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的那一日》金午

16、凯歌：凯歌

　　民众以被眼前的画面冲昏了头脑，无法做出更多的思考。他们最信任的教会居然是包庇祸端的帮凶。

　　人鱼的传说比起传说，更像是一个预言。曾发生过的事都再一次在同一个地方上演。

　　预言总有这么个自相矛盾的共性。人们害怕预言所叙说的未来，做出了过激的行为，却反而因此验证了预言。

　　凯萨琳即使经历了多次的转生，仍然站在当年的位置，主导着事件的发生。主教幡然悔悟后，却成是这次事件的诱因。而人鱼。。。

　　坏事传千里，消息在短短三天内传递至全国上下。教会的威信力因此跌至谷底。不满的情绪开始大面积地爆发。

　　何允早已经聚集了足够的人手在卢戈日城，就算与凯萨琳正面对上也不至于落下风。但他有了个更好的计划。

　　人群将所有理智都抛到了脑后，盲目地将得病之人被集中至城中的中心广场，昔日的圣女被捆绑在高台上。

　　主教在包围圈外不断解释自己才是凶手。一些还念着往日旧情的民众只当主教被圣女所蛊惑，试图将他带离这个现场。

　　凯萨琳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上一次就是在这里失败了。而这一次，她只希望圣子能够履行承诺。放弃了伪善表面的长篇大论，她直接点起了火把。

　　最该露出惊恐表情的悲歌却仍旧保持一贯的从容，好像将要发生的事情于她来说无足轻重。这正印证了何允的猜想。

　　在火星子沾上第一根枝桠的瞬间，何允撤下了戴在颈间的金币，将其抛向空中。

　　随着金币向上之力而至的是天边泛起的无尽黑暗。

　　他现站在一栋楼房的天台处俯视着广场中的一切，手中轻巧的动作就如同推转沙漏，霎时间日夜颠倒。

　　人群因突如而至的黑夜而陷入了异常的惊悸，唯一的光源是刚被点起的火光。纵使不是有意为之，他们也开始向着广场中心靠拢。

　　在被火光照亮的最显著之处，就是人鱼所在的高台。

　　人们的视线都被此所吸引，悲歌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在这黑暗的吵杂中，仿佛一汪宁静的池水，因静谧而显得大无畏。

　　何允用咒术给悲歌传音道：“配合我。”

　　悲歌的反应不带半点拖沓，最专业的演员都未必有她的技艺精湛，眼角似有若无地躺下一滴泪来。

　　众人也是这时候才回想起，她依旧是那一位圣女。

　　就在人鱼流泪的刹那，何允开始催动咒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那些得病之人背景音般的呃呃的叫声，也渐渐停息了下来。

　　与此同时，在距离卢戈日城千里外的海平面上，一颗闪着电流的球体破出地表，在海中央升起。

　　这颗球体就如同一颗地行星，灰色的底色上闪烁着蓝与金的光线。不断交织，融合，再分裂，是一颗黄昏时分才会出现的昏星。

　　如果何允在这一定会认出，他的样子与塔罗牌背后的那一个图案是出奇的相似。

　　这颗球体不断像四周挥发能量，用自身法则去帮扶平息动乱。而在它的光芒渐渐衰弱，开始下坠回海面时，一只手伸出，将其捞起。

　　指尖不断地发出圈圈文字字符，却也无法抵挡手上的皮肤持续灼烧至发黑。

　　手的主人就像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般，脸上露出了一个如痴如醉的笑容。

　　特拉感叹道：“所以我才说，我可是非常非常地喜欢公爵大人呢。”

　　*

　　黑暗退去，挤作一团的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确定现应该做何表态。

　　何允打了一个响指，人群中的几位被他下过意识暗示之人，得到了指示。

　　一裹着头巾的农妇突然高喊道：“这。。。这是神迹啊。”

　　另一个地方小贵族直接冲着高台痛哭流涕起来，大呼神女。

　　这可谓是一呼百应，虽总感觉差了点意思，但随波逐流也是乌合之众的专利。。。

　　人鱼拥有预言的天赋技能，本来就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物种。400年前的人鱼明知会有危险，依旧选择上岸，那一定有她的道理。

　　悲歌的态度也验证了这一观点。她曾说得那句“我拥有她的记忆。”已证实了她与400年前的那位并不是同一人。

　　又是因为什么缘故，使得她甘愿卷入这种混乱之中。何允想，这应该于当年那条人鱼有着同样的理由。

　　这个世界并不该出现人鱼之类的幻想种。

　　何允在秘约帝国选择进入神庙的时候，就是选择外围涵盖能量较低的世界。而他是代表这方天道的使者，那所要做的便是将异端铲除。

　　这也是为什么在之前，他对自己的立场一直有些摇摆不定。按理论上来说，如果需要去除掉这个世界的不合理之处得话。最应该做得，也是最便捷的，便是杀死人鱼。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么说可能有点凉薄，但何允并不会因为在这个世界多活了几年就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非要说起来，就算真的有感情，他也该站在人类的这一方。

