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之地》三秦先生

4、蔷薇之都

　　白蔷星系，蔷薇之都——
　　“为什么是‘不归乡’？”藏落趴在昭闻的背上问道。
　　昭闻想了一下该如何回答，带着笑意说：“我们都是被自己的星球乃至星系驱逐并通缉的坏人，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我们可以不遭受异样的眼光，在这里，我们可以是正常人，来到这种都是同类的地方，大家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就不想回原来的那个遭人唾弃的家乡了。”
　　见背上的人不说话，昭闻调笑道：“你想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藏落？”
　　藏落还是没有回应。昭闻转头看去，藏落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白色的发丝被微风吹起，搔过昭闻的勃颈，有点痒，昭闻扭了扭头。
　　“唉，藏落上将，我现在都不知道咱俩谁更惨一点儿了。”昭闻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中背着藏落一步步向路的尽头走去，一位昔日风光的帝国太子，如今正背着失忆的乌波洛斯第一上将，既然难得的没有打起来，还和平共处了半天，真是世事难料啊。
　　就这样，藏落上将一觉又睡了好多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能走动了。别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藏落只用半个月，虽然走路走久了偶尔还会抽个筋，但总体上已无伤大雅。
　　阳光正好，藏落倚在窗边，看着昭闻所说的亡命徒在——做饭。看着好几个光膀子的大汉洗着菜，实在是不利于病情恢复，藏落闭了闭眼睛，看向打着游戏的昭闻：
　　“你不是说这片土地上只能种白蔷薇吗？菜是哪儿来的？”
　　昭闻含着一颗糖分心说道：“亲爱的，看在你摔坏了脑子的份上我好心告诉你，我们这些不法分子是自己找到这里的，并不是被关押在这儿，所以我们还是可以去别的地方购买生存所需的。”
　　藏落一言不发向昭闻走过去，一脚踢飞了他手上的全息投影游戏机。
　　“卧槽你干嘛啊！老贵的了！”昭闻痛心疾首的哀嚎道，刚想去拿起游戏机散了一地的零件，就被藏落一把领子拽了起来，“不会好好说话是吧？给我把前三个恶心的称呼去、掉。”
　　看着藏落极不耐烦的表情，昭闻在那儿连连点头，“好好好不叫就不叫，对你债主下手轻点儿。”
　　“去。”
　　昭闻疑惑：“去？去哪儿啊？”
　　藏落还是那张扑克脸，声音冰冷的回答：“买卖的地方。”
　　昭闻挠挠头，“那——好吧。”
　　两人走到一处空地，藏落感觉被耍了，沉着个脸说：“你飞过去？”
　　昭闻：“嗯。”
　　藏落：“？？？”
　　昭闻看着藏落的那副表情就知道他是误会了什么，澄清道：“不过别误会，是有专门的飞行工具的。喏——”
　　藏落顺着昭闻抬下巴的方向看去，空地上就只有两个大爷在下棋。
　　“喏你个头，飞行道具指的是飞行棋？！”
　　昭闻在藏落彻底炸毛之前向两位大爷喊了声：“开门——”
　　只见两个大爷把棋盘搬到一边，露出了下方一个机械控制器，中间的那个红色按钮被按下，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口子，藏落走到边上去一看，那是一个巨大的平台。
　　“愣着干嘛，站上去。”
　　两人都站上去之后，平台开始下降。
　　他们深入地底，旁边的灯也感应亮起，平台下降的每一层都有数百战艇。
　　一路降到最后一层，藏落看见的，仿佛是一个帝国的军事基地，这些战艇排列有序，还有特定编号，藏落不禁疑惑，这是一个刚建立起五年的星系该有的实力吗？
　　昭闻后退几步，张开双手，露出后面的通道，他痞笑着对藏落说：“怎么样，这是白蔷星系最大的地下舱，这些，都是我的私人财产。”
　　藏落诧异道：“都是你的？”
　　“没错。”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战艇？白蔷星系才建立五年，这么庞大的武力装置与精密的技术，普通帝国也需要多年的累积，而你们——”而你们，不过是流浪的亡命之徒而已。
　　藏落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现在也不过是其中一员罢了。
　　昭闻当然知道藏落没说出来的话，他也不恼，只笑道：“五年前出逃的时候叛逆，就顺手偷了几批储备舱里的战艇，然后带到了这里。”
　　藏落：“．．．．．．”神他妈顺手，你怕是顺了半个储备仓。
　　昭闻甩了个头，说：“来，随便选一艘，哥哥带你出去浪哎哟！”
　　藏落看他又聊起骚来，控制不住想踢他的强烈愿望，事实上确实也这么干了。
　　“不好意思，顺脚。”
　　昭闻竟然还接了：“不用不好意思，记得下次不要惯着你的脚。”
　　藏落实在是惊于这人的言语天赋，无语的走上离他最近的战艇，手一挥，却愣在了原地。
