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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与前日一样,予宁和捕快们在侵占天地的雾气中走过乡间,越近兴善寺,耳中只有因安静而显出沉重的脚步声,鸟雀和农人都从附近消失了。

      只用一日时间锁定嫌犯,如此快捷的速度实属幸运,予宁和张长理等人心中也漂浮着与雾气同属的疑问:那双将一间陋室画成仙阁世外的双手,也残忍地杀死一名女子,犯下丑陋的罪行?美好背后的丑陋更使人反感,清朴素静的寺庙也被染上污浊之色。

      众人绕过停在寺庙门外的一辆马车,张长理用力拍响紧闭的大门,奔来应答的是年幼的沙弥,告诉予宁:师父和师兄们正在为横死的女子超度。

      予宁和张长理在大殿旁的小室中等过片刻,主持信空脸色疲倦地走进来,一起出现的还有沙弥奉海。

      张长理道:“信空师父,那具女尸的身份已经确认,她妹妹指认寄住在寺中的祟琅与其阿姐有染,需将祟琅带回衙署审问。”

      信空瞪大眼睛道:“你们说是祟郎杀了她?这怎么可能……”

      予宁道:“证人的证词确是如此,死者与祟琅相约在八日前的晚上见面,从那时便失去了消息,直到被发现已死。无论祟琅是不是凶手,他都必须说明真相。”

      信空因无法相信而犹豫不决,张长理道:“我们现在便要带走祟琅,请师父召集寺中沙弥,看他们能否提供与祟琅有关的证词?”

      信空终于动了动,心绪不平地对奉海道:“你去问问师弟们。”

      奉海垂着头答应,慢慢转身出去,张长理快走两步跟上他道:“小师父,我与你同去,问讯这件事需要一点敏锐的经验。”

      留在原处的信空想了想,摇着头道:“佐史,老衲人老眼拙,不通讼狱,可有一言要说……祟郎人品磊落,其中必有误会。”

      予宁道:“师父的善意令人感动,衙署判案须得铁证如山,若有误会,祟琅自然能解释清楚。”

      信空叹息一声,让开道路,予宁抬起的脚步一慢,又问:“主持师父,门外那辆马车是何人的?”

      信空道:“哦,祟郎准备离开鄙寺,门外的马车是来接应他的。”

      予宁心想,幸亏来得及时!便带着祁乔和另两位捕差向东墙那边去了。

      朝日破开云雾,将温暖的柔光洒在一片青翠的景色中,菜畦边桃花树的浓色比昨日减淡了几分。祁乔和捕快站在小屋外面,予宁慢慢走上木阶,看见一个静立的背影在将画纸慢慢卷起。

      祟琅清峻的姿态让予宁想起他昨日袒露的身体,此刻祟琅清醒而生动,不似彼时任人观赏,他静立在四壁澎湃似梦的幻景中,和飘逸的笔触一样自然纯粹,使人无法不被他独特的气息触动。予宁终于明白,为何信空不肯面对真相,一意对他袒护。

      祟琅转过身,目光停留在予宁身上,予宁道:“祟琅,洪玉的妹妹告诉我们:洪玉是来兴善寺找你的。”

      祟琅奇怪地皱一下眉,“我认识…洪玉和她的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予宁感到一些意外的压力,他的推脱如此自然,似乎不会轻易坦白。祟琅将画卷放好,漫不经心地问:“你认识惠从夫人吗?”

      予宁一愣,慎重答道:“我回京不久,尚未有机会拜见夫人,听说夫人在闭门撰写一本书作,很难想象夫人已近耄耋之年。”

      祟琅道:“你能如惠从夫人一般担任女官,必是德才具备,还有非同一般的勇气。”

      予宁忽然收到体谅的赞赏,自然生出一种亲近,又想起来意,不禁如喝醒自己般大声道:“祟琅,你有诱骗,杀害洪玉的嫌疑,要随我回衙署受审!”

      祟琅惊讶地失笑道:“佐史不是偶然路过这里,是将我当成嫌犯?我昨日已告诉过张姓捕快,对你们所查的案件一无所知。”

      予宁道:“昨日寺庙墓园中发现的女尸名为洪玉,在蓝沣城内以缝纫为业。几年前,洪玉的爹病逝后葬入寺中墓园,初春她来祭扫时与你相遇,心中暗生情愫,此后以一只香囊与你往来通好,直到七日前在私会中遇害。你怎会对此一无所知?”

      祟琅道:“这是臆想者编造的故事,我并不缺乏爱慕,为何要在洁净的信仰之地与人私通?”

