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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许是刘顺的草药起了作用,一顿饭吃完众人都觉得有点乏,纷纷回房把明天早上要走的东西都收拾好,就一个一个睡了过去。张星河和沈听澜是精神到最后的两个,把灯都关了以后,就着昏黄的月光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没聊多久,张星河也睡了过去,只有沈听澜一个人闭目调息。
      没过多久就万籁俱静了,只有时不时风吹过林子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在浓黑的夜里能传得很远。沈听澜闭着眼,却突然感觉一阵强大的妖气从窗外而过,在空气中浓烈得像是已经抵在脖颈上的刀光。想来是张星河的计策奏效,幕后的那个东西等不及了,终于出现了。
      沈听澜看了看睡着的张星河,还是决定不要打搅,凌空画了道符。最后一笔写完,房间地上突现一个金色的法阵,一闪而逝。确保没有妖物能够进来之后,沈听澜飞身而出,追着那股妖气而去。
      沈听澜刚走没有多久,房间里的众人就慢慢起了变化,一个个僵直了身体,面色霜白,嘴里咿呀着痛苦的低吟,明显又是被魇住了。然后一阵细细碎碎的声音由远而近从窗外传来,像是蚂蚁群的汇聚,又像是一群人拖着脚步在地上的摩擦。
      慢慢的……在昏暗的月色下面,窗户上出现了一张脸。
      ……接着,又是一张脸。
      ……一张接一张的,整个窗口,都挤满了脸。
      那些脸都充满了空洞至极又渴望至极的神情,漆黑而没有眼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间里面熟睡的几人。稀碎而重复的念叨从他们干瘪的嘴里传出来。
      “到我啦,到我啦,到我啦……”
      “他们吃了我的东西,这次到我啦……”
      “终于到我啦,吃了我的东西,终于到我啦……”
      这群在白日下披着人皮扮演村民的鬼,终于在黑夜中露出了真实的面目,他们挤挤挨挨,每个人都想靠得近一点,即使被窗户挡住也毫不在意,像是蠕动的虫一样往里挤。在后面的,努力伸长了脖子,在前面的,把五官都贴在了玻璃上,挤得变形。
      这时黑夜里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从院子外面走过来,远远地,只能看到烟头上一点红光在黑暗里忽明忽灭。那人走近了,院子里的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是刘顺。
      刘顺走近,那些趴在窗户上的鬼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向他望去,畏惧又期待的,像是等待哺育的幼鸟。刘顺走到众鬼身边,众鬼立刻给他让出一条道来。他拿着烟卷走进去,盘算着这次轮到哪个鬼得替身。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推了一下窗户……却没有推动。他下意识地又推了一下,那窗子仍旧没有动。这窗户是没法上锁的,这样的事他以前明明已经干过很多次了。
      他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刘顺于是弯下腰,贴在窗户往里看去,想看看是不是里面的人拿东西抵住了,但这月光昏暗,照得里面影影幢幢,似乎有什么卡着窗户,似乎又没有,他于是眯起眼睛,贴得更紧……
      下一秒,窗户却突然开了,从里面探出一只带着手串的手来。那只手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颈,而手上的那串链子跃起了红色半透明的火焰,顺着掐住他的手一路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被那只手掼着,拖进了窗户里去。那火焰烧到了他的脸上,把他的视野罩上一层摇曳的艳红,他透过这红看见了一张笑起来很显小的脸。
      “你……你……”刘顺看着眼前的张星河,眼睛里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你竟然也是天师,他本想说这句话,可那火焰已经开始烧焦他的嗓子,他就只能吐出这最后两个字。
      “是啊,”张星河却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怎么,以为支走了沈听澜就没事了吗?”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全身,灼烧着他的皮肉刺啦作响,却没有往张星河身上侵略一分一毫。他被张星河掐着脖颈举着,想要挣扎,却好似一个无力且要被燃烧殆尽的玩偶。他不懂,为什么那些喽啰都在旁边看着,却无人来帮他。他拼劲全力,扭过头朝着窗户边上看过去,想要寻求那些鬼的帮助,却只看到那些鬼仍旧只站在窗外。
      张星河看到这个,又笑了,“别期待他们了。沈听澜画的这道符,从里面破开容易,从外面?比登天还难。”
      说完这句,刘顺露出了绝望的表情,却马上又消逝了,他的视线从张星河的肩膀上看过去,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竟然笑了起来。
      “如果是这样,”一道声音同时在张星河的身后响起,“……那就好办了!”
