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往昔年华[虫族]》犬猫的白开水

20、第 20 章

　　打从出生起，他很少做什么叛逆的行为。通常雌父告诉他要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没有什么反抗，更没有违逆。这还是第一次，好像是中级觉醒的叛逆期姗姗来迟，突然在这个时刻爆发。

　　项琦稳了一下心态，然后冲雌虫说：“无论我雌父怎么说，也不会改变我的主意。现在马上要上课了，请你坐回到座位上，不要打扰课堂正常秩序。”即将开始的是一门心理课程，主要教虫员如何在几近幽闭的环境里放松自我，调节心态，避免产生抑郁、狂躁等崩溃情绪，这是一门公共课程。教学虫已经走进教室。齐翔见状，也只得多说无用，只要等着今天结束，一定要把齐烁约出来，一起劝雄虫放弃这个决定。

　　项琦自打关了光脑，果真就没有再开。全天的课程没有录音没有自动识别笔记，全靠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对了，纸质作业本还是他管机构赊的，说自己光脑坏了，没法学习，只能用价格昂贵的纸笔。
　　行吧，他说什么是什么吧。

　　项琦虽然表面上特正义凌然，但还是害怕齐翔说他，幸好对方已经是一年军雌了，除了必要的公共课他必须到场外，其余都是自己的工作内容，还是需要回军部去完成。两个月完整的“岗前培训”只适用于他们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新晋虫。所以，其实除开第一天外，其它时间并不一定会碰面。把这个了解清楚后，结束一天课程的项琦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明明他们俩现在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他自己总还是觉得压力山大。

　　下班时间，许多虫都聚在办公大楼门口，有的是等待自己的飞行器，有的是等虫。项琦本来想预定一个公共飞行器，但是一看光脑，还没开机，他想了想，还是鸵鸟的继续关着，打算步行回去，大概两个多小时吧。结果他还没走出多远，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一转头，齐翔在后面，更可怕的是，齐烁在不远处，正在飞速奔来。

　　“你怎么把光脑关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多让我担心！”齐烁见面第一句，就立刻将整个氛围拖入冰窖之中。
　　项琦没有说话，他低着头，其它虫看不到他的表情。
　　“是不是我最近没好好陪你，心里不开心？这也是没办法，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陪你出去玩好不好？明天我们就去把这个向目停了，你再等我两个月，不，一个半月就好。”虽然刚上来脾气不好，但是下一句话就很安抚，也是好好商量的口气，语气非常软。

　　项琦这时候抬起头来，有了沟通的意愿，“齐烁，我想去外星系实地看一下，之前没去过，凭我的能力就算参军也只是文职，所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会照顾好自己。”表情软软的，看上去很好说话，就是主意很定，丝毫无法动摇。
　　齐烁一口气憋在胸口，咽不下去，又撒不出来。对面不是雌虫，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三虫一时间安静无比。齐翔是个背景板，跟在两虫后面，他盯着项琦的背影，脑子里还在算计着事情的起因。看上去对方胸有成竹，斩钉截铁，可是为什么呢？并没有觉得项琦十分热爱天体物理，况且，这种理论学科完全可以在主星上观测计算，犯不着实地考察，还是这么危险的考察项目。

　　走了一会儿，三虫来到一个十字路口，齐烁看了一眼光脑，突然打破安静：“这附近有一家餐馆非常好吃，我知道地方，我们一起去吧。”项琦没有怀疑，但是齐翔却心思一转，大致明白了用意。这里又不是齐烁工作的地方，他怎么会经常来这边？想必是叔叔来了吧。

　　饭店的确不远，可一看装修，项琦就看了一眼齐烁，见对方正在看他，低下头去，回避对方的眼神。
　　齐烁也知道被发现了，本身是为他好，却在此时不知从何处泛出一点心虚，他拉雄虫的手，刚牵到手里，就被对方蹲下系鞋带给挣脱了。
　　齐烁脚步一顿，停下来等他系鞋带，可项琦系好后立刻起身，不再给对方任何机会：“哪个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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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辰璀璨。”齐烁知道这事怪自己事先没说，有一部分责任，所以乖乖的把地点报出来，也是默认了自己对对方的欺骗。
　　雄虫不疑有他，直接跟着接引的服务生大踏步向那个最大的包间，甚至把两只雌虫都甩在身后。

