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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一百二十九章 ...

  •   矮小的路灯点亮了精心照料下的大片草坪。潘德小姐轻快地从正门而出,朝我迎过来,比任何一场梦中都要动人。
      夜色下的光影为她覆上一层柔柔的水雾,潘德小姐好像刚从电影滤镜里走入生活。我心神忽地一滞,她已抚上我的脸。
      “气色很好。”潘德小姐眼中溢满了光,“像是被好运亲吻过的脸颊。”
      我把包脱下来拎在手上:“那是我的底妆。还有腮红——我今天用唇釉上的。所以结果大约该是我亲吻了我自己。”
      “怎么不看我?”
      她这会儿穿着一件织得松松的奶酪黄针织衫,领口有些宽了,露出肩膀来,显得身形愈发纤细。温暖的织物间,若隐若现的是在海滨方可一睹的绝伦曲线。
      潘德小姐穿了白色的比基尼。
      我哪敢说我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我轻轻摇着头:“只是在看路。你刚刚说,在晚饭的烹饪中途?”
      “对。彼得是主厨,他还在准备肉酱,晚上我们的主食是意大利面。”她看了我一眼,“没有酱汁,嗯,不过我调了一点青柠和苹果醋混在一起。”
      我顿了顿:“配意面?”
      “对。”她笑起来,“你还是可以吃彼得的肉酱啊,他准备了很多。”
      我轻轻叹了口气,哭笑不得。伸出一只手揽住潘德小姐的肩膀,我低声道:“舞者真不容易。”
      “等一会儿。”
      “嗯?”
      她搂着我的脖子,在脸颊两侧分别亲吻一下,口吻显得十分满意:“现在好了。”
      我反应了一瞬:“所以你就是好运本身吗?”
      “只是觉得这样的神情更适合你。”潘德小姐挑了挑眉,“刚刚你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暴风雨中穿行过来一样。”
      “今天下了大暴雨。”我打着她听不懂的哑谜,“而且早一些时候,我确实在大雨中穿来穿去。”
      她反而摸了摸我的头:“听起来很辛苦。”
      并且,潘德小姐还赶在我批评她以前开了门。
      这套别墅面积不大,但分了占地可观的前后院,甚至还有中庭,有种奇妙的禅意。建筑一看便知是由专人设计重建,而且很接近于潘德小姐公寓的软装风格。
      她熟门熟路得很,将我带到二楼一个房间放包。柜门打开的衣柜里躺着潘德小姐的包,又挂了件她的外套。这里确实没什么生活痕迹,整体看起来像东南亚度假酒店的豪华套房,但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去厨房的路上,我说:“你确定这是你朋友的房子?”
      潘德小姐看了看我,眼神又心虚又俏皮。
      我心中有数,她的朋友也近在眼前,我便不再问了。
      今天还是那些老熟人,彼得、翁可欣、舞蹈教室里的一对搭档,还有“亚洲最强”。他们很随意地和我打招呼,亚洲最强似乎不擅料理,邀我过去一块儿打游戏。我与他们寒暄着,好像自己原本就属于这个团体。
      潘德小姐今天撒娇撒得不动声色,套上围裙,扬扬头,也不多说话。我低头只笑,过去为她系好了绑带,打了个漂亮的结。
      可欣一副见了稀奇的样子,大张旗鼓在那儿上下打量。我自问没做太过亲密的举动,就道:“怎么,太成年人吗?”
      我念大学的时候要是看到朋友给彼此系围裙,可能也觉得奇怪。那会儿有个斯隆商学院的FTM(Female To Male)在和同宿舍的学姐谈恋爱,薇薇安和老白常来我们那儿串门,我们很少跟他主动讲话,偶尔会让他觉得格格不入。他后来经过学姐找我们深入地谈过一次,以为是我们对跨性别者有什么误解:但完全没有。
      对于还不到二十岁的我们来说,成日西装革履的他简直像在月球背面生活的人。
      老白当时阴阳怪气的台词榜首就是:“你甚至还有份工作?呃!”一边说一边配上讲八卦时白人女孩儿必备的那种势利眼表情。
      并不那么成年人的翁可欣拉回了我的思绪:“不,你很好,你就是刚刚好,姚。”
      我微微皱眉:“嗯……谢谢?”
      说着,我走过去和她站到一起。翁可欣从水槽里拎出一大包约有五六片鸡胸肉的封装袋递给我,一边说:“桑妮亚太过了。”
      被点名的太火辣小姐立马抬起头:“她不会做饭,不如留一会儿我来处理吧。”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太火辣”。也许是“太敏锐”女士?
