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strange_matters

3、流光溢彩

　　单位车的显示屏上的时间是早上九点整。

　　琴知搓着手，发现手心已经被汗浸湿。他不动声色地喘着粗气，感觉到内心的情绪如同洪流，正被刚刚开始起作用的药效堵在心口。他盯着A26的骚粉色玻璃爱心水杯，心中冒出无数个用水杯把搭档砸死的念头。

　　A26的那通电话差点让他被智能监察系统检测到大幅度情绪波动。他自己反应快，咽下了两片单位月初发的镇定片，而药剂即刻起效，A26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只是现在，琴知要在他面前装作自己很正常，完全没有因为曾经的故人被系统盯上了而感到恐慌。

　　…还好，没有危及到自己…没有危及到时雨。琴知顾不上想他们的过去，更顾不上考虑怎么应付即将要到来的相遇。现在药效已经最大化减弱情绪波动，他只想保证那人的安全。

　　药效达到巅峰，会给人一种“喝了太多咖啡”的感觉。这种中央制作的药本身无法控制情绪，却可以迫使人在亢奋的状态下把服药前的各种喜怒哀乐都抛到脑后。琴知算了算时间：如果九点二十登门拜访，坐一个小时，药效不会消失。坐的时间久了，应该还来得及补药。

　　在琴知旁边的A26，看了看琴知的脸色，觉得这个人好像特别阴沉，就连单位吃早饭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生人勿进”。吃错药了？

　　A26小心翼翼地问：“心情不好么？”

　　琴知回过神来，轻轻叹了一口气。A26这个人心很善，但是太敏感，很容易就把人看穿。他把目光从那个令人抓狂的粉红色水杯上移开，努力镇静下来后对搭档说：“昨天晚上没盖好被子，可能着凉了。”

　　A26松了一口气，看起来自己并没有招惹到25。他冲琴知紧张地笑笑。“哦，那我分你点热水吧。”

　　琴知正被药效折磨地想吐，哪有什么下咽的功夫。他阴下脸低吼一声，“不用了！”吼完之后又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于是尴尬地咳了咳声。“抱歉，今天脾气不好。”

　　他顿了顿，又补一句：“准备登门拜访吧。”

　　于是A26一边拿起相机一边提醒他，“那你带好道具。”

　　每一次遇到需要伪装卧底的任务，A26就会发挥中二之魂，像高中时期写小说一样，给25编造一个完美的身份。刚刚合作的时候，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冷着脸的搭档，竟然最擅长伪装工作。但自从见识了25的演技，A26便暗暗发誓，自己要把毕生看的漫画和小说里所有的人物和套路都用在25身上。此时，琴知是一名本科专业为文学的文艺男青年，正带着一个助理摄影师拜访同届的大学同学，记录校友们毕业后的生活。

　　A26早些时候在开小组会的时候顺利查出消息：25和侦查对象是同一所大学毕业。两年前和A25一起签下搭档条约的时候，A26决定深入扩展自己手里的社交网。他查过自己和A25的所有大学同学，其实按理说应该认识时雨。然而，他发现自己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是我当时漏了一个人？A26想。这不应该啊，毕竟自己虽然当年没有现在熟练，但很少犯基本的遗漏错误。可如今正赶任务的A26并没有心思翻自己的黄历，过了那么久的事情就由它去吧，等哪天有时间了再查。

　　A26抱着道具带，把相机挂在脖子上。他将一双方形木框眼镜，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递给琴知。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踩进割人的冬风里。

　　***
　　时雨看番又看困了。

　　他瞟了最后一眼剧情就合上被撂在被子上的电脑，打算倒头大睡。可他没想到，周六早上九点半有人会登门拜访。

　　门铃“叮铃铃”地响了，没等时雨回答，门外有个冷淡低沉的声音问，“您好，是时雨先生吗？”

　　刚刚好要睡回笼觉，这人时间挑的可真合适呢。时雨急匆匆地换上了一套勉强能见人的衣服，心里琢磨着这个点什么人会来敲门拜访。

　　“您是？”

　　“是这样的，先生。我是中央大学34届的，本科是新闻。我是受校杂志委托，给他们当一回记者。他们这一期的主题是校友，所以我就是想走访同学家，采访一下广大校友。我们不打扰您太久，问您两个问题就走人。”那个声音听起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有点怪怪的。本来是客套话，从门外的人口中说出来，莫名其妙带出来一层令人担忧的恳求和歉意。

　　时雨盯着门看了片刻，转身从厨房柜子取了一把很小的瑞士军刀。疑心太重不好，但这事还是感觉有点瘆人。

　　他小心翼翼地作答：“您稍等。我稍微收拾一下，”说着把军刀揣进后裤兜里。

　　他走向自家门口，故作镇定地拧开了门把手。

　　原来琴知一直都…

　　时雨向后退了一小步，屏住呼吸，怔怔地看着八年前销声匿迹的师兄。琴知也面无表情地看着时雨，脸色僵得可怕。他一只手自然地抱着一本笔记本，另一只缓慢地推了推眼镜，如同记好了动作的演员。时雨突然有些惊恐地看着琴知。师兄的动作熟练地像一个被操控的玩偶…中央这些年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时雨眼睛上蒙了一层眼泪，焦急地将目光转向琴知的眼睛。他想找到一丁点师兄当年的神色，却发现琴知的眼睛睁得太大了，一双瞳孔如同深渊一般黑暗，似乎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火花。琴知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并不回避时雨的目光，好像看透了时雨的恐惧。时雨惊慌失措中下意识地后退，想要逃离那片不见底的深渊，却发现双腿已经发软，不听使唤。

　　他一个踉跄，险些向后跌，却被琴知一把抓住。两人掌心相碰之际，时雨顿时感到意识从恍惚和不对焦转换成无比清晰，就好像师兄体内有某种令人振奋的力量。他惊讶地把目光投射进琴知眼里，才发现对方眼睛里的一片黑暗藏着比初见时更漂亮的东西；琴知的一双瞳孔流光溢彩，装得下整个世界，眉间还带着犀利和一丝少年般的轻狂。他好像在用眼神告诉时雨，别害怕。

　　琴知看着时雨，向他用口型说，“演戏。”

　　时雨惊讶之余不禁笑了笑。没想到你这么会装，到底是我专业还是你专业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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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似乎成功地把想写的感觉写出来了
还有
记住那个瑞士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