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灵乐章》青果木

2、第 2 章

　　这屋子还是旧民国时期的构造，破败的红木桌被磨的发白起毛，上面零零散散地摆着一些笔墨颜料，角落里还挂着戏服，看样子，这里大概是戏班子的道具间。

　　洛尘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转了一圈，除了coco，没人再跟他搭话。

　　“Coco 手机带了吗？”洛尘问。

　　Coco 翻了翻西裤上的侧兜，手机还在，只不过没有信号。

　　“你要干嘛？”

　　洛尘站在挂着脸子的墙边，随意就是个模特造型，“拍照啊，这可是难得的素材。”

　　Coco扶额，这游山历水的闲暇姿态，的确是洛老师的风格。

　　长衫老人又回到了屋内，手上多了一个简陋的竹木篮子，里面装着尚未涂料的人脸面具，坤井上前数了数，一共12个，正好够他们一人一个。

　　“你们的房间在北院，选好脸子和颜料就跟我过去，天亮前上好色，记住，屋内不能点灯，西楼的戏台子千万别上去。”

　　“明早还在这里集合，带上你们的脸子。”

　　几人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让他们在天亮前画好脸谱，先不说他们绘画技术如何，这大晚上的不让点灯可怎么画？

　　有人颤抖着问了声：“就不能再这里画吗？”
　　这间屋子虽说光线昏暗，好歹还是点着盏油灯。

　　谁知老人直接掐灭了那细弱的火丝，几人眼前一黑，大气儿不敢出。黑暗中响起老人那道像是被掐着喉管发出的苍白声：“选好了，就跟我走，想待在这的也行，这里会有很多人陪你。”

　　老人说完出了门，屋内有人终于忍不住地抽泣起来。

　　韦良安慰道：“好了，大家赶紧选东西吧。”

　　有人打开了手机的电筒找了起来，洛尘跟coco小声说了句，就出了屋子。

　　屋外除了惨淡的月光再没有其他光源。

　　洛尘朝老人走了几步，问道：“老人家，您知道三问石在什么地方吗？”
　　他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老人竟真的回了他。

　　“三问三答，寻得真相他自会出现。”
　　洛尘道：“听您这语气，这石头莫不是个人？”

　　老人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过来，那仅有的黑色部分实在太浑了，也不知道他是在看谁。

　　“他是规矩。”老人说。

　　“哦，那要怎样才能叫他出来？”

　　老人本就僵硬的脸皮似乎抖了抖，“坏了规矩，他自然就会出来，年轻人，相信我，活人是不会想要见到他的。”

　　洛尘若有所思。

　　屋内的人已经陆续出来了，老人带着几人朝住处走去。

　　Coco手上提溜着一个不知从哪翻出来的旧布包裹，里面塞的满满的一袋，虽然洛尘跟他交代了几句要选哪些颜料，不过出于职业习惯，秉着完美主义的优良操守，他还是各类色号都一并塞了进来。

　　洛尘跟在老人的背后突然发问：“老人家，这规矩要怎么破？”

　　老人神色微愣，还从来没有活人问过这个问题，“死物杀错了人，人直接杀了人，这些都是不被允许的。”

　　洛尘反问：“那人要是杀了鬼呢？”

　　这回不光是老人，洛尘身边的一干人等看着他的眼神都变的怪异起来。

　　洛尘笑着拍了拍coco的肩，“我开个玩笑。”

　　这是字面上理解的意思，不过看他这样子，根本就是毫无说服力的解释。

　　房间一共七间，对他们来说搓搓有余。

　　洛尘自然和coco分了一间，沈月跟coco小声地说了句：“我能跟你们一起吗？这脸我不太会画。”

　　Coco作为化妆界的专业人士，活人的脸操作自如，换到这面具上自然也是随心应手。只是他看了眼洛尘，表情貌似有些为难。

　　洛尘知道他在想什么，替他答了话：“可以，不过我们要住最里面那间，你不介意吧？”

　　这院内的房子一共七间，都是连着围在一起的，左三间，右三间，中间那间在最里面正对着院门。

　　三人进了房，coco把洛尘拉到一边：“你在想什么？我们两个大男人就算了，你让她住进来干嘛？”

　　洛尘笑道：“人家都不介意，你操什么心。”他说着还挑了挑他的黑色长发，“你这头发在这居然还是真的，你不会连.....”

　　Coco见他语气逐渐不正经，赶忙打住：“在呢在呢，洛老师，注意你的偶像包袱。”

　　洛尘不在意地笑笑，coco由于职业原因，平时工作都是一身女装，不过，只有少数人知道，他内心笔直。

　　“我让她进来是有原因的，你注意到房门上的雕花了吗？”洛尘说，“我们三个都得在一块儿。”

　　七个房间，每间房门上都刻着人脸浮雕。

　　“我让你拿的颜料都拿了吗？”
　　Coco打开他那满满一大袋材料，“只有更多，不会少。”

　　“行了，你来调色吧，”洛尘说，“照着手机上的图画，一会那个韦良和坤井要是来找你，该借的你就借，不过，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画的是哪个。”

　　Coco不太明白，“坤井就算了，那个韦良不也是新人吗？”

　　洛尘敲了敲他的脑袋：“长点心吧，他们都是老人，而且，他们还瞒着事儿。”

　　沈月帮着coco打下手一块儿捣鼓着面具，看到洛尘正在往门口走，她问了句：“你去哪？”

　　洛尘手抵着门框，姿势有些慵懒，些许淡白的月色打在他的脸上，那画面比戴上面具更加诡异，他拖着嗓音说道：“逛园子去。”

