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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一百三十章 ...

  •   我们很有默契地先后去冲凉,没说额外的话。最开始我以为她对于今晚要谈些什么多少有数,但一见到人出来,我却又不敢那么想。
      她看上去毫无防备,几乎是任由我宰割。
      潘德小姐的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她就这么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到床边,穿一件宽大的竹节棉T恤,面料很薄,让我看得透彻。
      换作平常,我们早已贴在一起。
      但今天不行。
      今天我得知道自己究竟在与什么人……争辩高低长短。
      我跪着为她擦拭头发。彼此的皮肤有意无意蹭过对方的,她轻轻抱着我的腰,好像下一秒就要亲吻我。我只是克制,试图保持冷静,还有不间断地忍耐:我感觉内心中渐渐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并且愈演愈烈。
      头发擦得半干,我一手揪着浴巾,偏过头吻在她耳侧。她抱紧了我,她的柔软与骄傲,她的骨与肉,俱都与我贴合。竹节棉被身体的热度浸到湿润,她无形中感染我,融化我,让我着魔。
      潘德小姐仰起头。
      我们下一秒就要接吻了。
      “我们需要谈谈。”我闭上眼。
      她的手松开一点:“好。”
      眼皮揭开,潘德小姐还是手无寸铁。我根本说不出话来,悄悄拉开了她的手臂,转而和她坐在一个方向,但稍微离了些许距离。
      潘德小姐的表情变了,转过身来:“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怎么反倒是她如此受伤呢?
      她利用我因私情而放松的警惕,对我故弄玄虚,叫我麻痹大意。她给予我暗示,又与凯文里应外合。她蛊惑我,像玩弄一只罩在玻璃碗中的苍蝇——她越过雷池,将我的军。
      我固然是不愿相信这一切的。我固然是希望凯文口中的一切都纯属虚构,希望我这周六的一开始就待在这里,待在我以为的真相当中。
      她怎么反倒还是受伤的那一个呢?
      我定了定神:“你设计我。”
      她似乎很难以置信,微微皱眉:“对不起,你是在说什么事情?”
      “第三方的资料。”我别过目,“瑞杰根本没有要求过第三方的资料。我以为这是什么让他安心的问题解决方案,他想要我的手变脏一点……我想过了,我考虑了很久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要求一份自己有权限接触到的东西。这似乎是唯一的理由,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由,我只不过是在愚弄我自己。”
      “瑞杰?嗯,姚,你在说什么——”
      如果不是她反复劝说、又施了连环计,我绝对不会给出去的。
      “也许这不是一个扮演清白的好时机。凯文告诉了我许多事……而我既无法相信他,又不能说他讲的是假话。是我能力不足吗,桑妮亚?”我摇着头,没有看她,“为什么我找不到支持你们素无瓜葛的证据?”
      她顿了顿:“凯文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今天你是因为要见他才来得这么晚吗?”
      “我以为你不希望我说谎。我以为你再讨厌遵守规矩,也不会试着违反我们之间定下的第一条关系守则——”
      “姚,亲爱的——”她强行跨过来,要捧我的脸。
      我不肯,死死梗着脖子。我没想到她会对我用强。
      潘德小姐扳正我的脸,怔了一瞬,但还是强硬道:“姚,看着我。”
      我抽了抽鼻子,眼睛转向一边。
      “李姚。”她叫了我的全名,“看着我。”
      潘德小姐的神情让我恍惚觉得,真正受伤的人确实该是她才对。她语气放软了,拇指抚着我的脸颊:“对不起。你为什么流泪?是我弄疼你了吗?”
      我知道她只不过是在问我的脸的情况。她口中的歉意不过是针对我皮肤的表浅,她谈论疼痛而非伤害,她不过是在修复她的体面。
      我的手穿到她的胳膊和我的脸颊之间,手背蹭过她的小臂内侧,不再动弹。
      她收回两只手。
      我拿胳膊胡乱揩掉眼泪。
      潘德小姐坐了回去。她现在离我有些远了,可又好像触手可及,好像我只要往她那边倒一点点,她的温柔就会对我即刻抚慰,她的眼神就会对我施加治愈,像填平伤口的万能胶水。
      我反而离她更远。
      我最恨怀柔之策。
      “姚。”她环膝而坐,下巴搁在胳膊上,“我们能好好谈谈吗?对你刚刚说的话我感到很困惑,我真的不是故意弄疼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不是因为那个生你的气。”我看着她,眼神也许说不上多么体贴,“你可以问,关于任何你感到困惑的地方。”
      她想了想:“凯文到底告诉了你一些什么?”
