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之前，要先爱你》自由一勺

2、第2章

　　“你不是很喜欢将军吗。”林琅皱眉，“我入辉夜编，你甚至有见到将军的机会。”
　　沈居意咬住嘴唇，又喝了一口酒。

　　将军。
　　这两个字像荆棘似的包裹住他，将他的生活刺得千穿百孔。

　　“你不要，接触关于他的任何东西。”沈居意的表情冷下来，这样的表情林琅见过，在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瓢泼大雨，男孩躺在垃圾桶旁和一堆黑色的垃圾袋作伴，或许是太久没有睡到温暖的觉了，就连枕在或许塞了玻璃碎茬和卫生纸的垃圾袋上都看起来十分舒适。
　　林琅伸出手来碰了碰男孩的额头，男孩像受惊的小猫跳了起来。他没有龇牙咧嘴，也没有破口大骂，他看起来和所有贫民窟的男孩一样，肮脏、狡黠、衣衫褴褛，但是他只是冷着脸看着林琅和哥哥。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也没有，漆黑浑圆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戒备，又像是求助。
　　许多年后，他还是有着这样的眼神。就好像这么多年的生活，还是没有人能走进他的世界。

　　林琅天生要强，如果他想去辉夜编，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的步伐，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他只是看着沈居意的眼睛，吐出一个字：“好。”
　　他没有办法拒绝沈居意的请求，尤其是在一个omega正值结合热，疯狂外泄信息素的时候。
　　沈居意绝对不知道，当自己洗完澡身上蒸腾着热气与信息素时，濡湿的头发与双眼，再加上眼里强装镇定一般的命令，让他看起来又脆弱又迷人。
　　但他偏偏又要张牙舞爪，像是被困的小兽。
　　只有林琅知道，即使是这样生动善变的沈居意也依然不是真正的沈居意，这个少年认真起来偏执、阴鸷、疯狂、坚强，就好像负面情绪的集合体，让人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过往，才会养成这样奇妙的人格。
　　像洋葱，一层层剥下去，每一层都更靠近内心，每一层都更辛辣刺鼻。
　　只是现在的沈居意收敛起了所有的气味，只露出表皮一点清香。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露出一些让林琅惊喜的小情绪。
　　“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林琅摸摸他的头发，像是摸一只小猫。
　　沈居意没有躲，乖乖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沈居意疯狂迷恋着将军。
　　夜深了，沈居意回到房间，打开灯面对着满墙的照片和报导。向辙的脸英俊又肃穆，战争使他看起来像失去表情的雕塑。
　　沈居意默默看着那些照片。
　　所有人都知道，至少沈居意看起来疯狂迷恋着将军。

　　接下来的两天，沈居意为了尽早修好光子枪，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了模型之中。
　　外壳的损坏很容易解决，虽然制作外壳的金属是极其稀有的陨铁，但是经实操，沈居意发现重铸过的软金也能代替陨铁适配外壳。
　　至于核心部分，他用尽了所有能匹配的金属，系统都没显示光子枪可以工作。果然，核心技术不是光靠书面知识就可以解决的，光靠系统里那些知识积累是修不好的。
　　他需要寻找更多的金属，不仅限于系统内部应用的。
　　“看来得干回老本行了啊。”沈居意叹了口气。

　　入夜的首星灯光如昼，接连起伏的摩天大厦巨大的光屏拼接成各色光芒闪烁的围场，所有人被圈在光污染之中，像是实验场里的白鼠。
　　首星很少有灯光覆盖不到的地方，譬如黑市。他们不做小白鼠，他们更愿意做下水道自由的老鼠，穿梭在城市的每一处阴暗潮湿的角落。
　　沈居意穿着黑色兜帽卫衣和运动裤，从城市的光晕里一路回转到阴影处，举手投足也改了格式。
　　他在哪里都能很好的融入，就像变色龙。

　　“哥们儿借火。”沈居意笑嘻嘻地凑到酒吧门口几个发色各异露着花臂的壮汉身边，嘴里说着借火，手里却没有拿烟。
　　其中一个黄头发的男人猛吸了口烟，上下打量了一番沈居意，问道：“烟呢。”
　　沈居意身体歪歪扭扭地站着，听到问题后朝着门内努努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枚金币塞进黄毛手里：“在里头呢。”
　　黄毛接过金币看也没看就放进兜里，没拿烟的手挥了挥。
　　绿毛从垃圾桶上跳下来，压着声音说道：“跟着我。”
　　沈居意跟着绿毛从嘈杂的酒吧里拐来拐去，进了地下室一间厕所。厕所里头走到最底的那个隔间永远都在维修。
　　拉开维修中的标牌，绿毛指了指里面，说：“进去吧。”
　　打开隔间的大门还有一扇门，这扇门打开后，酒吧露出了它真正的样子。
　　所有人都穿着有兜帽的衣服，口罩或者围巾必不可少，有的人甚至带着面具，看起来像一场骇客主题的化妆舞会。
　　他们在一个个隔间里穿梭，每一个隔间都放着市面上绝不允许流通的货物供人挑选。
　　毒品、火器，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碰上小型光子或核武，这个不算大的黑市一晚上的流水就能让人瞠目结舌。不过沈居意不是来找这些的，就算有他也买不起。
　　沈居意将用微操刀从光子枪上切下的小拇指盖大小的核心金属四处比对，他甚至看到了早已被侵略者攻占的第七星上的稀有矿石，也没能比对出这块金属来自哪里。
　　他没抱太大希望，如果这把光子枪这么好修，也不至于提前半年就作为毕业课题供帝国第一的核心系研究了。

