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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潭 ...

  •   世界在寻静流睁眼时的确就已变了个样。

      前方依旧是教学楼,七八米外那间教室也还在,但教室内空无一人,门窗败落,桌椅残破。
      教学楼的外墙上也是脏污一片,墙壁上糊着黑泥一样的粘性物质,厚厚一层,还泛着令人不适的油光。

      这些诡异污物的覆盖方向也很奇怪。

      一般来说,液体状的东西黏在墙上,污痕会由上往下,顺着墙向下淌。
      可这些东西的起点却在墙根,是向上爬。

      “哥!”

      林鹊的身影出现在半面玻璃窗后,套着蓝白校服外套——正是弋延淮之前指的方向。
      那只剩一半的玻璃上也挂着污痕,林鹊似乎不敢靠近那些黑油油的玩意,谨慎跟它们保持着段距离,在窗后拼命朝人挥手:“我在这儿!看见我了吗?”

      寻静流看见了,也听见了,还飞快确认了林鹊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只校服上蹭了几块脏,精神状况也不算太糟糕。

      确认完这些后他松了口气,脑袋很自然地朝弋延淮一转。
      “怎么上去?”他问。

      林鹊的态度无疑表明着污痕有问题,而污物由下往上,已经几乎淹到二楼窗口。
      前面进教学楼大厅的入口被黑色完全糊满了,连条缝都不剩下。

      寻静流观察林鹊的时候,弋延淮就也在观察他,听见他这么问,弋延淮目光有些奇异。
      “原来你还是需要问人。”弋延淮说。
      寻静流便觉得这是什么屁话。

      他面对异常状况的淡定是天生的,改不了——就算是后天的他也把原因忘了,反正他失过忆。
      弋延淮的话无非是暗示寻静流见了这种场面,却不够惊讶,可寻静流自己都无从解释起他这种性格,更别说告诉别人原因。

      好在很快,弋延淮像在撩闲的边缘跃跃欲试,又及时“勒马”。
      “上去的第一步。”这人言归正题,很正经似的说,“——是我们要把伞先收起来。”

      寻静流:“……”
      哦,真是好重要的第一步哦?

      在楼上林鹊“哥你旁边是谁啊”的背景音里,不好说旁边是谁的寻静流板着脸,还是依言把伞收了。

      弋延淮也收起那把打了一路的大黑伞。

      寻静流还注意到,不久前还在下着的小雨已经停了。

      “潭里不用打伞。”弋延淮不疾不徐将自己连伞骨都是纯黑的伞卷起来,黑伞在他手中很快收束成窄长一条,他看一眼教学楼,朝寻静流伸出了一只手。
      寻静流盯着那只手。
      弋延淮的手悬空几秒,发觉它无人问津,偏头看了看情况,就把收起的长柄伞换到这只手上,伞尖朝自己,再把伞柄朝寻静流递过去:“这样行吗?看不出来,你作风还挺老派的。”

      寻静流没动是因为在思考这人要做什么,“伸手”这个动作放在肢体语言里,有握手、要东西、牵手等几重含义。
      弋延淮把伞递过来,还来了句作风老派,寻静流先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句“老派”,指的是“借物牵手”。

      “哥?”上面林鹊还在探头。
      小高中生不明所以地看着底下情景,觉得他哥和一个陌生人僵持的情况非常古怪。

      寻静流这会觉得弋延淮脑子可能真存在问题,初见时的礼貌完全昙花一现,像某种新时代社交诈欺。
      但他不可能为了表明自己不“老派”就去抓弋延淮的手……再说他作风老不老派跟这人有什么关系。

      因此寻静流一言不发,将伞柄握住了。

      弋延淮笑了一下,也不知在笑有人不情不愿的妥协,还是别的什么。

      两人脚下像忽然生出一阵风,看不见却具备实质的气流熨帖包裹住小腿以下,接着周围景色开始向下滑,那些林鹊提醒千万别碰的污痕阻隔在了风作的茧外。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半面破损的落地窗已在眼前。
      林鹊见楼下两人终于动了,一面为两人上来的方式瞪大眼睛,一面,小高中生还算乖觉,往后连退几步,让出足够进人的地方。

      落地窗似乎遭受过撞击,从玻璃上的网纹来看是被硬生生撞碎的,并且冲击力道非常大,断口边缘异常锋利。
      半扇窗的长度,对一名高个子的成年男性来说还是有些窄,寻静流不用站直都很容易撞头,风把他送进去时,他已经做好会被断口多少刮上一下的准备,但随即,他感到自己的后脑被人按了一把——弋延淮伸手到他和玻璃边缘中间,非常自然地帮他挡了一下。
      等站上楼梯间的实地,弋延淮手也就抽走了,这人像没留神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仿佛那是个对方习惯性的本能动作。弋延淮神色如常,先确定寻静流站稳后再回头看一眼地面。
      寻静流本来正神色莫测地看他,下一秒却被弋延淮示意也向下看。

      这人这个态度,寻静流更没可能主动提刚刚的事,他朝弋延淮走近一步,垂下视线……然后看清了地上纵横交错的黑线。

      站在楼底时,因为位置限制的关系,人很难注意到这些嵌在地砖缝隙里的污渍有问题。
      但站到高处,俯瞰地面,人方能发觉这些污渍竟像具备某种生命力,它们是“活”的,正长蛇般在缝隙里游走。

      “你注意到这些东西是从下往上爬的了,对么?”弋延淮对寻静流说,“我刚刚说这里不用打伞,这句不是玩笑话,潭里的水都来自地下,这里没有从天而降的雨,只有会从地底往上蔓延的怨气流。”

      寻静流抓住关键词:“潭里?”

      “潭里。”弋延淮点点头,又顺手招过已在旁边探头探脑半天的小高中生。

      林鹊打从这人跟他哥一起出现起,就莫名觉得自己插不进话,好像他哥和对方自成一个聊天组,显得他很多余似的。

      “什么叫潭里?”终于能插上话的林鹊积极提问,对他哥带来的陌生人充满好奇。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弋延淮语气平缓,他的眼睛不只能看见底下的怨气流,还能看见缭绕这个潭中校园四处的祟气。
      但他声音仍不急不缓,他说:“人生而在世,都有各自的难处,各自的困苦与遗憾,即为‘众生皆苦’,而苦相牵业障,业重生邪祟,积祟叠怨,祟气横生,怨流滋长,最后有些祟怨在某处汇聚到一起,这就成为了潭。”

      林鹊作为根正苗红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头天才背了一打政治知识点,还是不免被弋延淮正经时的神秘气场蒙蔽了眼睛,他犹犹豫豫问:“那您是专门驱邪捉鬼的大师?”

      “哦。”弋延淮从善如流地收了神秘气场,“我是你家长来访登记簿上的另一位家长。”

  • 作者有话要说:  换了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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