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之地》三秦先生

3、白蔷星系

　　昭闻走在前面，欣赏着蔷薇之都不同于其他星球的日落，暗紫色的云霞满天，阳光还有余温，天上隐约还能看见太空中其他星球的轨迹，灰白色的土地上孕育着大片的白蔷薇，虽然尽显苍白，但是却破除了这片星系荒芜的谣言。
　　五年前的昭闻流亡于此，看着这片死亡的土地，他将他唯一带着的花种播下。本想让自己也消亡于此，没想到希望却借着一丝天光开始逆向生长。
　　昭闻将这个无人问津的星系据为己有，用这些洁白却贪恋黑暗的花朵覆盖荒原，组成了如今的“白蔷星系”，这里开始接纳与昭闻一样了无牵挂的亡命徒，他们用各自本领说话，将昭闻拥上了“蔷薇之都”的王座，成立了能够容纳他们这些怪胎的归处。
　　藏落抱着布塔走得很慢，却也在为如此奇异的黄昏感叹，这是他记忆里从未有过的风景。
　　布塔身上的力气突然一松，终于能喘了口气，他向后看去，藏落正蹲坐在地上。虽然这个人对它没轻没重的，但也没有恶意，善良的布塔还是走到了藏落面前甩了甩耳朵：
　　“布塔？”你怎么了？
　　藏落抬起头看向布塔，轻轻启唇：“我有点疼，你先追上去好了，一会儿我会跟上去。”
　　刚说完，眼前就投下来一片阴影，藏落叹了口气：“这天黑得好快啊——”
　　“是你的债主来得快。”藏落一抬头，看见了马尾垂在腰际的昭闻。
　　“看来我的欠债人要横死街头了，这可不太划算啊。”昭闻演的好像真的可惜似的——如果把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的话。
　　“喂，还不起来啊，虽然这地上并没有垃圾，但还是有灰尘的，你的衣服要是脏了我可没得给你换啊。”
　　藏落依旧没有说话，他不是很想让昭闻知道他现在起不来，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但是随着无法控制的眼皮越来越沉重，藏落意识到，伤那么重，三天就下床是个很愚蠢的决定，他可能真的会像昭闻说的那样横死街头，那还是很糟糕的。
　　正当昭闻以为人坐着睡着了的时候，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蹲下。”
　　不愧是当上将的人，失忆了语气还跟命令一样，昭闻“嗤”了一声，“你以为你是——”话还没怼完，就被藏落打断了，昭闻立刻听话的蹲了下去，背朝藏落。仅仅因为藏落的一个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疼”字。
　　啧，真是窝囊。
　　面对从来不向别人示弱的藏落，失忆之后却破天荒的对他说了，这还是很稀奇的。也许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仅有昭闻认识他；也许是身处异国他乡，安全感的缺失；又或者是，失忆的藏落忘了逞强．．．．．．
　　总之，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昭闻的心情都很微妙，毕竟，藏落于他是很遥远的人，而现在，他们似乎平等了。
　　昭闻感受到背上的重量后，站起来颠了颠，布塔似乎也想呆在昭闻身上，抱住了他的小腿。
　　“别闹，现在不行。”
　　布塔：“布——塔。”失宠了。
　　“藏落，我叫什么。”昭闻突然发声。
　　“昭闻。”藏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你还记得多少以前的东西？”
　　藏落想了一下，回了一句“不知道”。
　　这就好办了。昭闻嘴角微微翘起，轻松道：
　　“藏落，欢迎来到亡命徒的‘不归乡’——白蔷星系，蔷薇之都。”
　　乌波洛斯，军事基地——
　　“乌波洛斯星系，１１２４区，分旋出现，数量为１，席兽数量若干，还在不断出现。”
　　“派遣第二支队前往歼灭。”
　　第二舰队进入太空，第二支队长关从之进入主驾驶舱。
　　一头利落短发的男人剑眉凌厉，小麦色的皮肤，身穿黑灰色的作战服，肌肉线条分支明显，稍显凶悍的气质，他是乌波洛斯第二将军，关从之。
　　“各战艇注意，出舰艇！”关从之的声音浑厚有力，震人心冀，第二支队所有成员都不敢出错。
　　“倒数五秒，准备跃迁！”
　　“五，”
　　“四，”
　　“三，”
　　“二，”
　　“一。”
　　“跃迁。”随着机械音的五秒倒数结束，上千艘带着乌波洛斯标志的银色战艇在帝都上方太空同时消失，跃迁至１１２４区。
　　１１２４区有一个比黑洞小了许多的漩涡状虫洞，那里正源源不断的出现席兽。这种怪物不难看出有类人的四肢，但是脸又长的崎岖难看，并且大多数使用四肢并行的兽类方式活动，咬合肌强韧，尖牙锋利无比，更加反常的是，在躯体致命区部位都拥有类似合金机甲一般的盔甲护体，这些怪物的破坏力很强，且没有打到致命部位的话，还会不断复原。