　　服务生恭敬的打开门，项琦向内一看，却发现，来的不只是雌父，周围还坐了三只虫，主位是雄父，两旁陪坐的是自己的两位雄哥，而雌父则坐在靠门的位置。他反射性的向后看一眼齐烁，却发现对方比他还吃惊，齐翔也是，也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自己雄父，脸色突变。
　　看起来他们俩都不知道，但这一点并未让项琦心情感到愉悦，反而更差了。

　　“琦琦来了，快进来。”雌父连忙起身，将自家雄子引进来，看了一眼雄主，见对方并没有多余表示，也让两位雌子进了门。他拉着项琦的手，高兴地说：“快看是谁来看你了，你雄父和雄哥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过来一趟，都是因为对你十分想念，你快和他们说说话。”
　　项琦被迫向前一步，面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正眼瞧过他的雄父和哥哥们。

　　“雄父好，大哥好，二哥好。”项琦乖乖鞠躬。本来身为雄子是不必这样的，可是他从小情况特殊，为了避免犯错，都是按雌虫礼仪的简化版来对待家中的雄虫，在项家这是司空见惯的，可是旁边站着齐家的两个小雌虫，倒是被这套礼仪惊了一下，然而也不敢表现出来，都只是勾着头站在一边——还轮不到他们说话。
　　“嗯。”雄父点点头，紧接着就问，“精神力如何？有做鉴定没？给你的战甲会员看你只用了一次就没有再用，是有什么问题吗？”
　　项琦一五一十回答：“精神力还没有鉴定，但是可能不高。战甲不太喜欢，所以没去。”
　　闻言，雄父深深看了眼他，声音不辨情绪：“你确定？”不知道指的是前一项，还是后一项。
　　项琦却好像听不懂里面的深意一般，点点头，从头到尾勾着脑袋，没有看雄父一眼。

　　“小五，怎么到现在，项琦的精神力鉴定还没有做？”雄父突然发难，向坐在对面的雌父发难。雌父是他的第五个雌虫，所以在家中被称为小五。
　　雌虫瞬间站起来90度弯腰：“对不起，雄主，是我疏忽了，我明天就安排。”
　　雄虫还想说什么，却被旁边的大哥突然打断：“雄父，算了，我早就说雄弟这个情况能顺利高级觉醒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高等级精神力就别想了，哪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让他碰上。您也别苛责五侍了，他这么多年抚养雄崽也不容易，雄父仁心仁术，这么多年了，就当是和弟弟吃顿家宴吧。”边说，边向二弟投过去一个稍带挑衅的微笑，成功让二弟握紧了拳头。

　　雄父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这个雄虫崽因为先天原因，一直不受重视，转眼都这么大了，也到了娶雌侍的年纪。他这才有空抬头看了一眼两个贴着墙站的雌虫，发现对方无一例外都是军雌，心中还算满意，想着虽然发育慢，但是还算有点眼光。
　　他只是一个眼神，雌父瞬间就明白过来，立刻站起来向雄主介绍道：“这是琦琦在学校的两个朋友，齐翔和齐烁，平时对琦琦也颇为照顾，当初琦琦中级觉醒就去了第二军校，还多亏他俩在开学的时候照顾。”他对两只小雌虫介绍起来十分笼统，只提和项琦的关系，其余并不多言。

　　“哦，都姓齐。”雄虫沉思几秒后问道，“你们和第五军的齐中将有关系吗？”
　　正欲回答，齐烁和齐翔突然看到项琦背着的手，在身后左右摆动，两虫同时改口：“对不起，我不认识那位领导。”两虫异口同声，说完，又视线相对一瞬，复同时低下头，对雄虫显示出一等一的尊敬。
　　好在对方也没有怀疑，他吩咐道：“坐下吧，一起吃顿饭。”

　　项琦很自觉地坐在雄父的左手边，并和二哥还空出一虫的位置。两个雌虫朋友则坐在雌父的两边。巨大的圆桌上，虫的分配并不均匀，但这才是身份的体现，没有一只虫觉得有问题。坐在主位上的三只雄虫互相之间亲切的交谈，而其他三只年轻虫则扒拉眼前的饭菜，不敢吃快，也不敢吃多，只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嚼。止于雌父，他一会儿要忙着斟酒，一会儿要为雄子添菜，根本来不及吃饭。

　　突然二哥不知道想到什么，冲坐在旁边的弟弟道：“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吧，要不要来我公司工作。你放心，来家里上班，我一定能照顾好你。”天之道，从小到大二哥和这位弟弟说了几句话，估计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现在说出这番话，还不是因为雄父？！前面让老大抢了先，刷了存在感，现在他可不能落后。

