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你之前，要先爱你》自由一勺

3、第 3 章

　　亚种，来自星系之外的侵略者，少部分拥有超高智能，大部分类似工蜂，麻木愚钝，只拥有本能的暴力破坏欲。
　　星系为了抵御这些看似只剩兽类本能的外星种族，已经付出了三个星球和五千万生命的代价。
　　不依靠任何重火器，一只亚种的战斗力足以扫平一个街区。
　　沈居意已经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在首星都城的下城区会遇到亚种。他背后汗毛竖立，死亡来袭的危机感像冰冷黏腻的触手爬上他的身体瞬间收拢，对亚种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无论他再怎么战斗力破表，亚种也是人力绝对无法抗衡的。

　　亚种巨大的躯体前倾，额上四只眼睛像钢珠似的在眼眶里四处攒动，直到两对墨绿色的瞳孔突然对焦向沈居意。它张开布满碎齿的腥臭的嘴巴，编织藤蔓样的紫色舌头像蛇头似的四处摇摆。
　　沈居意僵在原地和它对视着，头脑遭受极其恐怖的视觉冲击后反而恢复了思考能力。
　　他现在如果后退，巷子里没有别的出口，他必死无疑。
　　短暂的迟疑，他弯腰下蹲，用肌肉能够施展的最快速度飞一般地从亚种侧面滑到巷外，堪堪避过一阵风刃。他来不及看到底是什么攻击了他，头也不回地往巷子外跑。
　　街上早已乱成一片，尖叫嘶吼此起彼伏。
　　亚种转过身来，用力拔出钉在墙壁里的舌头，眼睛直直地望着沈居意的背影。
　　他听到背后来自亚种的声音，喘息夹杂着脚步声，像死神的镰刀朝他逼近。
　　他不想死，更不能死，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他奋力向隐隐有警笛传来的方向跑去。

　　“跑啊！快跑！”
　　八年前的雨天，沈居意的脑海里也只剩下这几个字。
　　快跑，跑掉才能活命。
　　他在雨里跌跌撞撞跑了快三天，跑到双腿都失去了知觉，直到跪倒在垃圾桶边。
　　他扒拉垃圾桶里的剩饭吃，就着几口雨水，艰难地将喉咙里发硬的食物残渣吞了下去。
　　但是这是他活到十岁最快乐的日子，就连那天剩饭的味道好像还可耻地留在舌尖，因为那是自由与重生的味道。
　　第二次生命，他不想葬送在亚种手里，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身体忽然失重，下一秒，沈居意飞了起来。
　　他被坚硬的物体抄起，速度极快地冲上天空，但又极其平稳。
　　地面传来尖叫，但与求助声不同，这次的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有人大喊：“是机甲铁青！是将军来了！”
　　这股信息素的味道，沈居意是忘不掉的。
　　向辙信息素的味道像新酒，不醇厚，但是浓烈。
　　霸道又极具侵略性，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几乎把沈居意压垮。但当他被信息素包围时，又仿佛身置云层，柔软舒适，却又摇摇欲坠，害怕信息素突然的抽离。这是沈居意这辈子闻过最让人上瘾的气味，他想毒品大概也不过如此。
　　所以刚被抄起时，他就知道这个人是向辙，他也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大脑还来不及处理劫后余生的庆幸，在见到向辙时，那股卑鄙又可耻的激动占据了上风。

　　铁青手部发射出的光炮在空中笔直划过，亚种棉絮似的一弹就松了骨头，应声倒地，警车鸣着笛从四面八方涌来，民众感恩戴德，毕竟迟来的安全感总好过没有。
　　“禁止击毙。”沈居意听到铁青里传来向辙的声音，大概是通过无线波对警察施令，“注射麻醉针，辉夜队申请带回。”
　　地上部队的回应有些迟疑，显然对带回亚种的命令有些疑惑，但向辙还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要不是闻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向辙几乎快忘了自己驾驶的机甲左手还抄着一个人。
　　大量属于omega的信息素外泄，铁青在高空中不着痕迹的颠簸了一下。
　　沈居意满面赤红，身体滚烫。他大口呼吸，可是迎面而来的冷风灌进喉咙只会换来剧烈的咳嗽。
　　铁青缓缓落下，却没有落到地面，在一处楼顶停了下来。沈居意现在的模样确实不适合直接把他放到地上让他自生自灭。
　　结合热？结合热期间还在外面乱跑，找死。向辙腹诽着，但抄着少年的手松开时却缓慢又温柔。

