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子不语》墨家老十七

11、第 11 章

　　张星河打量着那妖物，就看到那妖物虽然只化了个半成不成的人形，但是神情仍然是倨傲的，此时也放弃了挣扎，沉默地扭头看向一边。
　　“听说过，没见过……”张星河拿着鸦九在这妖物身边打转，“还真的有’为虎作伥’这样的事。”
　　妖物身形高大，居高临下地瞥了张星河一眼，鼻子里挤出一个冷哼。
　　张星河也不生气，嘴里又欠收拾了起来，“你嘛，虽然弱，但是胜在算计得够好。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趁机上身的小猫小狗，没想到是设计好了藏他的一魄好上他的身。我来这里之后就被村里的事分了神，差点还真的把你忘了。”
　　“不过，你这弱得也和个小猫小狗没有区别嘛……”张星河伸手揪了揪那东西的虎须，“你这资质是有多差，吸了这么多人的精元，才修成这个样子？”
　　那虎猛地朝张星河看过来，恨意四射。张星河逗弄完了，脸上也露出冷冷的神情，提起鸦九，“好了，魄，我们拿到了。你说的以前来过的修道者呢，人去哪儿了？”
　　他前几日听说某家丢了个弟子，不知是不是这个虎妖所说的修道人。
　　“你猜。”那虎的嘴角抽动，从牙关里挤出这两个字。
　　“我觉得你经过了刚刚的事情还是没有学到，我平生最讨厌别人被要挟。”张星河挽了个剑花，下一秒就把那虎狠狠地摁在了身后的墙上，鸦九的剑尖已经抵在了最柔软的腹部。
　　那妖看了张星河一眼就慢慢闭起了眼睛，露出一副要杀便杀的模样。张星河笑了一下，剑尖已经刺破了的皮肤。那妖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还是忍住了。
　　张星河将剑尖慢慢地往里抵，“你当年来到这里，屠了村，还奴役了村民的魂魄做你的伥鬼。”那剑一寸一寸地进，直到将虎妖捅了个对穿才停下，“再逼迫伥鬼哄骗游客进来，好让你吸食他们的精元。”张星河再把剑一寸一寸地往外拔。
　　“作恶多端，天诛地灭。如果你觉得我会同你这样的人讲仁义道德，那你就看错我了。让你生不如死的方法，我有很多。”张星河说完，就要再在这虎的身上开第二个洞。
　　那妖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的虎眼带着恨意瞪着张星河。他狠狠地呲牙，放声大笑，“仁义道德？我可从来没有逼他们，可都是他们主动的。一旦那些伥鬼们知道，若是找到了替身替自己，就能顶着那人的皮囊出去活两年，他们便会主动地把别人拖进深渊里。若是能顶替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他们还高兴的很。还有上次来的那个臭道士，他喝了我妖血，占了我四百年的修为，若不是我藏在这姓陶的小孩身上，妖丹也被他剜走了。和我谈仁义道德，真是天大的讽刺。你还逼问我他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估计不知又去哪里抢别人的修为去了。”
　　张星河听到伥鬼那里已经觉得震惊，再听到后来又变成了困惑。他猜到陶子睿那次来的时候，是出了什么意外，这妖才附在陶子睿的身上，却没想到这意外是这个，他觉得自己听错了，“道士，喝你的血？”他转头问沈听澜，“就算妖血里有修为，那也是妖的修为，人喝了有什么用？”
　　这虎描述的必然不是某家的玄门后辈了。沈听澜也皱起眉头来，“人妖殊途，按道理，即使是喝了也没法炼化，反而会引人发狂。”
　　“真是个道士？”张星河问那虎，“莫不是你的这双眼睛认错了，其实是个化成人形的妖怪呢？”
　　“只有你们人，才分不清人和妖怪。”那妖冷笑道，“那个人身上的味道虽然杂，但分分明明是个人……你虽然也把我捉了，但不是我看不起你，那个人比你强太多。如果不是他夺了我的妖丹，今天被困在这里的还不知道是谁。”
　　“手下败将，打不过，就只剩下嘴犟了。”张星河笑着说，不过被他嘴里那句“强太多”吸引了注意。
　　比张星河强的人太多了，毕竟现在张星河是半个废人。张星河指着旁边的沈听澜，“和他比呢？”
　　那妖看了眼沈听澜，“更高。”
　　张星河和沈听澜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有些震惊。修为比沈听澜高的，哪里用数？这世上还活着的，不就只有张星河他大伯，三叔，四叔，五叔和他爹，这五家的家主？但这五个人都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亲近长辈，又怎么可能……
　　“你确定？”张星河挑眉问。
　　“确定……”那妖叹了口气，“话你也问完了。现在可以给我个痛快了吗？”
　　张星河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卷进了一个大麻烦里面，说“你的运气真好，本来凭你做的这些孽，每年上百条人命，我杀你几百次也不嫌多的，但现在你的命还有点小用。恭喜你，一时半会儿你死不了了。”