　　项琦闻言，反应真是慢半拍，他吃了好几口菜，才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一脸无辜的看着二哥：“谢谢二哥，不过我找到工作了。”
　　“哦？你在哪里工作？”二哥来了兴趣。
　　两个雌虫一听，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这边的情况。
　　项琦倒没有什么感觉，继续春秋笔法：“联创局。”
　　“雇员还是终身？”
　　“雇员。”谁可能一辈子呆探索队伍。
　　“那不就是个临时工么，要不你还是过来吧，我保证，绝对不欺负你，你只要过来，每月就按区域经理的级别给你开工资。”
　　“不了，二哥，我做不来，而且是我第一份工作，我想出去看看。”
　　“哦，那也行吧，等你什么时候烦了，随时和我说一声就行。”
　　“嗯，好的，谢谢二哥。”项琦自己吃自己的，问一句答一句，对答如流。

　　雄父听到这里，倒是忍不住赞赏的点点头，虫老二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虫老了，见不得纷争，就喜欢和谐的家庭氛围。三只雄虫只要不争不抢和谐共处，他就觉得看着顺眼，都很听话。
　　他心情好，也就想趁着高兴，好事成双，该定的都定下来：“琦琦啊，”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叫，雄父一下感觉有点怪，而项琦则直接向看到外星虫一样看着他，如临大敌，“那两位雌虫是你看上的吗？既然你已经毕业了，就早日把婚事也定下来。”
　　项琦一听这话，惊诧地差点被刚吃进嘴里的饭菜呛着，剧烈咳嗽了两声，才把一根蔬菜叶子给吐出来，用纸巾擦擦嘴，他冷静下来，对着雄父说：“雄父，这个不急，我们还没有计划到那一步。”
　　“不是雄父说你，你请客特殊，如果遇到不错的，就好好把握。军雌这个职业还不错，收入也稳定。我看你的这两位小朋友也都还行，直接纳为雌侍即可。”
　　“雄父，现在新时代了。”项琦不想听雄父胡说八道，但是又不好辩驳对方。
　　“新时代怎么了？就是骗骗那些没脑子的雌虫和低等级的雄虫，我们项家什么时候遵循过那些玩意儿？”说完，雄父才发现，自己的亲生雄崽，就是自己口中的“低等级雄虫”。
　　他一瞬间沉默，但很快有反应过来：“你是项家的虫，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雌君我会帮你安排，这两个既然和你处得来，过段日子就把事情办了吧。”他的大哥二哥，哪个不是刚毕业就已经有第一个雌虫崽了？

　　“……”项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道：“谢谢雄父的好意，我知道了。”
　　这话到这，雄父觉得自己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继续吃饭，期间就一些家族经营发展问题和老大老二说了说，雌父还在忙碌，而齐翔和齐烁，在听了刚刚那段话后，真是如坐针毡。这是长辈雄虫，他们还不能随意离开，只好继续磨时间。

　　好不容易等饭吃完了，雌父把雄父和雄哥扶上一架限量版飞行器，冲着自家崽抱抱，然后就驾着飞行器飞走了，留下三只虫还在原地吸尾气。
　　三只虫都面色僵硬，这顿饭显然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
　　项琦最终勇敢打破沉默：“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翔因为最“外虫”，反而没什么负担，他道：“我无权参与你的选择，你选什么，自己想清楚就好。”经过这一场饭局，他大概能理解对方为什么非要出去一趟了。他见过对方小时候的样子，如果在这样的家庭长大，能长成现在这副样子，真是虫神保佑，凭什么还期待其他呢？好好做一回自己吧。

　　项琦因此多看了几眼这位雌虫朋友，他倒是没想到对方可以说出这番话。于是，他满怀期待的看着齐烁。
　　齐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琦琦，要不，你就去你二哥的公司上班吧。”
　　“你说……什么？”项琦有点不敢置信，不禁多问了一嘴。
　　“我说，你就去你二哥公司上班吧。他好歹是你自家虫，平时肯定会照顾你的。探索小队真的太危险了，我怕你出事。”齐烁言之凿凿，满心都是为对方的打算和规划。