　　沈居意根本站不稳，一个踉跄就跪倒在了屋顶，连跪姿都保持不了多久就躺倒下来。他的眼睛里像盛了炽热的火焰，又像灌满冰冷的海水，兜帽在颠簸中早就失去了作用垂在后头，露出那张棱角圆润，眉目温顺的脸。
　　“帮帮我——呵——呼——”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努力呼吸属于向辙的味道。这气息迷醉又梦幻，让他觉得身体浸泡在加了冰的烈酒里，痛苦得到了一丝缓解。
　　眼里湿漉漉的一片，像小鹿。
　　“抑制剂。”向辙的声音依然十分冷漠，疑问句硬是被他说的像下达命令一样。
　　沈居意艰难地指了指口袋。
　　向辙人在机甲里，机甲的设计则决定它根本干不了注射这么精细的活，他只好从机甲背部退出来。
　　寒风打在他只穿了超纤感应驾驶服的身体上，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抗揍体质，在这样的寒风里向辙也不动声色打了个寒战。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沈居意，蜷缩成一团，嘴里发出小狗一样的呜咽。
　　“非必要，结合热期间不要出门。”引起社会骚动的后半句话向辙没有说，他顿了顿改口道，“不要给警备系统添乱。”
　　只要能公式化地说话，向辙嘴里绝对吐不出一个有温度的词。
　　他蹲下从沈居意裤兜里掏出抑制剂，拨开他后颈的头发扎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沈居意突然动了一下，一双手勾住向辙的脖子，身体朝上方贴去，直到把蓬乱的头发也埋在向辙的颈窝里。单薄的穿着让向辙浑身冰凉，沈居意贴着他因锻炼而过分结实的胸膛，像是久逢甘霖似的发出一声轻轻地、让人发痒的叹息：“好舒服。”
　　向辙的身体僵住，柔软和坚硬的胸膛厮磨在一处，少年雪白的脖颈包裹着腺体，像鹅毛似的轻轻刮着他的鼻头，清冽如松木泉水的信息素狂乱地奔向他的鼻腔。
　　只是愣了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寒风丝丝缕缕地将燥热从身上剥离，沈居意脸上的潮红也缓慢退去，喘息声逐渐平缓。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地面上，铁青变成一道光消失在天际。
　　这就走了吗。
　　沈居意的眼神冷下来，转转头，抻抻胳膊，像是刚做了一场让他疲累又十分勉强的运动。
　　“嘁，还真能扛，亏我还浪费一支抑制剂跟你演。”沈居意看着铁青离开的方向，摸了摸后颈上略带疼痛的针眼。
　　向辙扎下去的动作粗鲁又迅速，公事公办到让沈居意怀疑自己的魅力。
　　“是我的信息素还不够浓吗…昨天才刚注射了抑制剂，味道确实不剩多少了。”沈居意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可惜了，本来是个很好的机会的。”

　　向辙信息素袭来的一刹那，沈居意确实差点发作了。这股过于猛烈的香味让他失神，差点崩溃，好在昨天注射的抑制剂还在发挥作用，他在关键时刻又把自己捞了回来。
　　为了吸引向辙的注意，他假装自己处于结合热，配合上因体质本就外泄严重的信息素，确实很像那么回事儿。
　　不过向辙出乎他意料的不为所动。
　　花边新闻里都说向辙喜怒无常，常年厮杀战场的他私生活更是暴虐无度，还有过强行标记omega下属的丑闻。
　　看来有时候新闻也不能当真。
　　但是有那么一瞬间，沈居意竟然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坚硬铁甲的触感，烈酒的香气，抑制剂缓缓推入腺体并行着宁静与空虚。这一切揉杂在同一个场景，沈居意觉得自己好像将这个场景重新经历了一遍。
　　怎么可能。他晃晃脑袋，轻易就把这可笑的想法摇了出去。他之前只见过向辙一次，但绝不是在这么窘迫的境地。等他整理好思绪准备迈开脚步时，一台摄像机和麦克风却对准了他。
　　年轻女记者和油腻摄像大叔的组合非常常见，他们满面笑容地看着沈居意，也掩饰不住喉咙里漏出来的喘息以及双腿在短时间内运动消耗过大发软而引起的抖动。

