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人族崛起了吗？》小滚石

3、3.雪枝红提

　　说那天在萨奇家，的确有些奇怪：
　　萨奇家的城堡，位于远离小镇中心的地段，是离花匠的小木屋最远的客户了。虽然最远，但艾文却一直挂念着萨奇家的萨奇夫人。
　　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就为萨奇家定期整顿花园了。
　　在得知母亲遭遇意外后，萨奇夫人是第一个安慰到他的人。这位夫人虽然身体不好，见不了阳光，但是心地格外的善良。是她坚持陪艾文走过最困难的一段时光，并给了他第一笔生意。
　　对艾文来说，萨奇夫人在心里的特殊性仅次于母亲和做花匠。
　　每次他来到的时候，萨奇夫人都会在大门口打着遮阳伞等待，早早的亲手准备好食物。那是小镇的一道风景，是无数小镇人心里的回忆。每当他们结束劳作回家吃饭的时候，都会路过萨奇家的门口。美丽的萨奇夫人，任风摇晃的绝无重复的裙摆，望着道路那头。
　　病困的折磨反倒没有使她倒下，她苍白的皮肤，她每分每秒的倩影都令人魂牵梦绕。
　　总之，五岁到十四岁每个月的这天，萨奇夫人都会风雨无阻的出现在大门口等待艾文。
　　从无例外。
　　而此时站在大门不远处的艾文心里却咯噔一声。
　　眼前的门扉紧紧关闭着，萨奇家的城堡似乎染上抹化不开的犹豫。
　　空气里也没有麦芽的香气，他朝前走去的身体迟钝着很快又恢复了运作。突然，艾文注意到旁边的道路里有枚不起眼的草茎。若是平常里他绝不分心，现在却敏锐的蹲下捡起那枚草茎。
　　它极为新鲜，还没有艾文的半个指节大，需要捻着才能看清模样。
　　似乎和其他杂草的新蕊没有什么区别，但他一眼就确认这是只有在萨奇夫人花园的草坪里才种植过的，他利用催生植物的能力造出来的新品种。
　　艾文面无表情的盯着它，身后吱呀一声，萨奇家的门开了。
　　他抬起头，极为随意的收起草茎朝门口看去。
　　“管家先生，中午好。”
　　德曼的视线停留在脸上仿佛还有赶来残留的喜悦的艾文身上，侧着身子让开门口。
　　他们一前一后的朝着后院走，艾文察觉这里比往常更加沉默，不由得问道：“萨奇夫人她...”
　　管家先生在艾文的记忆里很早就出现了，他跟随萨奇家超过十个年头。可以说的是看着艾文长大的，也知道两人的感情深厚。正是因为这份了解，他看向艾文的眼神里有些怜悯。萨奇夫人就像艾文的第二个母亲，他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再失去萨奇夫人将是很大的打击。
　　“她的病又严重了，主人把她送到城里养病。”
　　“这样啊。”艾文若有所失的跟在德曼身后，似乎是相信了，又有些难过。
　　看在眼里的德曼心想，即便少年会对夫人的不辞而别感到难过，但这件事。唯独这件事情，能瞒着，就让他带到坟墓里去吧。就让那个善良的萨奇夫人，永远的活在少年心中吧。
　　他推开那扇带有彩色玻璃拼接的木门，花园还是以往的那般动人。
　　德曼看向艾文，少年打蔫的样子让他有些心软。
　　“咳，我去去就来。”管家先生和他错开视线，接着说道，“厨房应该有些点心。”

　　艾文目送管家先生离开，他走下台阶不明白为何事情发展成这样。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看起来还是那么健康。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神明，为何不能治愈她，给予她健康呢？
　　少年缓缓步入花园，萨奇凝望着他的背影，敲门声响起。
　　“主人，您进餐了吗？”管家询问道。
　　他拉上窗帘的缝隙，快步的打开门，对着德曼说道：
　　“他又来了？你让他进来了？”
　　面对萨奇的质问，高大的管家从容的应答：“是。”
　　萨奇不怒反笑，朝前走了几步，探出那张因为长期不进食而消瘦的面颊。比起从前更加明显的刻薄，尖锐，若是萨奇夫人的追求者看到肯定会嗤之以鼻。
　　“好极了，看来我指使不动你了，亲爱的德曼管家。”随着萨奇的动作，零星的锁链声响起。
　　他狠利的目光没有使得门口的人退却，德曼只是把食物替换，轻轻地放在蔓延到门口的天鹅绒地毯上。“我不会吃的即便闻到都觉得恶心，难以下咽。”
　　“这可是您以前最喜欢吃的素食。”德曼如此说道。
　　“我不吃素食，我快被你逼疯了。要是你真的为我好，就为城堡里召些年轻漂亮的女仆吧。相信我，只要她们接触到我，就绝不会离开我！”说着萨奇痛苦的扭曲着，像是没有骨头的蛇，翻转间把枕头撕成两半。顺势滚落在地，毫无曾经身为贵族血统的矜贵。
　　德曼依旧保持着风度与萨奇对话道：“您最爱的是萨奇夫人，您向她保证过，不会让任何一个年轻女人出现在您的城堡里。如果您背叛了萨奇夫人，势必陷入无尽的痛苦和自责中。”
　　“没错，我是说过。”萨奇挣扎着起身，他似乎在回忆着过去，神情十分憧憬。边起身边磕磕绊绊的朝着德曼走去，不时抓着床栏才能往前进。很快，他的神情又变得古怪起来，嘴里不知念着什么语言，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仿佛被魔鬼摸过头骨。
　　萨奇狞笑着朝德曼扑去：“那又怎样？”
　　他的身影停留在半空很快朝地上砸去，锁链在身十分牢固，任萨奇如何折腾也翻不出房间来。
　　盘子里的食物打翻在地毯上没有汤汁，德曼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伸手捡起。现在的萨奇已经筋疲力竭了，他奋力朝德曼看去，眼里留下晶莹的泪水。
　　“德曼，我的老伙计。”萨奇似乎放弃了，就这样躺在地毯上说着，“可怜可怜你的主人吧，哪怕只有一杯，不，哪怕只有一口。我也能活过来，到时候，到时候。”
　　他幻想着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德曼叹息着，缓缓把门关上。

