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曌》铜锅涮肉

7、白沙陵

　　Chapter.7

　　林樾本来不想去，推脱说这个节骨眼儿上肯定没法顺利从董林手里拿到假条，刚下第四节课就准备拿上饭盒离开，之春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神秘兮兮的把林樾摁到凳子上坐好，说着让他等一会儿，自己则是出了教室，几分钟之后回来，手里拿着董林签着字的假条，脸上还一副得意洋洋的神色，林樾看了看被之春拍在自己面前桌子上的假条，叹了口气。

　　“等会儿，我们先去食堂吃了饭再去吧。”

　　“哎！”之春握住林樾的手腕儿就拽着他往外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坐在车上，林樾不知道之前之春和董林的事，只当是之春嘴甜能骗过他，开口调侃：“没想到董林那个天天拽着张驴脸的人也能让你的嘴给骗过去。”

　　之春只是笑笑，并不接话：“一会儿带你去的这家餐馆，芋儿烧鸡做的堪称一绝。”

　　出租车一路疾驰向北，行驶了有个二十分钟，终于在堪堪市中心边缘一处偏僻又空旷的建材市场停了下来，说是偏僻，不过中央停车的位置倒是停了不少车，林樾开门下车，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建材市场，随后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下车的之春：“这个建材市场不是去年招标不够，暂停开放了吗，怎么看上去，还这么红火？”

　　“这个建材市场确实因为前期招募的商家入驻不够所以停摆了一段时间，不过开发商为了尽快回本私下里压低租金，倒是又吸引了不少搭不上官道的个体户，而且这又是出城的最后一条大路，往来的不准进入市里的大货车一般就都在这里落脚，久而久之，也算是个鱼龙混杂的大市场了，你别看这里叫建材市场，里边儿卖什么的都有，也就最外面两圈店铺包了层建材市场的皮。”

　　“你说的餐馆，就在这？”林樾转头，“看着不像。”

　　“走吧，别杵在这儿了。”之春脸上写满了自信，率先迈步，“不好吃我管你叫爸爸。”

　　整个建材广场成八卦形状以中心点为基点，道路向四面成网状展开，中间穿插一排排的二层店铺，而且，由于这个建材市场本身是政府牵头的工程，所以批出来的土地占地面积也是极大，可以说，整个城市北面临近近郊，最热闹的地方也就是这里了，俯视过去，像一个大型的蜘蛛网盘踞在这一片。

　　之春带着林樾先是穿过最外面两层的真正做建材的店铺，再往里深入，刚拐过弯来到第三层，林樾就明白了为什么之春说这里鱼龙混杂了，单是第三层，就有批发吃食的，买古玩字画奇珍异宝的，中药药铺，甚至还有招牌上画着八卦阵算命骗钱的，生生给林樾看乐了。

　　“我觉得这里应该叫人才市场，不应该叫建材市场。”

　　带着他又走过一条街，听见林樾这么感叹，点点头：“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之春，你不是第一次来容城吧。”

　　疑问句式，肯定语气。之春原本脚下生风的步子忽然顿了顿，也让一直慢他半步的林樾得以和他并肩，之春有些迟疑地点点头，点的很轻，不仔细去看并不能让人看出他方才点过头，林樾自觉无趣，转头去看前方，不再盯着之春。

　　“我们到了。”

　　走至一家店铺前，之春忽然拉住林樾，后者及时停住了脚步，随后转头去看。

　　“白沙陵？”

　　在他们面前，一个不大的店面，招牌看着像是原木，上头刻了这么三个大字，林樾皱着眉看着这三个字：“怎么看，这家店也不像做菜的，倒跟前面那些故弄玄虚的算命的挺像。”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两步上前，之春握住把手，推开了门。

　　听这名字就知道老板是个风雅之士，果不其然，林樾一进门，门口的假山和底下的人造假池塘就完全和他心目中的样子对上了号，门口一个服务员都没有，看着之春熟练的向右绕过假山，林樾抿了抿嘴，跟了上去。

　　假山后头倒是别有一番景致，没有那种摆满了桌子的大堂，一排排的屏障完美的隔开了走廊和一个个用餐的小房间，之春也没再深入，挑了个离他们近的就停住了脚步，站在小房间门口，之春看向身后的林樾：“这间？”

　　林樾点点头，快走了两步，和之春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房间不大，能容得下三四个人，不似平常饭馆里的桌椅那般大众，林樾拉开老式的玫瑰椅坐下，桌子也是老式的方桌，边缘雕刻着他看不懂的纹饰。

　　“怎么样？”之春坐在他对面，正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要我说实话吗？”林樾面无表情，手掌划过桌子侧面的花纹，“这里透着一股子陈旧，迂腐的气息，看这个装潢和陈设，像五十岁往上年纪的人开的。”

　　话说着，终于进来了一位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生，她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笔，两份菜单和两张空白的硬质白色卡片，上面还有些字。

　　“给我吧。”之春很熟悉这里，站起来接过托盘，“五分钟后过来取吧，谢谢。”

　　那个女人并未开口，点点头就离开了房间，林樾看着之春手里拿着的托盘，好奇地开口：“这是什么？”

