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上三度》木吉山

35、第三十五章

　　洛良站在二楼的小阳台，程佳的小宠里又多了两只漂亮的守宫，奶黄色的皮肤就像香甜的柚子，他目不转睛盯着它们吃水果，楼下客厅是程实一家三口的年夜饭，饺子是牛肉馅的，香味扑鼻，气氛温馨，可这些都与洛良无关。

　　前些天程实帮洛良联系了乔怀景，医疗基地那边反馈说乔医生夜以继日手术不停，没排手术的时候还要去村民家里给人看病。

　　边境远郊的人们不重视卫生健康。有很多分化时变异的AO腺体出现在人群里，在阻隔贴和抑制剂重度缺失的情况下，病变的腺体信息素如瘟疫那般肆意流窜感染…

　　洛良错过了与乔怀景通话的机会，那边信号基于军方的通讯基站，只有固定时间用于申请医疗资源上，医生们都不愿占用这些资源。

　　洛良不知道的是，那天乔怀景从村里回到基地，直挺挺地站在那台老旧的，再也不会响起的电话前很久很久…

　　新闻里时常出现边境冲突，一些村民面对采访，用蹩脚的普通话告诉记者：子弹突突地擦着我耳根子飞过去啦…
　　每次看到这种新闻，洛良就心惊肉跳的，肚子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时间盛着思念的海水，时而波澜不惊，时而风起云涌。

　　七月盛夏，蝉鸣不绝。首都大学钟塔上的爬山虎鲜活翠绿，盎然的空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欢呼：我们毕业啦。

　　林荫道上的长椅前，洛良拿着小风扇对着自己不断地驱散热意，他不时地拿起水杯喝一口，保持补水状态。路过的学生有些会抬眼打量他。

　　结束了室外的拍照，毕业生们缓缓进入报告厅，人多有些挤，洛良走得小心，他的Omega同学见状都好心地伸出了手要扶他，他腼腆地低头笑了笑说谢谢。

　　同学们都好奇地观察洛良，头发比之前修得更短了，宽松过长的学士服衬得他很纤瘦，外表却比从前更加莹润白皙，唇红齿白的漂亮Beta惹得其他人频频回头。

　　洛良垂着视线，平静地接受着同学们投来的审视的目光。

　　毕业典礼正式开始，洛良坐在台下却昏昏欲睡，报告厅里开着空调温度适宜，他靠在椅背上微眯起眼睛，身旁的同学正在看实时新闻，新闻里播放着援边医疗队接受首都卫视的采访。

　　Omega同学对着里头帅气逼人，一股沧桑感男人味十足的Alpha医生眼睛都亮得放出光来。
　　乔怀景站起身微微颔首然后退出了采访室，出门时负责人拦住了他，悄声问：“乔医生要走？待会还要单人采访。”

　　负责人一脸为难，上头压下来的任务他也没办法，乔怀景看了眼时间，脸都绷紧了：“快点。”
　　等轮到乔怀景的时候，刚才还急切的心思瞬间平静下来，他回想着在援边的六个月，时间不长，却每天都在震撼中度过，无数个鲜活的生命在他面前如狂风暴雨般挣扎着却慢慢地趋于平静。

　　一问一答，乔怀景声色平稳，毫无波澜，仿佛一个局外人的叙述，但也只有他知道无法入睡的夜晚有多难熬，一闭上眼就是鲜血淋漓，就是痛苦挣扎。但他心里一直空荡的某处忽然填满了，那是对职业的忠诚，对生命的敬畏。

　　乔怀景走出首都医务总局，蒸腾的热气扑面而来，夏季刺眼的阳光让他睁不开眼。但他贪婪地站在阳光下吸着滚烫的空气，他思念内地的空气，还有人。

　　到首都大学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洛良已经结束了毕业典礼，正往校门处走。
　　乔怀景站在校门口看着他日思夜想的Beta背着一个小背包，慢腾腾地捡着树荫下走，小脸晒得汗涔涔红扑扑的，只是当他视线定在洛良隆起的肚子上时，他正要向前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深邃的眼眸瞬间暗了下去…

