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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助纣为虐 ...

  •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中旬,期中考试结束后可以放一天月假,正好唐周桐说要外出去旅游寻找新的灵感,暂时关闭了店铺,所以对宁随和司越来说,这回是真正的休假。
      而国庆节之后,司越和父母的关系逐渐好转,这次放假他自然是要回家住的。
      最后一科考完交卷,司越站在高二4班门口等宁随。
      宁随现在依然偏科,不过好歹是把考场从7班挪到了4班,总算没辜负学习委员的一对一栽培,能摸到重点班的汽车尾气了。
      司越拽了拽单肩挎着的书包带:“送你回家?”
      “不用,我姑接我们一块回去。”宁随说。
      “言颂又去你家住了?”
      “不是,”风有点大,宁随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起来,“我爸出差了,我姑让我去她家住。其实我一个人在家也挺好。”
      “你家……”司越忽然想到什么,“你们不是买新房子了么?”
      “是啊,二婚婚房,”宁随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他们应该很快就搬过去了。”
      “那你呢?”司越问,“你住哪?”
      “……”宁随的手在口袋里咔哒咔哒地按着圆珠笔头,“反正我不想跟他们住。”
      司越正要开口,手机便开始震动,是蒋敏打来的电话。
      “老越!”林继衡跑过来叫他,“阿姨在门口等着了,走吧?”
      司越给蒋敏回了一条快捷消息,互相道别后他俩先走了,宁随一步一步挪下楼等了会儿言颂,然后再跟他一块被宁泉接回家。
      “你今天是跟我们住还是回去?”车上,宁泉话音还没落,言颂就抓着宁随的外套使劲儿摇晃:“来我家,跟我住!”
      “算了吧,AO授受不亲,”宁随没好气地拍掉了他的手,“你一个Alpha能不能检点一点?”
      “哥你变了,不仅变性了还变心了,”言颂控诉,“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我胃里有你,”宁随毫不心虚地怼回去,“待会就把你炖了下饭。”
      儿子都要被人下锅了,亲妈还助纣为虐:“七成熟,多加点黑胡椒。”
      言颂:“???”
      “饿了没啊?饿了就自己拿点东西吃,”宁泉把副驾驶位上的一大袋零食递到后排,“别吃太多,回去就吃饭了,家里做了一堆好吃的。”
      宁随以前从不吃零食,因为过于灵敏的嗅觉总是能从中闻出不健康加工剂的刺激性味道,初三病情严重的时候他甚至连饭菜的佐料味儿都受不了,只能吃清水炖肉和水煮蔬菜,可怜巴巴的舌头全靠水果续命,天请月就是那时候宁端买了送给他的。
      言颂把塑料袋打开,露出里面花里胡哨的包装袋,宁随昨天还把言颂给的几袋零食转手送了司越,今天他却突然对这些零食们产生了一丢小小的兴趣。
      言颂拆开一袋最爱的烤翅味薯片,一股肥宅快乐香扑面而来。
      “真有那么好吃吗?”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宁随的嗅觉也慢慢回归了正常水准,原本气味刺鼻的膨化食品现在都变得浓香诱人起来。
      宁随探头过去,将信将疑地捏起一片放进嘴里,“我就尝一片看看。”
      “觉得怎么样?”言颂问。
      宁随沉默地咀嚼,咽下,然后又捏了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
      十分钟后,宁随满脸幸福地吃掉了最后一颗果冻,言颂捧着装满垃圾的塑料袋,不仅不心疼,还笑得贼眉鼠眼:“好吃吧?好吃你就多买点,吃不下的就扔给我,我全帮你吃掉!”
      宁随说:“好的。”
      一小时后,言颂抱着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零食,哭得悲痛欲绝:“撒开!不许碰老子的零食!你给我撒手!撒!手!”
      “哎呀你吵死了,”宁随一边把糖果往兜里揣,一边随口敷衍他,“我明天给你买新的!明天就还给你!”
      “不用还!居然私藏那么多垃圾食品,言颂你长本事了!”宁泉上去就是一巴掌,人到中年的Omega妇女依然保持着骁勇的战斗力,“给我回去背课文!待会我来检查!宁随你想吃什么全都拿走,一个也别给他留!”