　　“来这里吃饭的规矩。”之春把菜单递给他一份，可以看出他有点不耐烦，“这家店老板是个bking，最爱搞这些东西，你按照卡片上写的来就行。”

　　林樾‘哦’了一声，接过两张纸，果然就像之春说的那样，一张上面写着日期和今天提供的菜品，另一张则是类似拜帖的东西，第一行写姓名，下面是写自己打算点的菜，最下面还有口味，饮食习惯和有没有忌口这种问题。

　　“不是，”林樾有点疑惑，“他这样每一个人都要点菜，我点一份芋儿烧鸡，你点一份芋儿烧鸡，那我们桌上岂不是有两份？”

　　“你放心点，他这里的菜不像普通的中餐馆，是几人分食一整盘，而是每盘都按一人份来，我们两个互相不牵扯的。”之春像是想起什么，笑了笑，“美名其曰有种文人雅士的餐桌礼仪风范，我每次来都觉得他纯属是想多捞一笔。”

　　林樾大致明了，点了点头，拿起旁边的黑色水笔细致的填好了卡片，约莫五六分钟，那个穿着淡青色旗袍的女人又走进来，她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放了两个巴掌大的紫砂壶，两个瓷质烛台和两个更加小巧的茶杯。随后，她就走到桌子跟前分别给之春和林樾放下了托盘上的东西，又把另一个托盘连同菜单和卡片一同拿着，离开了屋子。

　　“这个老板会根据你的气质给你上茶，bking就是bking，干什么事都散发着装逼的气息。”故作优雅的把紫砂壶放上已经点了火的烛台，又假模假样地给自己到了一杯，林樾看着之春就跟捻针似的两根手指掐起杯子边喝水，莫名的想笑：“你拿杯子的姿势真的够娘。”

　　之春并不理会他，而是陶醉的将杯里的茶喝入嘴巴，只一口，就变了脸色，他用力把杯子拍回桌面，气呼呼地开口：“他妈的，萧回舟这个狗东西，又给我上清水！”

　　“吭！咳咳！”一口茶水还未过喉，林樾就被这声气急败坏地叫骂给呛着了，好不容易咽下茶水，又想笑又想咳，半天才缓过来，问，“萧回舟是这里老板的名字吗？”

　　“不是！是这里的狗！”

　　还没等林樾再度发问，门口就又进了人，是菜上来了。

　　盘子和碗都有个成年人的手掌那么大，两个服务员一前一后走进来，把手里的两个托盘分别放在了两人面前，走在后头的服务员没接着离开，而是转头看向之春：“我们老板请您用完餐后带着您的朋友到后院。”

　　“知道了知道了。”先前那点儿装出来的那点儿耐心已经完全被那壶清水破防，之春没好气的摆摆手。

　　林樾拿起筷子夹了块芋头，塞进嘴里，芋头很糯，包裹着它的酱汁又辣又香又咸，再加上芋头本身带着的回味一点点甜味，让整道菜增色不少，林樾的心情也随着吃到好吃的东西而愉悦了不少。

　　“萧回舟的厨师，全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菜谱传人，所以他这里的菜，大多都是你能吃到的最正宗的口味。”之春解释，“他这个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对待他喜欢的东西，都是很认真的。”

　　“我觉得，是你觉得人家人品不怎么样吧。”喝了口汤，林樾一副我看透了你的模样，笑着看之春，“能花费力气在这种地方开这种餐馆，这人一定是个很严谨，很细致，没准还很温和的人。”

　　“不是吧？”之春不敢相信地看他，“才一顿饭，才一顿饭你就被他收买了？你连他面都没见呢就不顾我们两个这半个月的感情了？”

　　“你包子钱还没结给我。”林樾勾了勾嘴角，笑眯眯地看着他，“这顿可不算哦，这算你请我的。”

　　“你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叹，之春半天才开口，“抠中之抠。”

　　“谬赞了，我只是精于算计而已。”

　　吃了三四十分钟，两个人面前七八个大大小小的碗盘都被清空，之春率先站起来走出去，林樾则是跟在他后面。

　　走廊尽头，那个给他们两人传话的女人正站在那里，看他们走过来，冲他们轻轻点了点头，就引他们来到了后院。说是后院，其实只不过是后面的一间大屋子，林樾随之春一同走进屋子，背对着他们的沙发上坐了个男人，穿着合身的白衬衫和西裤，听见响动，这才站起来转身看向他们。

　　“好久不见。”萧回舟冲之春笑笑，“狗儿子又长高了。”

　　“我他妈今天必跟你干一架。”之春先是喊了一句，又平静下来，“先说正事，生门还在你这里吗？”

　　林樾敏锐的察觉到，之春提起生门这个词语的一瞬间，萧回舟的眼底有一刻的凉意。

　　“谁用？”话是问之春，萧回舟眼神却是直直的落在林樾脸上，丝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探究之意，林樾猝不及防的对上他的目光，背后忽地一寒。

　　之春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挡住萧回舟的视线，脸上也没了半点儿嬉笑之色：“没跟你开玩笑，髓耳钱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