      予宁道:“据我所知,讲述这个故事的人是极为正常的姑娘,没有理由对你栽赃陷害,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若你觉得冤枉,可在公堂上为自己辩解。”

      祟琅道:“上堂即是有罪,你要我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妨直说。”

      予宁道:“这是洁净的信仰之地,若你真的这样认为,就该随我去该去的地方!再不自重,只会换来无礼。”

      一种不善的僵持分别刺向予宁和祟琅,他们都觉得对方不可理喻。这时张长理从门外跳上来,警惕地打量屋中两眼后,笑着对祟琅道:“郎君不幸与此案扯上关系,既有人指认,还请郎君协助在下查明真相,到时,衙署会发布通告为郎君正名。郎君若一走了之,不是反倒落了口舌吗?”

      趁着祟琅未及表态,张长理立刻对门外喊道:“来人,将郎君的行李搬上马车,先送到南城驿站!”

      祁乔等人依次进来,挤挤挨挨地搬走屋内整理好的东西,形势如此,祟琅只好在张长理无比殷勤的请邀下离开了兴善寺。

      马车向蓝沣城慢慢驶去,众人押车般尾随在后,予宁低声对张长理道:“捕头,你为何对他那么客气?他一心耍滑,也许会更加不肯坦白。”

      张长理道:“佐史,我昨夜想到祟姓较为少见,而济丰侯家姓为祟。祟琅风骨非凡,或许是侯府世亲?属下已让人去查明此事,所以姑且以礼待之。”

      予宁道:“他是凶案嫌犯,须入狱受审,不能因沾上祟姓便受厚待!济丰侯的尊荣源自毕生为国奉献,哪里会认同这种作为!”

      张长理欲言而止,外县低阶官吏所需顾虑的种种周全,是年轻的予佐史还无需领悟的隐晦道理。

      予宁坚持将祟琅带回衙署,张长理只好格外去为祟琅打造一间舒适的牢房,如此过渡的时间里,祟琅便坐在彭守令在后宅厅里,卡在既如上宾又是囚犯的尴尬处境之间。

      予宁待在公房中,久等不见开始对祟琅的审问,便去牢房找张长理,只见几名衙卫忙着搬送床架,灯盏,还有簇新的被褥与一炉熏香……予宁不禁纳闷地抓住张长理问:“捕头,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张长理哄劝般对她笑道:“佐史不妨将此当作先礼后兵,全是出于对济丰侯的敬意。”

      予宁虽不太理解,也知入乡随俗,只要审案一丝不苟便尚能容忍。

      午后,彭守令特意将几件琐案推迟到隔日审理,在二堂内设下桌椅茶水,请祟琅对洪玉案作出说明。

      予宁终于等到这刻,堂中几人对面而坐,只有予宁眼中藏着虎视眈眈。张长理拿着案宗,客气地问祟琅:“证人洪翠道,今年二月初四,洪玉与你在兴善寺殿后的小径上相遇,是否属实?”

      祟琅低着眼帘答:“我不记得。”

      予宁见他否认,格外提醒道:“祟琅,二月初四那日下着细雨,洪玉遇到你后失手掉落雨伞,正好拦住你的去路,洪玉曾向你施礼道歉,而你将伞捡起交还给她。”

      祟琅抬起头想了想道:“也许是吧。”

      张长理道:“洪玉自兴善寺回城后对你念念难忘,并未将心事立刻告诉洪翠,后以家事为由,通过守令夫人李氏取得一张出城行令,常去兴善寺附近寻找再见的机会,并将精心绣制的香囊由东墙抛至你所寄住的木屋门前,终于与你互通心意,是否属实?”

      祟琅道:“我的确见过一个香囊,并没有在意。”

      予宁问:“香囊呢?”

      祟琅道:“那时就在台阶旁边。”

      予宁道:“忽然看见一只漂亮的香囊,你没有好奇心吗?”

      祟琅道:“没有。”

      予宁觉得他可恶,发现一个精心制作的香囊,怎样也会捡起来看看才对!而堂中几位并无发声,张长理接着道:“后来,你几次将洪玉接入寄住的房中,与她欢好,送她一支铜簪,许诺娶她为妻。洪玉忍不住欣喜,将恋情告知妹妹洪翠,八日前她身亡那晚也是去寺中与你私会,有洪玉戌时的出城记录为证。”

      予宁紧盯着祟琅,见他忍耐般地皱一下眉头,认真辩解道:“这些都不曾发生过,我不会喜欢越墙的女子,不会送给倾心的女子一根铜簪,这些都不会发生。”

      彭守令和张长理等人被祟琅坚定的气度或多或少地折服了,予宁不服气地说:“若是酒醉呢?昨日我见你酒醉后毫无体统,意识尽失,如此嗜酒,酣醉并非偶然吧?怎能确定你不曾在酒醉后作出失格之事?”

      祟琅仿佛受到一击,被带入隐秘的心事,他的失语令二堂中疑惑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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