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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边缘人 ...

  •   Chapter.2

      “我下个星期一再回来,给你留二十块钱够你这两天花的吧。”林志勇把皱巴巴的,沾着烟酒味儿的纸币放到进门的鞋柜上,拍门离开时,林樾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餐桌旁边看书,他从图书馆借的,司汤达的《红与黑》。

      餐桌和门厅隔着一道屏风,所以当他听见门再度响起时,只是抿了抿嘴,他以为是他那个除了喝酒和打牌什么都不会的父亲忘记了拿什么东西或者反悔想取走那20块钱,他早已习惯周六周日靠着家里他偷偷囤积的干面包片或是去超市蹭些免费试吃的食物度日,所以对于他父亲长久的出尔反尔,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看来你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之春倚在餐厅的进门处,看着里头的人。

      林樾正捏着书角的手猛然停下,他仔细地在心里数了三个数,然后合上书,他把书放在餐桌上,抬头去看门口站着的之春,后者看见他这样面对一个成年男性的贸然闯入丝毫没有反应的样子,倒也并不奇怪,自顾自的走到餐厅旁的客厅,电视机旁边放了个木头搭成的架子,架子上零零散散的放了好多东西,之春挑挑眉,拿出一盘碟片,是那种老式的,需要DV机才能播放的光盘,外壳上的画已经有些模糊,但不难看出上面写的片名。

      “你来找我?”林樾跟着他来到客厅,依旧没什么表情,但不难看出,他对之春有着浓浓的警惕,林樾坐到右边的沙发,之春偏过身去看了一眼,了然笑笑,那个位置,离桌上的水果刀最近,反应快的话,大概自己一转身就能看到那把水果刀出现在林樾手里。

      之春终于觉得自己窥探到了林樾的什么,他把碟片放回架子,笑着开口:“我来当然是有原因的,从下周起,我们两个可就是同班同学了。”

      “你是新学生?”林樾有些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从骨子里透出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成熟感和疏离感,虽然长相确实非常年轻,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新来的高三学生。

      自顾自的走到林樾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种存在于很长时间又并没有及时清洗和保养的硬质皮沙发让之春在坐下的一瞬间就微微地皱起了眉,他忍住自己挑剔的习惯和脾气,面带笑容的看向林樾:“董林说他是三班的班主任,新生的话还是插到他的班里最方便照顾,并且还提到,你很优秀,给了我你家的地址,让我多向你请教一些生活和学习上的难题。”

      “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叫什么,而且你是个杀人犯。”林樾的口吻里依旧是怀疑,“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昨天你杀人的时候,在场的唯一一个尚且存活的目击者就是我,我怎么知道你今天来,不是为了灭口。”

      之春看着长相清秀的少年平静的说出这些话,他头一次真切的在心里觉得,自己来到这个地球上,终于第一次遇到了值得自己继续观察的人,之春抬手,比了个无奈的姿势:“如果你不相信我,那我也没办法,而且你都说了,我不是普通人,如果我想灭你的口,说句实话,我甚至都不需要坐在这里和你谈话。”

      你们在我手里,不过是蝼蚁。这是之春的最后一句话,但他没有说出来,之春掏了掏兜,摸出一把珠子,他把那颗红色的珠子挑出来塞回兜里,然后把手里那七八个蓝色的珠子反手扣在了茶几上,林樾看着面前的珠子,深蓝色的珠子里带着些黑色的杂质,还有细小的金色的模模糊糊的东西,林樾看不清楚。

      之春终于像是钓到了鱼一样捏住了其中一颗柱子上,冒出头的小黑线,像是什么连锁反应,其他几颗柱子上也纷纷有细小的黑线冒出头来,在空气中扭动,这让林樾有点反胃。之春细心的捏出了所有的黑线,然后把他们抛在了空中。

      之春打了个响指,屋子里,林樾忽然感觉耳边有风,他转头看了看,门关着,阳台上也没有开窗,林樾再度把注意力转回客厅,随后后他就又看见了昨天的东西。

      一团团白雾虚幻的飘在空中,慢慢地,白雾变成人的形状,黑线飘过去,缠绕在人形的关节处,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提线木偶。