　　艾文抬起头朝着古堡的方向看去，随后朝着花园中心靠近，不时修剪枝桠。
　　花园中心里有一座喷泉，和用于休息的亭台，他和萨奇夫人就是在这里用餐的。
　　他朝着那边走着，眼睛忽的被光点晃到，顺着喷泉看去。喷泉边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艾文越靠越近，池水倒映出他的上半身。并没有发现意料之外的东西，准备离开时，目光被水边的荷花吸引。它本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伸手摸去，在花叶中翻出一支仿佛由红宝石组成的领夹。
　　对于这枚领夹，艾文再熟悉不过。
　　萨奇夫人极喜爱它，几乎从不离身：“它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难以想象没有了它，我的生活会失去怎样的色彩。它叫雪枝提红，它是独一无二的。”
　　少年记着萨奇夫人说起这领夹的喜悦神情，怎么也不相信那位夫人会任由雪枝提红遗失。仔细回想起萨奇家的种种情形，艾文不禁去萨奇夫人去城里养病这件事情产生了怀疑。
　　难道萨奇夫人也遭遇了什么意外？管家先生为何要说谎？我该怎么办？
　　少年脑袋里立刻反应出几个问题来，听到动静后快速的将领夹放在安全的裤兜里，继续修建枝桠。这时他才发现雪枝提红的轮廓已经在手里留下的痕迹。
　　不一会，端着点心的德曼就从灌木组成的小型迷宫走进来了，他端着托盘道：
　　“来这边！”“哦！”
　　艾文回应着，朝亭台走去。
　　“你先吃，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德曼管家边说边观察少年的状态：他吃着点心，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难过了。便接着说道：“因为要给夫人治病，主人决定缩减开支，遣散仆人。”一旦开口似乎没那么困难，德曼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拜托给你的工作，在萨奇夫人回来之前停工一阵。这次的薪水还是会照常给你。”
　　果然...少年愣在当场，他咽下点心，急切的说：
　　“我难道是为了这点工钱吗？”
　　不等德曼反应过来，艾文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低声说道：“萨奇夫人是那么喜欢这个花园，她回来时看见花园搭理的井井有条一定很高兴。”此时他更像是独自啜泣，“我可以不要工钱的。”
　　只有和管家建立联系才能知道有关萨奇夫人的真相，确认这一点后，艾文看向德曼管家的神情越发可怜。德曼见过少年小时候失魂落魄的狼狈模样，又听此话更是决心隐瞒真相，他谨慎的说道：“既然为此，我会询问主人的。”
　　“萨奇先生不太喜欢我。”艾文语气中带着绝望，“我得见见他。”
　　德曼不由得把话叉过去说：“一旦收到夫人的消息，肯定会告诉你。”
　　“真的吗？”
　　面对少年期许的眼神，他却僵硬了背脊回答道：“真的。”
　　德曼拖着托盘，离开时转身看向少年修剪花枝的背影上。刚才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对，至于是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所以然来。他又朝着来时的路离去了。
　　德曼消失在艾文视线，他的目光慢慢移向城堡的某处黑暗里。

　　“下个月我还会再来。”少年这样说道，转身离去，又再次转身对注视着他的德曼说道，“有人说你做的点心很好吃吗？德曼管家。”
　　绷着面皮的德曼嘴唇抖了抖，艾文却并不需要答案，没再回头。
　　是有这么个人的，一个本该不应该对人类食物产生兴趣的女人，安娜。
　　他关上门，原本封闭的情绪突然翻涌。回忆点滴略过，定格在故事结局。
　　德曼告诉自己不必悲伤，心头的百般滋味却都被苦涩填满。

　　回到小木屋的艾文盯着手里的雪枝红提，好像是第一次这般细致的打量这物件，的确要比旁的胸针更为精致。他欣赏的把玩着，坐直了身体，越觉得在哪里看过。
　　也许是在教堂图书馆里的画册里看见过？
　　又或者是这么多年过去，才有的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记在心里，把雪枝红提收好。
　　嗞吖——门开了。
　　艾文并没有当回事，毕竟小木屋也有些年头。他操控着藤条关上门，把窗户落下。藤条轻轻蹭着手腕，躲藏起来了。艾文闭上眼睛，没发现这时候雪枝红提又发生了变化。
　　吸血鬼抚摸着扣子，站在教堂之上，远远的和一位黑衣神父对视着。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