　呜呜咽咽的，像小媳妇，那情形，实在是瘆人至极。

　　赤水，黑水泾渭分明，被一根S线分开，中间却共生出一棵阴森森的鬼树。
　　现下，这鬼树似在哭泣。

　　白时真是快要被这一幕接一幕不合常理的东西，搞得神经衰弱。

　　桑树的哭声越来越来大，越来越急促，时而如婴儿，时而如老妪，时而又如暮年老头。
　　“怎么办？”白时小声问司晚。

　　司晚一根指头竖上唇边，示意他噤声。
　　白时和小满立刻紧闭嘴巴，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

　　大团黑色的东西从树上掉落，在两边的水面上荡出波纹，很快又钻了进去，消失了踪迹。
　　白时勉强能猜出那些不断落下的东西，大概是桑树的“果实”。

　　果实汇入水底，很快又重新开花结果，在水面上结出了两个木质小船。
　　船夫握浆立在船头，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孔，衣服破破烂烂，勉强蔽体。

　　船和船夫沉默的飘在左右两侧，离白时他们不远。
　　没有划船靠近，也没有离开，就这样不言不语对着他们。

　　无声的压抑，可以将人逼疯的恐慌。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小满打着手势问白时。
　　白时摇摇头，看向司晚，见他没有动，白时也就拉着小满不敢乱动。

　　刚刚飘落的，被压在海底的纸钱，有了生命般，从海里倒窜出来，猛的汇集在一处。
　　霎时间，就汇出了身体的形状。

　　身体剧烈抖动，刀尖出鞘般从身体里刺出了双手，双脚，最后是脑袋。
　　它脑袋不稳的在脖子上疯狂旋转，关节处似老旧机器般“咔咔”作响，随时都要解体。
　　四肢更是吃力地挣扎。

　　等到手脚终于能摆正的时候，它脑袋的转动速度也缓下来，慢慢正面面向白时他们三个。

　　司晚，白时和小满倒抽冷气。
　　这，这……这他妈是个纸扎人！
　　晦气玩意！

　　纸扎人被画上了色彩鲜艳的五官，眉毛和眼眶又粗又黑。
　　他弯着眼角笑得十分僵硬和诡异。

　　【欢迎来到我们的乐园】
　　【请选择乘坐船只】
　　【注意：你们做的选择，将决定你们接下来在乐园中的体验感】
　　儿童机械的电子声音响起。

　　小满不知所措的看向白时，白时也拿不定注意。
　　突然蹦出一个这么吓人的玩意，逼着他们在不明情况的条件下做选择。
　　还特么体验感，是影响他们接下来如何舞进鬼门关吧！

　　司晚抿唇，垂眸想了片刻，眼睛看向黑水方向。

　　【司晚先生，您是选择黑水阵吗？】

　　“是。”

　　黑水的船夫将船摇了过来，司晚屈膝一跃而上。

　　白时：……
　　小满：……

　　大兄弟，这么草率的吗，不跟我们商量商量的吗……

　　纸扎人面向白时方向，冲他和小满露出“和善”的笑容。
　　甚至还直着两条僵硬的短腿，鸭子走步般左右晃动，往他们方向走了两步，逼得白时和小满很怂的往后退。

　　【白时先生，小满小姐，两位做好选择了吗？】

　　“我跟你一道，你选什么我也选什么，我信你。”
　　小满微微侧头，避开纸扎人的方向，那玩意实在太渗人，看一眼都觉得阴嗖嗖的。

　　白时咬牙，事到如今，选什么都是一个赌字，他望向黑水。
　　司晚面无表情的坐在船里，接到白时审视询问的目光，也没有变动神色，似乎事不关己，对白时和小满没有半分“战友”情分。

　　“你想选择黑水？”小满小声问他。

　　白时点头，同样跟她耳语：“反正选哪个都是五五开，你看他多淡定，肯定胸有成竹，我猜他绝对是大佬，紧跟大佬步伐有肉吃。”
　　他顿了顿，看了眼小满又道：“不过，说到底还是赌罢了，就怕选错了，连累你。”

　　小满露出来这里后的第一个浅笑：“没准赌赢了呢，我一个人什么都不敢选，没你们勇敢，如果真选错了，好歹结伴死，总好过我一个人在这里继续往下走。”

　　看她稚气未退的脸，说的话也带着孩子气，白时不免有些好笑，乐观的人总能带给别人几分希望，白时来这里后累积的阴郁心情，也好了些许。

　　【白时先生，小满小姐，你们是选择黑水吗？】

　　“是。”

　　白时上船，回身拉小满一把。
　　手伸到半途，没想到小满原地起跳，直接蹦了上来，小船晃了两晃。

　　白时：……
　　说好的柔柔弱弱小姑娘呢。

　　小满拍了拍衣服：“我忘了跟你说了，我是我们市跳高冠军。”
　　拍完衣服顺头发，几秒后，她又补充：“哦，我还是散打冠军。”

　　司晚：……
　　白时：……

　　稍微整理干净点仪容，她抬头擦汗，看着面前两个帅哥，又又补充了句：“我胳膊上还有非常man的健硕肌肉，你们要看不？”

　　不必了，大妹子！

　　船夫沉默摇奖，不知道要带他们去哪里。
　　白时神使鬼差的回头往赤水方向看去，赤水的船夫还在原处，随着赤浪沉沉浮浮，斗笠遮面，阴沉又冷漠。

　　一切都太过离奇，接下来是生是死，还是半生不死，完全都是未知数。
　　他讨厌命运被别人玩弄于掌心的感觉，白时陷入发呆，明明没时间让他消沉，但就是大脑控制不住的放空。

　　“砰——”
　　巨响强硬拉回他的神志。

　　白时抬眸望去，赤水爆炸，浓烟滚滚，船夫连船带人被炸成粉碎。
　　血雾散入了空中。

　　浓重的腥气顺着阴风，飘到了黑水这边，熏得人直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