      “喏,你的同学们。”之春又打了个响指,那些白雾忽然开始变化,自上而下,出现头发出现皮肤,出现四肢出现身体,最后,它们终于真正的像是人样,但是依旧紧紧闭着眼,面色惨白毫无生气。

      之春站起来,走过去,像是在看自己的战利品:“你放心,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两个,没有人还记得他们,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曾经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过。”

      “你是死神吗?”林樾实在奇怪,“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选择连同我一起杀死。”

      “在很久很久以前,”之春转身,他的目光越过林樾,看向他身后的小方桌上摆着的一个简陋的青铜摆件,“冷兵器时代。”

      初春,小雨一场接着一场的下,之春那时还没有名字。

      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这片土地上每天都在发生战争,之春就长在这个时代,他出生时左手有六根手指,被国师看作是命定不祥,昏庸的国君立刻听信谗言,选定日子,决定在他三岁那年用他来祭天,把带罪之人归还给上天,祈求战争的胜利,多么荒谬。

      之春的父亲是他们国家的士兵,孩子出生时甚至都没有在他母亲身边,而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累的昏过去,醒来时才知道,自己拼死生下的孩子被说成是带罪之人,刚降生就被抱走,没有哪个母亲会希望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离开自己,悔恨掺杂着焦急,气愤,他的母亲就在他出生那天,死去了。

      之春被国师亲自抱到山上的寺庙,美名其曰感化,住持是个古旧的人,在这个国家也只有他敢忤逆这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国师,他命弟子关上庙门,缓缓开口:“我们的寺庙,只收常人,这孩子天生六指异于旁人,如若带他入庙,实在对佛祖不敬。”

      “是吗?”国师站在主持面前,笑得诡谲,“那就切掉一根好了。”

      “出家人想必是不想看到这么小的孩子受苦吧。”国师伸手,一旁的人立刻把襁褓送进他怀里,国师抬手,把被子里包着的孩子的小手摸出来,他目光仍旧对着住持,淡然的开口,“来人,拿刀把他的小拇指割下来。”

      “不可!”住持心怀慈悲,虽不想让他进庙,但也无法看尚且两三月的孩子经受如此折磨,低下头狠狠的叹了口气,他挥了挥手,“罢了,出家人,慈悲为怀。”

      伸手抱过孩子,庄严的庙门打开又缓缓合上,国师站在寺庙门前,笑着目送住持离开,终于,大门关严,国师这才拱手一拜:

      “谢过住持。”

      “你就是那个被送进庙里的孩子。”故事结束的突然,但林樾心里已经有了无数猜想。

      “是我,又不是我。”之春打了个响指,白雾和黑线顷刻挥散,“先讲这么多,有机会的话,我们继续。”

      林樾视线向下,看向之春的左手,五根手指。

      之春当然察觉到林樾的视线,不过他并不怎么在乎,挥挥手,之春看向林樾:“讲了这么多,你也该给我说说你的故事,这样才算公平。”

      “我没什么故事。”林樾老老实实的开口,“我今年十八岁,出生起就在这座城市,高考之后想报个北方的城市,离开这里,离开我爸。”

      “很好,足够了。”之春满意地点头,“不早了,我饿了。”

      “我没钱请你吃饭。”林樾诚实的回答。

      之春笑着把林樾从沙发上拉起来,带着他出了门:“我当然不需要你请我吃饭,不过你要帮我办一件事。”

      “什么?”林樾皱着眉问。

      “当我的诱饵。”

      学校旁边的巷子里,林樾无语的看着面前,地上或是抱着头,或是抱着腿,哀求哭号的人,又转头看向正美滋滋的数着钱的之春:“这就是你说的帮忙?”

      “嗯,怎么说呢。”之春终于舍得把注意力放回林樾身上,见后者一脸的无语,之春收起嬉皮笑脸的脸色,把钱塞进兜里,抬手,两根手指附上林樾的额头。

      果然,毫无所获。

      “林樾,你知不知道,每个人的大脑里,都有一个天平,天平两端摆放着人这一辈子各种各样的情绪,一端是善,一端是恶,对于他们这种,”之春指了指地上的人,“天平倒向恶的人,你对他们来说,太过于有诱惑。”

      “为什么?”林樾不解。

      “因为你的大脑里。”之春收回手,看他,“没有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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