      “好好好,谢谢姑姑,我先走了姑姑再见!”宁随眉开眼笑地洗劫完毕,带着一大堆战利品扬长而去。
      这一晚,宁随窝在房间里零食不离手,一边吃一边写作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枕边都还躺着一大包薯片,这是铁了心要把人生前十几年的亏欠都弥补回来。
      他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七点,于是痛快地闭上眼睛接着睡。
      结果八点又醒了。
      难得的假期,生物钟却不允许他赖个床。
      他伸着懒腰爬起来,洗漱完毕后拆了几包零食当早点吃了,然后开始看书写作业,写累了就在书上画个皮卡丘,或者拿起手机跟司越聊几句话。
      立冬之后南岐市的温度渐渐转低,午后飘扬的长风裹着习习凉意,宁随穿了件卫衣坐在窗边,耳畔的手机听筒中传来司越淡然清透的嗓音,他眯着眼睛把胳膊伸出窗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搅弄着软糯的浅黄日色,只觉天晴云澈,时光分外悠闲。
      屋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门口响起了熟悉的锁芯“咔哒”声,宁随摁断了还没放完的语音,有些差异地回头:“老爸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宁端换上拖鞋,拇指按揉着积在太阳穴的疲惫:“回来睡个午觉,下午还有事。不好意思啊,老爸最近有点忙,没空去学校看你。”
      “这有什么,你自己多注意休息。”宁随说。
      宁端又问:“期中测验考完了吧,考得怎么样?”
      宁随眨了眨眼:“自我感觉很优秀。”
      “可以,有自信,”宁端笑了笑,“今天不去跟同学去弄香水了?那你……晚上还有事没有?”
      他心里忽然一跳:“没事啊,怎么?”
      宁端倒了杯水走进来,坐在宁随的书桌前:“那就跟我去吃个饭吧,带你见见黄阿姨,我们差不多定了,你看你……嗯,你觉得怎么样?”
      “哦……”宁随熄了眼中的晴风,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啊,新房子装修怎么样了,你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东西都弄好了,下个月就可以住,你的房间是黄阿姨给你弄的,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宁端放下杯子,双手撑住膝盖直视着宁随,慢慢地说,“不过呢,你也不用想太多,就先去看看,如果你对她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直接告诉老爸,老爸向你保证,如果你不同意,那我肯定就不跟她结婚,我肯定是最先考虑我儿子的想法。”
      宁随笑了笑:“我当然同意啊,挺好的。”
      “没事,你可以慢慢考虑的,晚上吃完饭再说,”宁端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回房,“我先去睡一下。”
      “我也困了。”宁随站起来往床上一扑。
      “睡午觉好,拜拜儿子,午安。”宁端顺手给他关上了房门。
      宁随踢掉拖鞋把脑袋埋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他光脚走到门边轻轻转上了门锁,全程没发出一点声音。
      转身从书包里翻出耳机带上,宁随给司越回了一条消息说要午睡,然后戴上耳机裹在被子里一遍一遍重复地听着他发来的语音,直到睡着。
      然后他就梦见了司越。
      梦里他们还在三木干活,有个客人带着小孩走进来,小孩想要棒棒糖形状的香水,一直缠着要司越给他设计棒棒糖香水瓶,不给就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小孩的哭声穿透性极强,杀伤力巨大,可宁随舍不得醒过来,只好耐着性子哄他:“这还有其他香水啊,也很漂亮的,不要棒棒糖,换一个别的好不好?”
      “我就要棒棒糖,我就要糖!”小孩子哭得更凶了。
      宁随蹲在他旁边说:“那我给你买糖吃,真的糖,不要哭了好不好?”
      “真的吗?那我要好多好多的糖,好甜的糖!要草莓的!”小孩说。
      “好,我去给你买,”答应下来后,他又不放心地抬头看了看司越,“你等等我啊,我去给他买糖,马上就回来的。”
      司越像是回了一句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说,他还没来得及听清,人就已经到了大街。
      街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走进商场里一层一层地找,但翻遍了整栋楼也找不到一家卖糖的店。
      宁随找得有点烦了,他心想干脆回家吧,反正家里有糖,给小孩拿一点,再把最好吃的留给司越。
      那就回家吧。
      这么想着,他忽然就高兴了起来,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不是那间和爸爸住了八年的屋子,而是九岁前跟爸爸妈妈和奶奶一起住的老房子,那才是他真正的家。
      他熟门熟路地跑到楼下,大声喊道:“开门啊,谁来开个门,我回来啦!”
      “你怎么又不带钥匙啊!”言颂从楼上探出头来看了一眼,“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言颂踩着拖鞋出来,并拢着小短腿往下跳,一跳就是几个台阶,步子又急又重,门刚一打开,宁随就立刻扑进来,伸着手往言颂脖子上招呼。
      “哈!你完蛋了!”宁随躲开言颂乱挥的爪子,手脚并用地锁住他,兄弟俩顿时闹成一团,“吃我一拳!”
      两人又是“咚咚咚”砸楼似地跑上去,奶奶站在门口,弯腰抱着两个宝贝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哎哟,你们小心点!”