      在房间的角落里,一直沉睡着的‘陶子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在阴影里慢慢站了起来。他的面目发青,双眼吊起,一瞬间好似是人,一瞬间又好似是某种凶兽。
      张星河闻声想要转过身去,才突然发现脚下动不了,低头看下去,就看到两只惨白的手从地下伸出来,牢牢抓住了自己的脚踝。
      刘顺烧焦的脸盯着张星河,扯着漏风的嗓子“桀桀”地笑。张星河皱着眉把他扔开,另一只手已经去够插在腰上的鸦九。刘顺全身无力地靠坐在墙角,脖子如同折了一样耷拉在肩膀上,一双眼球挂在眶子上要掉未掉,盯着挣扎着想要从桎梏中脱出的张星河,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快意的神情。
      “别挣扎了,”‘陶子睿’从背后一步一步地靠近,“求我,我可以让你死得快一点。”
      这句话说完,他突然俯下身去,四肢着地,如同要捕食的虎,微微地拱起脊背,然后猛地朝着张星河弹过来,双手成爪,抓向张星河。张星河勉力地想要扭过身子,提起鸦九横在胸前,企图格挡住’陶子睿’,但他脚下被困住,仍然是大半个后背都暴露在’陶子睿’的爪下。
      眼看’陶子睿’的利爪就要挨上张星河,一把扇子裹着金光劲气,从窗外射进来,直直撞在’陶子睿’的身上,将’陶子睿’撞了开去。月色下一道茶白衣衫的身影一闪,下一秒,人已经落在了屋内,飞回来的扇子正好落在他的手中。
      “自作聪明。”沈听澜说。
      接着沈听澜手一扬,那把扇子从窗户里飞出去,直插进院子中央,把放在那里的水缸撞得粉碎,水花并着碎片四落。沈听澜手指捏了个法诀,然后屈指一弹,那扇子似有响应,‘嗡’地一震,接着像是气流被挤过缝隙的尖啸在深夜里炸响。
      是那混乱五行的法阵被破了。
      随着空气中的余音渐渐消弭,躺着的陶老板等人的□□声慢慢小了下去。张星河装出来的惊惶从脸上卸去,悠悠地从箫里拔出鸦九的本尊来。鸦九以竹作柄,剑刃细长,笔直的剑锋上光华流转冷冽,好像覆了一层冰。张星河提着鸦九对着自己脚腕虚划了一下,那两只鬼手应声而断。
      而这边,’陶子睿’被撞飞躺在地上,还远没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冷笑了一声,好似被什么东西托着,轻飘飘地浮了起来,然后双脚落了地。他捂着刚刚被扇子撞上的胳膊——沈听澜顾忌着陶子睿的身体留了余地,但是那扇子上的道法加持还是伤到了他的妖身。
      “小看你们了。”’陶子睿’说,“我最近是犯了什么太岁。你们这些臭道士一波一波地来。”
      张星河握着手里的鸦九挽了个剑花,“坏事做多了,报应总会来的。你怕不是窝在这山沟沟里呆得太安逸了,连天网恢恢这件事都忘了吧?”
      “好了,两件事……”张星河往前走了一步,“第一,陶子睿的身体和一魄,是你自己交出来呢,还是我揍到你交出来?第二,既然你说了我们不是第一波,那以前来的修道者,去哪儿了?”
      ‘陶子睿’看着张星河,眼里露出不可置信,嘲弄地哈哈大笑起来,“小子,是不是在逗我?就凭你?你身后那个我说不准,但是我藏在这小子的身体里一直跟着你,我知道,你是个废人了,不是么?”
      “啧,啧,”张星河咂嘴,慢慢地往那边靠近,“秘密知道得太多,容易被灭口。”
      ‘陶子睿’冷笑一声,并不在意,“虚张声势。”
      “那我们便试试。”张星河勾起嘴角一笑,说完便提起鸦九横扫出去。
      那妖物仗着自己占着陶子睿的身体,并没有想到张星河真的敢下手,一时背后抵着墙,只能往侧边避过去,才堪堪避过了剑锋。他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注意张星河手中的剑,直到现在,才注意到这剑也如同那把扇子一样,自带威压,即使没有割到皮肉,剑锋扫过之处,仍然如烈火灼烧。
      “这个人的性命你不顾了吗?”’陶子睿’惊道,但话还没说完,张星河的下一剑又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刺来,他往外滑开三步,堪堪避开。
      “你一直跟着我,不是应该知道,我对他的性命也不是特别在意。实在是救不回来,也就算了。”张星河嘴里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足间轻点,又攻了上去,“反正他们也没醒,横竖赖在你的头上,杀了你也可以交差。”
      张星河虽然没了修为,但是身法灵巧,翻转腾挪,犹如翩飞鸿雁。‘陶子睿’顾忌着他手中鸦九,一身本事也使不出来,用妖气凝在爪上,勉强抵挡。胶着之间,他引着张星河退到刘顺的身边。刘顺会意,已经枯焦见骨的手拼死抓向张星河。
      张星河收剑回挡,剑锋划过,刘顺的手骨散如飞沙。’陶子睿’捉到机会,爪尖暴涨,袭向张星河。
      下一秒,一把打开的扇子突然出现,隔在了他和张星河之间,是沈听澜加入了战局。‘陶子睿’的手指撞上扇面,扇面上骤然浮现出金色的纹路,将他猛地弹开。同时,沈听澜系在腰间的招魂铃铃声大作。
      张星河眼看自己打不过,后退了两步,对着沈听澜道,“我玩儿够了,留给你了。”
      沈听澜闻声而动,挥扇把’陶子睿’荡开,左手凌空画符,金色的符文撞在’陶子睿’的胸口,从’陶子睿’的背后撞出了一个人形的东西来。
      张星河冲过去接住倒下的陶子睿,而那被撞出的东西立刻想要逃走。沈听澜右手一抬,张星河的那根捆妖绳随念而动,从手腕上射出去,如一道金光把那东西捆上了,再拉了回来。那东西一路挣扎,离近了才看到,这东西虽长了个人形,身上脸上都是白色的毛,一双阴恻的吊梢眼,绿油油的竖瞳在黑暗里反着光。
      沈听澜在它的眉心虚抓,一缕白色的轻烟缠上沈听澜的指尖。
      “陶子睿的喜魄。”沈听澜说,将那缕轻烟交给了张星河。
      张星河接过,将那缕轻烟放在陶子睿肾脏的位置上,那烟气就慢慢地渗了进去,陶子睿的脸上突然间有了生气。
      张星河看着陶子睿无碍了,就把人放在地上,自己朝着沈听澜和那个妖物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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