　　洛良怀孕了。
　　一个受孕率只是百分之5的Beta男性居然怀孕了！？

　　周围有小声的议论，洛良选择闻而不听，他这个年纪怀孕不稀奇，稀奇的是男性Beta的属性。他低着头，掌心覆上肚子呈保护姿势，脱下了学士服，肚子的隆起弧度要更加明显。

　　可是周围的议论声愈渐增多，吵吵闹闹的，洛良拧起不安的眉心，医生之前告诉他，不要去人多噪杂的地方，Beta的孕囊壁很薄稍有不慎就是闪失。

　　在纷纷扰扰的说话声中洛良敏感地捕捉到了边境医疗援助、新闻采访的字眼。他的心跟着一紧，以为又是边境冲突的新闻，他蜷起指尖，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手机在他手上像是抹了油怎么都拿不稳，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洛良抿着嘴巴，丧气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手机，弯腰就能捡起的东西现在却略显艰难，月份小的时候倒还好，他如今顶着七个多月的肚子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弯腰了。在家时他能单腿跪一下去捡东西，可他现在在公共场合，人来人往的大学门口怎么能跪呢？

　　洛良耍脾气般地踢了踢手机，小脸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他正要屈膝时，一双穿着男士皮靴的双腿进入视线，立在他的手机面前，他一点点顺着双腿往上看去，紧身牛仔裤下的双腿笔直有力，隐隐约约的肌肉在宽松的白T下若隐若现，裸露在外的手臂肌肤偏黑，有几条伤疤顺着肌肉青筋纵横交错…

　　当身体心跳加速，熟悉的身影涌上心头，洛良一抬眼，不意外地撞进Alpha深沉却温柔的眼睛里。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洛良的心依然会对这个人悸动。

　　周围的躁动忽然一瞬间都消失了，只有小鹿乱撞的心跳声和说不出道不明的欢喜。洛良抿了抿干燥的唇角，直射的阳光让他有些眩晕，他压着又激动又不确定的嗓音，低低地喊了一声，景哥！？

　　只这一声轻唤，乔怀景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拨了一下，根本无力抗拒，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对着洛良伸出了手掌：“哥来接你回家。”

　　今天首都大学举行毕业典礼，狭窄的道路上人们三两成群，汽车开的很慢，城市自行车车队正好路过，流畅如风的身影应接不暇带起了阵阵欢呼，乔怀景拉着洛良在路边走着，手不轻不重地圈在洛良的不盈一握的手腕上，他一直往前走，头也没回。

　　洛良知道他生气了，他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手转了一下挣脱开乔怀景的把握，然后换了一种牵法，与他五指相扣。他用指尖蹭了蹭乔怀景的手心，然喊了一声，哥。乔怀景没理他，只手紧紧扣着他细白的手指。

　　洛良缓下脚步，微微喘气，“哥，我走不动了。”乔怀景回过头，只快速地扫了一眼洛良不适的面色，然后有些别扭地移开了视线，他轻抬下巴指了指前面的长椅：“去那坐会。”

　　早上出酒店时泡的柠檬水已经不多了，洛良晃着杯子喝完了最后一口，伸手勾了勾站在一旁的乔怀景的手指：“回来了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乔怀景在洛良面前蹲下，洛良的视线从刚见面就没移开过，一直盯着他。上空繁茂的树枝给长椅区域遮下了片地阴凉，乔怀景清了清紧得发疼的嗓子，缓缓开口：“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什么啊？”洛良愣着啊了一声，手却下意识去摸圆滚滚的肚子，“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撇着嘴吧，嘟囔着补了一句：“这不都怪你么？”

　　乔怀景低下头按着眉心，眼眶酸涩久久无法平复。在边境的时候，每天过的忧思忧虑，唯有一点安心，是来自在家乡过得很好的爱人。但现在他知道了，洛良一个人挺着肚子在空荡的家里生活了六个月，像刚才那样捡手机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他也做的很为难，乔怀景真不知道这六个月洛良是怎么过来的，心里有愧疚有心疼让他无法抬头。

　　洛良看着低头的Alpha，哪怕他用手挡着，洛良还是看到他闭着眼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好像十分烦恼纠结。洛良慌了神，连忙说：“不怪你，不怪你了...”

　　乔怀景捧着洛良的手心在唇边亲了亲，又沉默了半晌才沉声说：“我只是太开心了...我家小孩，居然要当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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