　　出了酒吧，沈居意有些后悔自己只穿了一条兜帽衫。
　　风从巷子外头灌进来，夹杂着腥臭和铁锈气味，专属于下城区的味道一阵阵侵袭着他的鼻腔。
　　真是令人讨厌的味道，沈居意把头往衣服里埋了埋。
　　他绕过水潭和垃圾袋，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巷外的灯光了。
　　他看着前方水潭里映射出的灯影幢幢，像装着无数个小世界。他低着头朝灯光走去，一步一步，直到一只脚踏破了他视线里平静的水洼。
　　“噗”的一声，灯光被踩碎，沈居意没来由的心情很差。
　　他抬起头，一个黄毛一个绿毛，一胖一瘦，一高一矮，真是杂碎的最佳组合。

　　“是你们啊。”沈居意笑了笑。
　　黄毛还是上下打量着他，仿佛第一次见面，只是这次眼神里带了些隐秘的意味。
　　“不用借火了，我没买到烟。”他的语气里透着可惜，“那借过？”
　　他刚想从两个人身边绕过去，黄毛粗壮的大手一把按住了墙壁。
　　“好险好险！差点碰到了……”沈居意赶忙刹车，抬起头来，精光闪烁的眸子带着笑意，“好恶心，猪肉的味道。”
　　黄毛还没急，绿毛先炸了，大声吼道：“你找揍啊！”
　　黄毛挺沉得住气，一把握住了绿毛即将挥出去的拳头，对沈居意咧嘴一笑：“信息素乱泄，就别怕人惦记。”
　　沈居意眉毛一挑，嗅到了空气中除了那股腥臭之外，有一丝别样的味道。
　　即使再怎么恶心，也是基因中无法抗拒的味道，来自一名alpha的信息素。
　　“下城区人才济济啊，酒吧看门狗都是个alpha。”沈居意有些好笑，“你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的，说出你的故事。”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稀有的omega。”黄毛目光阴沉，瘾君子一般在空气中狠狠抽了一口，“你刚来的时候我就闻到了，这股香味，比我闻到过所有的气味都要香。这么浓，你还没有被标记过吧。”
　　沈居意脸上的笑容突然从明朗变得怪异，每一缕肌肉笑起来的弧度看起来都像被撕扯似的僵硬。
　　“不好意思，这个味道太劣质了。”沈居意说，“我不太喜欢。”
　　“嘴还真是硬啊，不知道等会儿这张小嘴会不会软一点。”绿毛嗤笑一声，率先扑身而上。

　　如果光看沈居意的外表和身体素质，没有人会觉得他是一个柔弱的omega。
　　体术满分，空手道满分，机械操纵满分，体能类全满分。
　　他这辈子闻过的alpha信息素的味道实在是太多了。以自己容易失控的特殊体质在塞满alpha的帝国学院学习，如果没有一点控制能力，他早就被优秀的alpha标记了。
　　但是这个alpha差得实在是太远了，就以昨晚刚闻到的林琅的信息素对比，就好像是摆在博物馆展览的画卷上充满的松香和油墨的气息，以及刚画完尚能入眼的作品，被摆在路边的摊头售卖，还买一赠一那种。
　　不够打。
　　但要说轻松呢，也不轻松。
　　沈居意左眼挂了彩，黄毛和绿毛齐齐倒在垃圾桶边，为表敬意，他特意扒光了这两人的衣服。
　　“多吹吹，把你身上这股猪肉味吹吹干净。”
　　沈居意啐了一口，重新把头塞回兜帽里。

　　这个夜晚有点冷，但是活络了筋骨让他觉得好多了，甚至还有点发汗。
　　作为一个omega真是行走不便，如果以后除了什么高科技抑制剂可以伪装alpha的味道就好了……沈居意胡思乱想着，再走两步就能走出巷子。
　　“啊——”
　　耳边传来尖叫，沈居意下意识朝巷子外头看去。

　　明朗的月亮本该挂在巷外的天上，但此时一阵风掠过，沈居意被吹得眯起了眼睛，那一瞬间，月光似乎突然从眼前消失了。
　　换句话说，他的视野被一团黑色包围了。
　　借着巷子里暗淡的灯光，沈居意看到面前的黑泛出铁一样的色泽，掺杂着墨绿与深蓝，看起来像某种昆虫的腹部。
　　沈居意仰头，努力从黑色的边缘寻找月光，直到他看见那一颗不属于人类的头颅。
　　他从骤然的惊愕中回过神来，正是在这时，耳边的呼救声纷至沓来，来自巷外的女声尖锐刺耳——
　　“亚种！是亚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