      这一通吵嚷惹火了邻居,住在隔壁的孤寡老太破口大骂道:“死爹没人要的小鬼在这大吼大叫的干什么!狗嫌崽!”
      宁随的奶奶一听,一把抄起旁边沙发上还没收拾的晾衣架,气势汹汹地怼着她家大门骂了回去:“贱死人少在这放屁!晓不晓得管好烂嘴巴!”
      邻居不甘示弱:“死瘪婆鬼脸气,小心血从脑子飙出来了!”
      两个老太太堵在楼道口比嗓门,宁随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一偏头看见夏蓉下班回来了,连忙扑上去抱着她的腿:“妈妈,我好想你!”
      “都别吵了,别吵了!”夏蓉一手揽着儿子的小脑袋,一手把奶奶推进去,满脸歉意地回头跟邻居赔笑,“您别生气啊,快回去做晚饭吧,没必要啊是不是,这么点小事。”
      “什么小事情!”奶奶非常不高兴,“你不晓得那死恶婆骂得多难听啊!都踩我鼻子上了!”
      “妈妈,我不喜欢她,”宁随看了看那扇紧闭的大门,扁着嘴说,“她凶死了,我从来没听到她不讲骂人话的。”
      “妈你也少说两句吧,”夏蓉已经在医院累了一天,她皱着眉疲倦地坐在沙发上,有气无力道,“明知道她什么人还要跟她吵,那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奶奶把晾衣架丢开,提着两个拳头直瞪眼。
      “那你就当着小随的面这么跟她骂啊?”夏蓉也烦了,一巴掌拍在沙发上,“怎么能让小孩子听到这种话!”
      “哦,那你是怪我啊?”奶奶压低身子凑过去,说,“我天天做家务忙里忙外,还得给你们煮饭吃,你嫁过来这么久你煮过几餐啊?啊?”
      “这种事明明可以请个阿姨的,你偏舍不得那点钱,”夏蓉无奈地捏着眉心,“难道我就不忙吗?”
      “你也可以不忙啊,”奶奶立刻接道,“别去你们那个医院上班了,就在家里带孩子不挺好?我儿子又不是没本事,又不是养不起!你一个Omega天天往外头跑,自己老公儿子都不管了,别人知道说得我儿子多难听!”
      “这不是一码事!”嫁过来那么多年,夏蓉早就放弃了跟她讲道理,头也不抬道,“天天闷在屋里我不得无聊死啊。”
      “那你再生一个!”奶奶说,“两个孩子够你照顾了!”
      “早在这等着我了是吧?我有小随一个就够了,你想都别想!”夏蓉嗤笑一声,起身直接回了房间。
      眼看着房门被夏蓉用力关上,宁随赶紧从沙发上跳下来,追着妈妈跑过去,然而他开门后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夏蓉不见了。
      “妈妈?”宁随左右看了看,“妈妈呢?”
      他找不到妈妈,又转头跑回客厅:“奶奶,妈妈去哪了?”
      客厅里同样没人,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顺着半开的房门看见了床尾叠好的一件新衣。
      猝然袭来的恐惧瞬间击溃了他,他放声大哭起来,用幼童仅有的喊叫对抗汹涌而来的无助和孤独。
      邻居的喝骂声再次响起:“嚎什么嚎!哭丧还是喊冤啊!死鬼婆还不快把你的……”
      对面的女人骂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像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后一个愿意陪她说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宁随在小孩的哭闹声中猛地睁开眼睛,随着意识的恢复,真实世界的袭扰也如潮涌来——淅淅沥沥的雨水浇灭了苟延残喘的阳光,冷风阴沉了脾气,拽着隔壁阳台上损坏的铁衣架不停地往墙上摔,楼上家长的斥骂和小孩歇斯底里的哭喊更是格外的提神醒脑。
      这觉是睡不下去了。
      他望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发呆,又想起了刚才做的那个梦。
      他以前也做过类似的梦,每次梦见过去之前都有一段好长的铺垫,像是东拼西凑地借来几分战战兢兢的底气,务必盛装打扮才能面对曾经的狼狈不堪。
      他眨了眨被初冬寒风吹得发涩的眼睛,无意识摩挲着脖子后面的那块腺体。
      时间是比风更湍急的东西,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夏蓉去了江城深造,一步步成为了著名Omega腺体研究专家,宁端拿出积蓄自己创业,逐渐做到如今小有富裕的规模。
      所有人都在不停地往前走,每一天的路都是新的,只有变是永恒不变。
      宁随沉默片刻,把心里那根渗血的冰刺重新摁了回去。
      这没什么,习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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