　　他会开战艇？还这么熟练，这已经是肢体记忆了吧？
　　“昭闻。”
　　昭闻爬起来后听到藏落叫他，问：“怎么了？”他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藏落的背影，昭闻走上前去偷偷抓了一把藏落的头发绕在手指上，就听见藏落问他：
　　“我失忆之前是干什么的？”
　　昭闻的手顿了一下，看着打开的舱门就反应过来了。
　　“士兵。”
　　藏落的疑问勉强放下，走进舱内。
　　昭闻启动了战艇，战艇从两排亮着灯的通道快速飞出，浮在太空中。
　　藏落在一旁看着他的操作，也是无比认真。他看似随意的问道：“我是因为什么流亡到这里的？”
　　昭闻也随口一提：“杀人。”
　　“杀的什么人？”
　　“贵族小姐。”
　　“哪位小姐？”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杀的人。”
　　昭闻并没有被藏落绕进去，反而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反问他：
　　“都在这里了，怎么？想借失忆不认账？”
　　藏落斜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少顷之后，又问昭闻：“你呢？”
　　“什么？”
　　“你为什么在白蔷星系？怎么认识的我？”
　　昭闻转过来，开了自动驾驶模式，认认真真的看着藏落。
　　“杀人。”
　　“你也是杀人？那杀得是——”
　　“贵族小姐。”
　　“哪位小姐？”
　　“．．．．．．”昭闻没有继续说下去。
　　藏落“嗤”了一声，“怎么，自己杀的人也不记得了？”
　　昭闻深深地看着藏落，转过身去继续驾驶，语气听起来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乌波洛斯星系的‘白’战神小姐，韶思。”
　　藏落抱手站在昭闻身后，脑海里似乎是有这么一个星系，于是便信了几分。“那我呢？你怎么认识的我？”
　　“藏落。”
　　“嗯？”
　　“到了，我现在要降落，你站稳了。”说着，昭闻一推把手，飞艇极速降落，稳稳落地。
　　“好了，我们下去吧——噗！不是让你站好吗？”昭闻起身一回头就看见藏落跌坐在地上，一只手还在揉着腿。
　　藏落一记眼刀瞟昭闻身上，恨恨地说：“你他妈倒是有个扶手给我抓一下啊！”
　　昭闻无情嘲笑，“你下次可以扶我哈哈。”
　　两人一起走下来，眼前这副情景与蔷薇之都大不相似。虽然都隶属白蔷星系，但显然这里的土壤能种出来许多食物。
　　各个摊位上都有小贩在叫卖，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藏落问昭闻：“你不是说这个星系都是荒废的吗？这里的环境似乎很不错。”
　　昭闻笑笑：“你也不看看这个星系是谁在打理，本太——大人花五年时间可不是白改造的好嘛。”
　　看着藏落一脸的不相信，昭闻只好带他去一处农田，他蹲下来捡了根木枝扒起土来。
　　藏落一脸嫌弃，“你有病？泥巴好玩儿吗小屁孩。”
　　昭闻一把拉下藏落。
　　“你——”
　　藏落眼睛睁大，只见褐色的泥土之下，是与蔷薇之都一模一样的灰白色泥沙。
　　“你把这个星球的土壤全给换了？”藏落不敢置信的看着昭闻。
　　昭闻一脸自豪，“那当然，我叫人把这个星系的土壤拿出去卖给那些喜欢蔷薇的人，在所过之处收集大量正常的泥土，这样我们就不花一分钱也能将这个星系正常发展起来。”
　　藏落看着眼前这个疯子，他现在要是有尾巴，应该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吧。这个疯子为了个“不归乡”，干脆就把整个星系的土壤给换掉，就这么硬生生的把这个死去的地狱拉扯到了人间，真是——有趣极了。
　　藏落微不可察的翘起了嘴角。
　　昭闻非常自来熟地搭上了藏落的肩，痞笑道：“今天我请客，随、便、挑。”
　　藏落眉毛上挑，很是满意的说了声“好”。
　　昭闻在藏落前面走着，看见他的人都热情的打着招呼，一口一个“领主好”，虽然是敬称，但大家叫起来都非常轻松，就像是个代号而已。昭闻也十分耐心，每一个人他都会回声招呼。
　　藏落就在他后面走着，发现这个人只要不撩骚，看起来竟然还挺顺眼？
　　“哟，领主，您后面这个是个新面孔啊！”
　　“呀！还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美人儿呐～”
　　“这头发颜色可真稀奇！”
　　藏落走在后头，想在这么多围观的人里找出来那个说他长得漂亮的人出来打一架，男人能用漂亮来形容吗？怕不是幼儿园还没毕业？
　　下一秒，昭闻就不知道从哪个摊上拿了朵花过来，一朵红色的山茶花。
　　藏落的眉梢抽搐了一下，他直觉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是啊，这位美人儿刚来，我呢，作为他的债、主，要带他跟各位多多打交道了，今后多多关照啊。”说完，不紧不慢的走向藏落，吊儿郎当的把那一只山茶花别到了藏落的耳边。
　　啧，顺眼个屁，他刚刚一定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