      “我很确定你手头现在有我交给他的第三方资料。”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潘德小姐说。
      我心中又冷一分:“你也没有回答我的。”
      她吸了口气,望着我,慢慢说:“我希望能得到机会解释——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我确实拿到了那份文件。可这并不是一个圈套……”
      我听不下去了,抬起手。
      潘德小姐噤了声。
      我想说话,但发觉自己连呼吸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我没想过我会有如此丧失颜面的一日,好半天,竟讲不出哪怕一个词来。
      我的心仿佛受着命运之手的挤压,已无法保全原本的形状——那并不存在的命运啊。假如不是它在玩弄我,我又是因着什么在备受折磨,我又因为何处的恶意,而肝肠寸断?
      “姚。”潘德小姐怯生生的,“我能得到一个解释的机会吗?”
      我从没听过她这样的语气,于心不忍,又不知是哪里来的莫须有的希望正作祟,最终点了点头。
      她语速极慢:“凯文是为我工作。然而我们之间这种隶属关系是非永久性的、是动态的,你得知道这一切的前提是,我们都为客户服务。我的工作要求我对客户负责。我得承认,为了拿到这份第三方资料——并且我要保证它来自于你——我确实要求了凯文对我保持配合,并在必要的时候引导你。”
      我一手扶额:“谁是你的客户?”
      她愣住了,脱口而出:“你们的集团啊。”
      “还有吗?”
      “对不起?”潘德小姐紧皱着眉。
      “还有吗?”我又重复了一遍,抬起头,看着她。
      潘德小姐眉头未松,有两三秒钟都没说话,只是与我对视。她眼中的意味复杂极了,末了,道:“你都听说了些什么?”
      我忽然笑起来:“你不敢答。”
      她的表情让人说不出究竟是愤怒还是心虚:“我签过很多保密合同,姚,不是所有问题我都能回答你的,我权力有限。”
      我垂着头,吐了一口长气。我太累了,短短数分钟时间,我却觉得像过了好几天那样长。我问:“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她看了我很长时间。最终,潘德小姐道:“我没有设计你。”
      “谁是你的客户?”
      她眼神一滞,好像复冻的春水上薄薄的那层冰:“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
      我心如刀绞。
      但愤怒与巨大的怀疑终究占了上风,我只得忽略她几不可查的委屈,又问:“还有谁拿到了文件?凯文,BCG,还有谁?”
      她望着我,神情倔强,不答。
      我仿佛在自己割自己的肉。我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极小:“看起来你在失去你解释的机会。”
      “我别无选择。”
      “什么叫你别无选择?”
      潘德小姐环抱自己,别过了目:“我必须尽快确认新公司CEO的唯一候选人。那是最安全的位置,重组以后,情况将出现激烈的波动,而且你有成为CEO的素质。可从人选的角度上来说,你是一个很激进的选择,我需要拿到证据说服其他人……
      “我试着直接向你要了,我试过了……”她的右手全都陷进了头发里,“但我没有办法打消你的疑心,姚,我真的没有选择。你得理解,在工作合同与我们两个人的约定之间,并不存在充裕的自由。我在利用很狭窄的自由。凯文是最好的渠道,你的表现也超出我的预期,以极小的渎职代价和完全合法的手段交出了这份文件——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的,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在项目彻底结束以前做出进一步的解释了。姚……”
      潘德小姐转过来,错愕又失落。
      她的手离开了发间。她握住自己的手臂,轻轻颤抖,已然失语。
      我叫她失望了吧。
      我全数的体面、全数的温柔都已作为代价支付出去,我即将崩塌的理智,依凭着爱意,只能堪堪维持。
      大脑像老旧的磁盘,接收到外部信息的反馈后,一点一点擦写,重重叠叠覆盖。
      到最后,我只能相信我听到的话——我根本不敢相信,望着她,声音含糊得不像话:“你想让我做子公司的CEO?”
      她点了头,眼圈红了。
      我忍住差些就脱口而出的话。我试着体贴,我尽力包装,我想要我的感受听上去能温和哪怕多一点点——
      “你就不能,”我如鲠在喉,“你就不能待在你自己的车道上,离我的工作远一点吗?”
      到头来,只是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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