　　*

　　他们的房间在北院，那个老人并没有禁止他们不能夜出。

　　洛尘在园子里随意地游荡着。坤井说这里是曲境，只要找到印章在册子上盖上印儿，就能从三问石出去，他之所以问老人那些问题，是觉得坤井这个老人隐瞒了一些已知的规则。

　　比如，在这里他们是可以间接杀人的，而且这种做法一定是有利可图。现在还是得先找到印章的位置，他们都是听着戏曲进来的，而这里刚好是梨园阁。

　　脸子、戏台、戏班子，洛尘是戏剧专业毕业的，很清楚他们画的这脸子是傩戏的一种面具。

　　这是一种古老的鬼戏。那脸子本该是祭祀驱邪的道具，不同的长相代表不同的角色。不过问题出现在那桌上的颜料。

　　猫血，招邪。而且这里用的木料也不是辟邪的柳木。

　　用途彻底反了。

　　不觉中，他已经走到了西楼的戏台，那老人说不能上台子，不过，他就坐在台下当观众总该是可以吧？

　　夜晚的风，不带任何感情的寒意。

　　这戏台子修的规矩，就是有些破败，两旁的木柱和台面上灰沉沉的，还带着烧焦的痕迹。可以想象这要是在鼎盛时期，应该也是个名角儿才上的起的台面。

　　洛尘坐在台下的长木椅上，有些犯困，他伸着懒腰打了声哈欠，突然感觉周边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明明之前还是寂寞空旷的观众席上，隐隐传出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低语声。

　　那声音杂杂碎碎，就贴着耳边。他保持着姿势，眸子往两旁分别偏了偏。本是不该看到什么画面的，可就是偏偏让他给撞上了。

　　他坐着的位置是第一排的正中央，而此时两旁的空位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坐满了人。最近的就挨在他的右侧，一颗圆溜的小球滚落到他的脚边，球体上还绞缠着细碎猩红的肉丝渣子。

　　洛尘心下道了一句：“这位兄台，眼珠子都蹦出来了，还要来听曲儿，可敬…可佩。”

　　戏台上突然响起细长哀怨的腔调，这一声打破了观众的骚动，空荡的台上飘出了悠魂的戏腔，有人在唱戏…

　　——鬼戏。
　　洛尘的脑中闪过这个词。

　　台上的正圆镂空背景窗板中央，缓缓显现出一个素白戏服的女子。脸上的戏妆花了，像是融化了一样的垂挂在脸上，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立在台子正中，没见她张嘴，可声音却直直传到了台下。

　　洛尘盯着那女人看了一会，一时间，视线就这么诡异地僵持着。

　　突然——
　　“鬼——鬼啊——”

　　洛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个戴眼镜的学生惊慌失措地指着他不断地往后退。
　　而他身后背对着的就是戏台。

　　洛尘“啧”了一声，想起身拉住他，谁知他刚一动作，那男生退的更快了。

　　看来他是把自己和旁边的这些东西当成同类了。

　　那男生本是出来上厕所，来的时候这里还是空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百鬼坐台了？

　　他跌跌撞撞的已是退到了戏台边缘，洛尘正对着戏台，看得真真切切，那个素衣女子已经悄无声息地移动了个位置，她低垂着脖颈，顶着一张可怖妆容的戏脸，正直勾勾地盯着台子边缘的男生。

　　“别动！”洛尘喊了一句。

　　那男生哪里还听的进去，洛尘脸上的红妆此时在这样的背景衬托下，跟滴血似的吓人。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逃命般的爬上了戏台，而后.....

　　“——啊——”又是一声惨叫，惊天动地。

　　洛尘叹了口气，都说了别动.....

　　那男生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固了，一张脸被吓到煞白，连呼气都忘了。

　　女人的脸离得极近，殷红的嘴唇，死白的皮，就像画在白纸上的假人，眼妆上的黑线花了，顺着脸颊往下抹了一道黑泪。

　　男生心脏突突直跳，快的像是要被生生扯了出来，女人拽着他如同一个麻袋一样往中央拖。

　　“这位小姐，他这么可怜，不如把他放了吧。”洛尘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站在台下有意无意地打着火苗，语气轻松。

　　女人的唱腔突然变得尖锐：“上了台，就得死。”

　　“哦？”洛尘故意拖着音调，“那请问，是怎么个死法？剥皮？挖心？还是……烧死呢。”

　　女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她将男生重重地摔在地上，那动作好比是在拍死一只苍蝇。她猛地移向洛尘的位置，又在戏台边缘突然止住。

　　“怎么了？小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

　　这要是寻常人早就吓的灰飞烟灭，不过洛尘不在寻常人范围之内。

　　台上的戏早就停了，台下观众的低语声却逐渐燥了起来。

　　洛尘这才注意到，这些观众的造型实在是不堪入目。缺胳膊缺腿儿的，有的肠子还在外面挂着一截，像是集体掉进了绞肉机里，又强行黏成了人形。

　　怪不得那个男生吓成这样，他不禁摸了把自己的脸。

　　台上的女人直勾勾地盯着他，显然是不能下台。洛尘悄悄冲趴在地上的男生眨了个眼，又继续勾搭着白衣女人。
　　“活活被火烧死会不会太痛苦了？那种撕心裂肺又无法呼救的绝望，小姐姐，我说的对吗？”

　　女人依旧勾着脖颈死盯着他，只不过周边的阴气明显低到了零度。

　　那个吓尿了的男生还不算太傻，他偷偷往台边挪动着，快到边缘的时候，洛尘直接一把将他扯了下来。

　　如同重获新生，本以为这场闹剧也该收场了，不过，洛尘的眼神突然沉了下来。

　　因为……台上的女人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