　　让何允犹豫的根本是这些错位出现的起点。他分析过，卢戈日城的特产五色石，有着微量的能量波动。应该有什么存在，改变了这些物质的特性。

　　对还未步入科技时代的人来说，什么都没有天大。可能是第一海选世界所给予的馈赠，他发现了附带在金币上的一段法则。

　　这个金币与塔罗牌虽然看起来都像玩游戏里能够使用的道具，但还是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卡牌属于一个辅助的道具。如果用修真小说的方法来解释，它更像是一块传递功法的玉简。不过限制颇多，你要将其中的碎片，用自己的方式拼凑起来。而当你参透其中奥秘的时候，它的作用也就消失了。

　　金币就属于真正意义上的神器。只能在上头做加法。因为拥有了法则，甚至于它自身已经能够算是半个生命体。

　　海选世界中特定时间的举动使得硬币拥有了能够短暂控制天幕的能力。限时是七分钟。

　　他利用天黑时限，大面积地施展了治愈鱼鳞病的咒术。本来的计划只是想火刑的时候天将异象来纠正当地人的认知。却在实行过程中，感受到了来自远方法则的助力。

　　不用多加验证，何允已经能够确定不仅限于卢戈日城，整个帝国的人都已被治愈。

　　只是将人鱼铲除，对于何允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特别在对方主动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悲歌旁观者般得姿态让何允感到熟悉，那种置身事外不仅是因为她的种族身份，更是一种对于这个世界的隔阂。

　　他想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应该是来接应悲歌，而发生的一切，与其说需要他来解决什么。

　　更像是一份对于悲歌的考验，让她拥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站在同样的立场上去面对已知的未来。

　　卢戈日城的百姓也渐渐意识到传说中的人鱼并不是带来了灾害的元凶，而是通过自身的死来拯救这一片土地。主教见到此场景，安详地闭上了眼。

　　*

　　当一切都平息之时，按照故事的正常发展是到了惩罚反面角色的时刻。

　　何允看看悲歌，悲歌看看何允。

　　何允可没兴趣干多余的事。悲歌道：“那首童谣是我寄给你的。我在这个世界醒过来的时候就带着那张纸条。”

　　经悲歌这么一提醒，何允想起了当时被随手架到书页中的信。

　　【海浪吹吹，吹不过来海上的月。
　　海浪吹吹，吹送不走冠上的星。
　　海浪吹吹，他们变得和我一样了。
　　海浪吹吹，我要变得和她一样。】

　　悲歌忽然在陌生的世界醒来，失去了对于自己过往的所有记忆。而脑中能够出现的片段都源自400年前。

　　歌谣的第一句，若指的是人鱼的话，它提醒了悲歌自己并不是记忆中人。那第二段就暗示了现在的凯萨琳与当年的始作俑者同为一人。

　　第三句，预示了将要爆发的鱼鳞病。那第四段。。。。

　　凯萨琳已经被何允的人控制起来了。悲歌走向前，非要说起来，她与凯萨琳并没有什么仇怨，各自站得立场不同罢了。她没有资格替四百年前的人来原谅她，但倒也不会想要报复。况且当时的人鱼到底有没有死也说不定。。。

　　悲歌抽出侍卫腰佩的一把小刀，在凯萨琳的手臂上剜下一层皮。撤下几缕发丝，在耳坠的缝隙中抽出一根银针。将银色头发穿过针眼，悲歌寻了把椅子，将那块人皮一针一针地缝合在手臂的内侧。

　　在她完成动作的下一刻。天边扬起了胜利的凯歌，奏起的管弦乐中混合着击奏膜鸣的敲击声，响遏行云，声声号角与金色之光一同倾斜而下。

　　如此壮观的场景，来去的侍从，城中的民众都对此恍若未闻。而在被擒住后，即使被深深挖去一块血肉都一言不发的凯萨琳，目露震惊地转过了头，直愣愣地望着窗外的场景。

　　“时间到了是吗。”何允与悲歌都似有所感，站起身往外堂而去。

　　凯萨琳咬住唇瓣好似终于做下了决定，她喊住了何允道：“是圣子。。圣子特拉。我们在找的东西。。王权宝球，能够庇佑整个奎兹敏特帝国。出现的契机是国家纷争之时。”

　　手臂上的疼痛，与日日夜夜所承受的灵魂虚弱之苦相比，可以算得上可有可无了。凯萨琳拿出了窝在掌中的人鱼之泪将它递交给何允道：“公爵大人，希望有一天，有一天我们还能够相见。到时候，我或许就有资格知道你的名字了。”

　　何允抿乐抿唇，收下了那枚珠子。

　　奎兹敏特帝国统领了这片大陆七百余年。。。在失去王权宝球的法则保护后又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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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说
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