　　“那我是不是还得听我雄父的，娶了你再娶他，娶完你们另外娶雌君？”项琦站在饭店门前，刚刚还温柔的雄虫，突然浑身长满了尖刺，出口就是尖酸刻薄的怨愤。
　　“项琦，这是两码事。你工作和结婚不一样。工作上，只要不是探索小队，其它安全的工作都可以。结婚不行，我们说过，那都是旧代的东西。”齐烁看上去很着急，按着项琦的肩膀说道。
　　“什么两码事，明明就是一样的。你就是要让我回去，让我继续下去那样的生活。我不要，你爱去你去，我才不去！”雄虫非常愤怒，出离的愤怒，他怒目而视，心中仿佛有一口恶气，根本出不来，只让他的表情更加狰狞。

　　可齐烁却突然撒了手后撤，他感受到对方的愤怒，但他觉得，只要让雄虫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对方现在有许多怒气，向他撒吧，没关系。然而有一点要说清：“琦琦，无论怎样，哪怕你重新找一份工作也好，都不要去探索小队了。我已经提交申请，把你换下来了。”
　　“嗯？你说什么？”项琦本来还在巨大的愤怒之中，突然被说道这件事，一时间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甚至都听不懂意思。

　　“今天你没开光脑，所以不知道。叔叔已经填写了监护虫执行书，直接寄给了联创局，你被取消了探索小队的资格，文件应该已经发到你光脑上了。”齐烁一五一十解释道。

　　项琦连忙开机光脑，发现信息栏有三封邮件，最早一封是问询函，第二封是确认函，第三封是通知退出函。因为雌父用的是紧急通道，所以，处理速度极其快，他看时间，只有区区5个小时。
　　他点开最后一封退出函，里面备注了原因、时间，以及雌父发来的执行书，一字一句的看过去，突然
　　看到齐烁的名字，写在紧急联系虫（二）的位置，也有一段关于他无法参队的文字描述，以及最后的签名。

　　项琦不可置信的抬起光脑冲着齐烁道：“你也有份？你也在这里签了字？”
　　对方点点头。
　　紧接着，就是一个清脆的巴掌，直接将齐烁的脑袋打偏。
　　齐烁一瞬间是懵的，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委屈和愤怒，但是，对方比他还愤怒，项琦拽着齐烁的领子，直接把他逼到墙角：“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算什么？你凭什么有权对我的选择做出质疑？！”
　　“琦琦，你听我说……”可齐烁还没说，接着又是一巴掌，从另一侧扇过来，力气很大，就算是雌虫也能感到火辣辣的痛。

　　“项琦，你冷静点！”见状，齐翔连忙跑过去拉开雄虫。但是雄虫拽着雌虫的衣领极其用力，非但没有拽开，还让两虫直接在他外力的作用下向旁边倾倒。

　　“你滚！”项琦转头直接冲齐翔怒吼，凶神恶煞的场面直接让雌虫被吓到，停在原地不敢动。

　　“你……”
　　“你……”
　　“你……”雄虫被气得语无伦次，最后的最后，只能不断地重复，他口中恶骂：“你这个虫渣，你这个虫渣，你这个虫渣，你太混蛋了，你太混蛋了……”翻来覆去，但是每说一次，就让在场的两只虫心里凉一分。
　　这样的雄虫谁也没见过。雄虫情绪一直很温和，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旁边有路过的虫有些好奇，已经有好事者拿起光脑拍了。齐翔关注着四周，开启了干扰器，这是军雌随身携带的东西，有时候能帮大忙。

　　很显然，齐烁也意识到了，他看着项琦的模样，本来还有些委屈，一只大雌虫被一只雄虫这么逼迫，他也不舒服，可看对方的样子，突然恐惧涌上心头：“项琦，项琦，你听得见吗？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道歉，我错了，你好好的，行不行？”他试图抚摸对方的背帮他顺气，可是那只手刚碰到对方的衣服就被对方甩开。
　　项琦往后跳了三步，眼神嫌恶，口气不善的喊道：“别碰我！别用你恶心的爪子碰我！”

　　他这是已经和雌虫拉开了距离。
　　雌虫还想前进，想要拥抱他，哄哄他，可项琦脑子里很乱，他仿佛看的不是之前的情侣，而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就连齐翔看到那眼神都被深深震惊，更别说直面压力的齐烁自己。他内心浮起巨大的恐慌。
　　“琦琦，我错了，乖，你过来，我给你认错好不好。”齐烁边说，边扯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要接近项琦。可对方怎么可能让他得逞。他一步步前进，项琦就一步步后退。突然，马路上驶过一个飞行器，他一招手，飞行器就停了，他迅速开门，一下就钻了进去。并且立刻驶离饭店。

　　齐烁本虫甚至是懵的。
　　齐翔脸色也极差。
　　两虫立刻也拦了一辆，飞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