　　人们说，这些怪物来自黑洞的另一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他们从黑洞中逃脱，来找更大的栖息地生存，总是成群结队的出现，说明是群居类生物。
　　也有别的说法，席兽是一种未知力量，是在平衡着什么秩序，又或是来警告着什么。
　　一种是物种入侵，另一种更像是神罚。人类当然更偏向前者，他们总是有一种别样的偏执：在真正的结果出来之前，错的一定不是自己，就算是也不会承认。因为神罚什么的，谁知道罚的是不是人类本身呢？
　　关从之带领的队伍一向以暴力著称，他的理念是：只要打死，过程要快，下手要重。之所以他排老二，是因为手段过为残忍，现场血肉残骸一片狼藉，太空清理员投诉过多次。而上将藏落手段干净利索，却也更狠，直接把席兽轰成了宇宙中的灰，太空清理员打扫了个寂寞，但是乌波洛斯需要席兽活体研究的时候，藏落也能带回来毫发无伤的席兽，并且无一次失利。
　　当然，这一次例外，藏落上将似乎被未知部队给偷袭了。
　　席兽向关从之的部队疯狂进攻扑咬，有些强壮一点的席兽，直接撕去了某一些战艇的防护壳，尖利的牙刺穿士兵的盔甲，鲜血迸流出来，然后太空中，除了席兽的残骸，还多了十几具被撕裂的尸体。
　　关从之的主战艇发射出高温的激光，将迎面而来的几十只席兽直接拦腰截断，所有的战艇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席兽集中在一起，然后围剿。
　　一个小时后，分旋消失，席兽清除完毕，１１２４区域内，红色的血液在真空中宛如固体一般漂浮在原地，场面惨烈。
　　关从之眼睛都不眨一下，又一次五秒，跃迁回乌波洛斯帝都上空。“各人员降落准备，统计伤亡人数，十分钟后递交给各组组长，组长上交于我。”
　　“是！”
　　圣殿内，关从之在赛文特面前行了个礼，“领主。”
　　赛文特拿着本古籍转过身来，“关将军，这一次跃迁如何？”
　　“报告领主，此次跃迁死亡十三人，重伤三十二人，轻伤九十八人，目标六千一百四十七只，全部歼灭。”
　　赛文特看向关从之，“嗯，好好安置抚慰伤亡人士家属，补贴和抚恤金都记得安排上，下去吧。”
　　关从之微鞠一躬退出圣殿，他低垂着眼睛走下白石阶梯。
　　如果是藏落的话，赛文特压根就不会对他说这些事项吧，毕竟，上将这个名头可不是白得的。关从之这么想着。
　　藏落在做少将时，第一次出任务，无人牺牲，仅一人重伤，三人轻微擦伤，重伤的人还是他自己，为了掩护另三人安全回舱，在右手脱臼的情况下，一人干掉了剩下的二十余只席兽。
　　夜晚，关从之穿过繁华的街道，在一处静谧的别墅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我回来了。”
　　“咯吱”一声，门把扭动，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六岁小女孩给他开了门。
　　“爸爸！”小女孩穿着白色的小吊带裙朝关从之伸出了双手要他抱，关从之凶悍的脸上尽显柔情：“阿娅乖，爸爸身上脏兮兮的，去找妈妈，好吗？”
　　关娅眨巴着棕色灵气的大眼睛，委屈的撅着嘴说：“好吧。”
　　“妈妈！爸爸回来啦！”
　　一位亚麻色长发的女子拿着一把锅铲匆匆跑出来，看到关从之，那双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闪闪发光，高兴的朝关从之扑过去，“老公！你回来啦！”
　　“哎哎，身上脏——”关从之遇到白柔柔就手足无措，毫无在战场上气定神闲的样子，像个青涩的大男孩，也不敢拉开扑在他身上的挚爱。
　　白柔柔在他身上蹭了蹭，笑嘻嘻道：“没关系没关系！人家做饭的时候身上也脏嘛～”她抬头望着关从之，露出一口大白牙——果不其然，小脸上黑黢黢一团。
　　关从之哭笑不得的给她抹去了脸上的污渍，“不是让你不会做饭就叫个保姆吗，弄这么狼狈。”
　　白柔柔嘟囔着小嘴抱着关从之说：“还不是听说你今天出去打架，人家想亲自下厨犒劳你嘛。”
　　关从之笑着摸摸白柔柔的头，“好，那我先去洗个澡，再品尝我们柔柔的手艺吧。”
　　“嗯！”
　　关娅在一旁不满的小声说：“我以后也要弄脏点，让爸爸抱抱。”
　　关白两人在旁边笑了起来。
　　浴室中，水声响起，关从之脱下带着灰的作战服，露出了坚实的后背。那里有着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结了痂，有的长出了白色的新肉——那都是在战斗中留下的，有爪痕还有齿痕，都是席兽干的。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只左手，已经是一只机械臂了。
　　那是在五年前的一场大乱斗中造成的。机械臂需要帝国定期维修，还很麻烦，但那是关从之的骄傲，那是为了保护妻儿的象征，他最爱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