      “我会切东西。”我小声说,“我反复切它直到切成泥状,然后交给你们做鸡肉球,对吗?但我看到那里有破碎机。”
      “不不——”
      “不不不,”彼得和潘德小姐几乎是同时开口,“那样的肉会很机械,失去活力。”
      我呆呆的:“那就用菜刀?”
      潘德小姐笑着走过来,拉着我的手:“为什么你不去打游戏呢?”
      “我在和可欣闲聊。”我乖乖把肉还给她,赖在流理台角落,“让我在这儿待一会儿,我保证不捣乱,好不好?我保证。”
      她悄悄吸了口气:“好吧,如果你坚持。”
      说完转身回去与他们一同料理,只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去高脚椅坐下。翁可欣可能是小声地说:“她们这算不算PDA?”
      我说“可能”是小声,是因为在厨房的这三个人应该都能听见她的声音。
      “什么是PDA?”彼得问。
      “‘当众亲昵’的缩写。”翁可欣摇着头,她削皮速度好快,我完全不明白她是如何一边说话一边保证速度的,“现在我要收回前言,你也是,姚。”
      我都不敢晃动我的腿了,一脸难以置信:“我什么都没做。”
      翁可欣语气非常奇怪:“是哦。”
      潘德小姐道:“你就不能不接她的话?”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翁可欣又插话道:“我说真的。”
      我想问详细情况,又不敢张口,尴尬地咬着下唇。
      彼得出言相救:“她说桑妮亚今天浑身都带着浪漫的气氛,随时都在瞄手机,还露出那种愚蠢的笑容。”
      潘德小姐扭过头来,笑容流畅,微微抬起一边眉毛。
      我和彼得一前一后迅速埋下头。
      翁可欣可能是瞥见了我在笑,甚至在听了彼得的解释后,我还笑得更明显了,于是不无感叹地说:“爱情的鸟啊。”
      看来年纪轻确实也有好处,这种场合,人人都闭了嘴,她还敢煽风点火。
      不过,今天中午转飞行模式之前,我特意和潘德小姐打了招呼。明知我这边不会有消息,她还在和朋友聚会时频频查看手机做什么呢?
      因着白天的事,我不由多想。
      我实在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她。
      晚上的食物,老实说,非常寡淡。看人烹饪往往是最容易被勾起食欲的时候,可即便如此,我内心中也没什么感觉。冰箱里倒是有一瓶无糖黑椒汁,并不像潘德小姐先前说的那样,什么都没有;但我拿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像躲瘟神一样看着那个瓶子。
      怀抱着对大众智慧的敬意,我又将它放回去了。
      亚洲最强他们那边的游戏对决尚未结束,我们决定晚二十分钟用餐。帮忙摆盘时,我开玩笑说:“我是不是不该来?”
      “嗯?”潘德小姐抬起头。
      “刚刚数了一下,算上我,访客刚好多了一个。”我像做贼似的故意往左右探头探脑,“你的邻居不会投诉我们吧?”
      她笑着摇摇头,说:“你又不是访客。”
      我反应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声音含糊地应了一句,耳朵发烫。
      这时身后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翁可欣抱着臂:“PDA应该算作一种对他人施加的精神暴力行为,你知道吗?”
      彼得干脆装没听见,折回厨房拿了一手臂长的超大胡椒研磨器出来。
      我看了看令得“克格勃”都不得不装聋作哑的兴风作浪之人。
      潘德小姐真宠她啊。
      要是我小她一岁,而不是大她一岁,她会不会也这么让着我?
      晚餐时我一直在想些有的没的,饭后他们又要一起玩抓阄猜人的游戏,每每我的思绪朝公事飘去,就刚好有什么又将我拽回来,拽回到活生生的、与朋友们笑作一团的潘德小姐身边。
      我仿佛形神分裂,一半神游物外,一半留在此地周旋。
      然而这又当真是一种周旋吗?
      上次和谁围着会客厅的地毯玩游戏,有的人盘膝而坐、有的人挤在沙发上,大家只要彼此作伴就觉得轻松快乐,还是十年前的事。
      我怎么可以怀疑她呢?
      我怎么可以觉得,哪怕是在某一个瞬间,她曾对我心怀恶意呢?
      回房时我走在前面一点儿,一边劝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在压抑的反面,我内心中杂乱的思维几乎正以几何倍速增长。
      世上分明只有一个我,却凭空多出好多只手来,一双两双,竞相奔着我的脖子而去,要叫我听令行事,要叫我做怀疑的奴隶;又或者我本来就因多疑而保留了这样的奴籍。
      我竟怀疑她吗?
      像百十次重复过的那样,潘德小姐又轻柔地用手背抚上我的脸。我含住她的肌肤浅浅吻了下,四目相对,她的眼中却弥漫了从前未曾有过的担忧。
      是什么让她如此伤心?
      是我吗?
      是她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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