　　女记者跃跃欲试地开口道：“您好，请问您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沈居意本想拒绝，但灵光闪过，他改变了主意。
　　“方便的。”他同样报以亲切的微笑。
　　女记者努力不被沈居意的外表所影响，问道：“相信这次劫后余生一定让您感触颇多吧，作为第一现场的受害者，能不能对着摄像头重现一下当时的情景？”
　　沈居意让自己看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动物迫切想将镜头当做树洞倾诉似的，点着头看向了镜头的方向，表情温顺无害，眉头微微皱着，嘴角却是弯的：
　　“当时我正在街上，突然眼前刮了一阵风，抬起头就看到亚种站在我面前，”他回忆起不快乐的场景，表情惊惧起来，“它就直直地站在我面前，四只眼睛看着我，我吓得连动都动不了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呢！你们没见过亚种的不知道有多吓人，活着的比教科书和博物馆里那些图片标本差别太大了，舌头就跟蛇一样动来动去……”
　　摄像大哥贪婪地用摄像头对着沈居意，期待他进入正题，可沈居意一直在描述亚种的可怕之处，直到女记者开口循循善诱道：“那后来呢？”
　　“啊，”沈居意愣了一下，突然神色一喜，绽放出稚嫩又香甜的笑容，接道，“后来将军来了，就像天神下凡一样把我救了。”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被他救了，沈居意心里一颤，一种难得的羞惭一闪而过。
　　得到满意的答复，女记者再接再厉：“再后来呢！具体一点！”
　　沈居意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将军他一出手就把亚种打倒了，雷厉风行，把我都看呆了。还好将军来了，不然我明天肯定能登上星际头条了吧，第一个在城区被亚种吃掉的居民。”
　　女记者和摄像大哥对视一笑，说道：“被将军救下来，也能上头条的。”笑着笑着，女记者的嘴角突然固定在那个翘起的弧度，眉头慢慢皱起来。

　　对，就是这样，继续问啊。沈居意笑得格外灿烂，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将军虔诚的信徒。

　　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像是想问一个傻瓜问题，继而又抬起头对着摄像鼓起勇气问道：“但是好奇怪，首都头顶有天庐防御系统，怎么会有亚种呢？”

　　铁青像一道闪电把黑夜割了一道伤口，翻涌的云层像是掀开的皮肉，沿着那道轨迹穷追不舍。
　　铁青内部，向辙的面庞被红与蓝的光芒切出一片阴影，阴影藏在眉窝里和高挺的鼻梁下，顺着鼻梁是略有些薄的嘴唇，嘴唇紧抿着，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坚毅又肃穆。
　　把目标地定成军防基地，向辙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他伸出右手在屏幕上连点了几下，耳麦里传来李小厄轻佻的声音，每一句都带着笑盈盈的尾音：“老板！找我干嘛呀！”经过一秒的延迟，他那张欠扁的屌丝脸也出现在了屏幕上，“老板”二字话音刚落，向辙一手摁掉了工作中的显示屏。
　　向辙冷着脸，丝毫没被他的活泼影响：“转阿添接。”
　　“啊……阿添他们去吃午饭了，老板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呗。”那头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个技术宅在鼓捣些什么东西，“他能干的我也能。”顿了一顿又奸笑道：“他不能的我也能哦～”
　　向辙不想和他多废话，直入正题：“调出今晚十二点一刻左右，首都下城区东区的监控，具体位置查铁青的追踪记录。”
　　“收到！”

　　耳麦那头短暂的寂静，接口的人声音明显沉稳老练了许多：“老板，查到了，接下来呢。”向辙听出对面已经换成了阿添，但背景声十分嘈杂，即使被占领了声道向辙也能听到对面属于李小厄的声音，尖细又充满惊愕：“什么情况！老板居然没有直接杀掉亚种，居然先救了那个平民！”阿添微愠的声音伴随着响起：“李小厄你别吵。”
　　——看来他们调出了正确的监控。
　　“查那个我救下来的人。”向辙丝毫没有被他们两人干扰，单刀直入。
　　对面静了片刻，阿添匪夷所思但又尽量平静地回复：“是，老板，五分钟后。”
　　挂断电话，阿添和李小厄双目圆睁着对视了一眼，李小厄最先反应过来惊诧道：“这人是得罪老板了吗，为什么老板要查他。”
　　“不知道啊……老板从没这样过，更别说特意调查别人的身份，他连自己实验室里的开发部队有几个人都记不清楚。”阿添深受其害，毕竟他是来了实验室三年后才被向辙记住的人，破了历史记录。
　　“你快查，快点，肯定有情况。”李小厄搓搓手，一副要吃瓜的兴奋表情，“要么一见钟情，要么血海深仇，我已经脑补3w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