　　这么一通弄下来，已经是半夜两三点。张星河看着这房间里的一个虎妖，一个伥鬼，回想了一下自己这趟活儿，本以为只是寻个魄，结果跑到了鬼窝里来，不但又遇上了前男友，还扯出个大麻烦，简直亏大了。越想越气，忿忿地把陶老板也给弄了起来。
　　陶老板一行人被魇住，还被地下的法阵动摇了三魂七魄，几乎是昏迷过去的。张星河摇了半天，人才醒。一醒来，就被地上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的刘顺和半人半兽模样的虎妖给吓了一跳。
　　“醒醒，醒醒，”张星河拍着陶老板的脸，“完事儿了啊，收拾收拾准备走吧。”看了眼旁边的沈听澜，“回去记得多打钱，这位道长的出场费可贵。”
　　沈听澜无奈地摇了摇头。
　　陶老板的脑子还是昏沉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到地上躺着的陶子睿，也顾不得旁边吓人的刘顺和虎妖，连爬带滚地跑了过去。
　　陶子睿面上已经有了活人气，但仍然如同刚来一样昏睡着。陶老板抱着陶子睿看看沈听澜，又看看张星河，最后目光还是定在了沈听澜的身上，“我儿真的……救回来了？”
　　“他少的一魄已经回去了。”沈听澜回答说，“不过，他的这一魄离体太久，要过一段时间，他才会醒过来。”
　　这话若是张星河说，陶老板还会担心张星河诳他，可沈听澜开口，陶老板立刻就信了，脸上露出了放下心的笑。但是下一秒又笑不出来了，看向墙角的虎妖和被烧焦的刘顺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星河的鸦九已经回鞘，拿在手里玩耍，“解释可是另外的价钱。”
　　提到钱陶老板果然迟疑了，张星河哪次不是狮子大开口？再说，现在儿子也救回来了……犹豫了一下，问道，“多少钱？”
　　张星河勾嘴一笑，“那取决于你想要听多少钱的解释了。”
　　陶老板试探道，“那先来个……一百块的？”
　　张星河撇撇嘴，指向墙角的虎，“为虎，”然后指向一边生死不知的刘顺，“作伥。”
　　陶老板等着下文，但是张星河已经闭了口。两人对望半晌，陶老板问道，“没了？”
　　“是啊。”张星河点点头。
　　“那，我儿的魄是在哪里找到的？”陶老板问。
　　张星河张开手指，比了个’五’。
　　陶老板颤声道，“五百？”
　　张星河’啧’了一声，“……千。”
　　陶老板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星河，然后眼神往沈听澜那里瞟。可惜，沈听澜虽知道张星河在胡闹，但是这种程度，沈听澜向来都任他胡来的。
　　陶老板发现找沈听澜求救不成，一咬牙，“给。”
　　那虎认命了以后，就一直在墙角闭眼坐着，张星河觉得顺气了些，指着它说，“这是只虎妖，这村子里都是他的伥鬼，平日里把游人骗进来，吸取他们的精血。”张星河把伥鬼替身的事给略去了，“就是他把你儿子的一魄给夺了，然后附在了你儿子身上。说起来你们早就见过面了，那天在我家楼下，车里面现出形的就是他。”
　　陶老板颤着声音，“这，这一村的，都是……鬼？”
　　“是啊，”张星河笑道，“鬼给的山货，好吃吗？”
　　张星河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那一村的伥鬼还没处理，再抬头往窗外望去，就看见月光下面的院子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了。
　　“遭了，人跑了。”说完，就提着鸦九要去追，下一秒被沈听澜抓着手腕，拽了回来。
　　“刚刚我出去的时候，在村口布了禁制，这里又三面环山，他们跑不出去的。”
　　听到沈听澜这么说，张星河才又放下了心来。陶老板听得云里雾里，颤声问道，“那一村的鬼去哪儿了？”
　　张星河说，“躲起来了，不过还在这村里。你想要现在走还是明早再走？”
　　陶老板听说这附近还有一村子的鬼，哪里还敢停留，忙去隔壁屋里把人都叫起来准备离开。
　　屋里又只剩下沈听澜和张星河两个，张星河问，“那些伥鬼怎么办？”
　　“他们现在被死气困在皮囊里，除去了，自有阴差来收。”
　　“那就烧了吧，连这个村子一起。”张星河想想说，“干干净净，一了百了。”

　　沈听澜点了符火，这村子便很快地没入火海。一行人站在村子的外面，看着村子渐渐在火焰中消融，火光把半边的夜色都照亮得如同白昼，一时间都有些恍如隔世。
　　火海里时不时有烧焦的模糊人影闪过，伴着凄厉的嘶吼，张星河虽看不清了，也知道那是符火烧去了村民身上的死气。张星河看着这火定定发呆，沈听澜走到他的身旁。
　　“沈听澜……我听说，成了伥鬼，便每日都会受虎牙噬咬之苦，你知道是真的吗？”张星河看着那火海和火海里的人影问问。
　　沈听澜的脸无悲无喜，印着跳跃的明亮火光，此时更像是道观里接受香烛供奉的神像了。“不知。不过这个传说从古有之，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这里的这些人，本是无辜的，丢了性命还成了伥鬼。”张星河若有所思慢慢地说，“他们是最知道自己的冤屈的，可为了自己脱身，也会再把别人冤进来。你说，这算是恶还是不算？”
　　“多想无益。”沈听澜说，“他们的对错，下了阴司，自有七十二司会去判的。”
　　张星河联想到了自己的境况，这事儿他本来是要瞒着沈听澜的，但他此时真的很想说点什么，于是宽慰自己这是和沈听澜见的最后一面了，于是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口，“我只不过是在想，若是有一天，我也要万劫不复，这时候能拖一个无辜的来替我，我会不会这样干呢？”
　　“你不用担心这些，”沈听澜平静地说，“若真有这样的事情，我去替你。”

　　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啊，沈听澜。张星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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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落魄完结。
第一次写长篇，欢迎各种意见和建议，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