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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

  •   洽谈会的规模很大,绝大部分高层都需要出席。这是隔壁巨头的有意要求,尽管不符合常规安排,又或是各怀鬼胎:公司作出了相应的调整,但在具体的主讲人上,自然有所权衡。
      为了避嫌,这一系列的会议上我都希望能淡化自己的存在感。大老板认同了我的判断。
      我不出面,老黄自然就得亲自上场。会议开始以前大约半个小时,我从部门的临时小会中脱身,下到十六楼找乔瑟琳。最近我们的单独沟通特别多,老黄见怪不怪,倒是一句也没多问。公司里肯定是有传言的,具体传些什么,我不太清楚,安宁偶尔会捎带一两句或尖锐或温和的内容给我,与我的判断大致接近——但我并不信。
      现在,我已默认她同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另有目的。看在瞿芝芝的面子上我对她能忍则忍,以安宁目前的段位,也不敢做什么过火的事。
      然而,如果我给她这个过火的机会,她要怎么选,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出来。
      只愿一切尽快了结,这样我们不至于走到那个地步。
      乔瑟琳跟我简单讲了讲对面的情况。她是真厉害,普通话能听个大概、但不会说,竟也在短时间中观察到大量细节,对谈判者主次与性格有了基本把握。
      他们一行中,有人隐藏了职务混在小兵里边儿。
      乔瑟琳的这个判断仅仅是基于一个递水的细节,递的还不是杯子,是瓶装矿泉水。我将信将疑,可是乔瑟琳说的话在我心里分量极重,即便没有亲眼目睹,我也不能贸然断定她的判断站不住脚。
      会议室定为公司里最大的那一间,我和乔瑟琳走着过去,一边低声交谈。走廊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气,我们的高跟鞋落在地板上,此起彼伏,像行进中的鼓点。
      演奏里出现了杂音。
      走廊尽头是第三双高跟鞋。
      我眯了眯眼睛,这个人很眼熟,但我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她穿着件无领的灰色衬衫,裙子很长,气质极佳,不太好分辨是哪里的华裔。
      四目相交,来者脚步略迟了一个瞬间,立刻加快速度。冲我来的?我微微皱眉,心中一动,偏了偏头。
      乔瑟琳认识这个人。
      我愈发疑惑,又看向远远朝我们过来的女人。
      这能是谁呢?
      我加入公司以前的老员工吗?
      突然,乔瑟琳拉住我。
      我转过头去,从她眼中看到了恐慌。
      我咬紧了牙关,生怕自己骂出脏话来。我说:“你现在回大老板的办公室。这边情况稳定之后我通知你,你再去开会,我试着在会议中途加入你们。”
      乔瑟琳点点头,不再往前看,高跟鞋声往反方向而去。远处的人立刻加快了速度,我忙往上迎,隔壁巨头的人已经到了,现在不能出一点儿差错,她要是嚷嚷起来可就耽误了大事——我为我的想法感觉到恶心,这时,在大会议室对面候着的保全留意到我给的眼神,往门上敲了敲,立刻行动。
      门打开来,保全团团围住几乎要冲过来的她。
      我朝负责人点了点头,上前解围,看清她眼中波动的情绪,只觉得恶心与惭愧更甚。我几乎是要吐出来来了,压着声音道:“崔女士您好,我是李姚。咱们到会客室谈谈吧?”
      这是大老板的妻子。
      我不能置信——
      但乔瑟琳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她和大老板真的有牵连。
      将人半强制地带到会客室后,我发消息通知乔瑟琳过去开会。崔女士什么也不喝,但我还是给她倒了杯水,温的那种——我怕她待会儿泼我——然后我把外套脱下来放在角落——主要还是怕她待会儿泼我。
      我总还是要去开会的。
      我留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其余人还是回去待命,以备不测:很难说哪边才是真正的“不测”,我只是暗自庆幸,从她出现到被带来这儿,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没有叫喊,也没有寒暄。
      有的只是……有什么呢?我是没有资格领会一个素未谋面的伤心之人的想法的。
      大老板办公桌上有一块双面相框,正面是他们夫妻连同孩子一家三口,背面是孩子的单人照。大部分时候我能看到的都是孩子的照片,但偶尔他会把它倒过来。
      她比合影里看上去成熟许多,衣料考究,可举止间看不见她的底气。我感觉崔女士是今天才知情的——我别过目一两秒钟。
      我催促自己镇定下来。
      “您好。”我看着她,“再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李姚,木子李,女兆姚。我在……”
      “我知道你。”她的声音和我想象中差别甚大,好像力气被什么给抽空了,气若游丝,“你帮了老林很多忙,本来我们还想请你吃饭的。”
      我怔住一瞬,谨慎地点了点头:“谢谢您。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崔女士抬头看着我,像在观察些什么。她神情间有种意味复杂的淡淡的笑意,此时她镇定得很,至少比我要镇定得多:但我竟觉得我在为难她。
      我本来就在为难她。
      崔女士开口了:“你叫我崔姐吧。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这种情况。”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总以为后边儿还有一句半句没说完的话,但她的力气似乎就在“情况”处耗尽了。正当我以为该自己接话的时候,她又道:“我不是过来闹事的。老林已经一周没回家了,电话又不接,我打给乔瑟琳呢,乔瑟琳又各种推脱。”
      她说到乔瑟琳的名字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叫人觉察不出愤恨来,有的只是无奈,百般无奈:仿佛乔瑟琳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她所喜爱的小玩意儿,可又恰好在错综复杂的结团里充当了纱线中心的死结,成为一场灾难的扳机。
      “她以为我要找她算账吧,今天溜得那么急。”崔女士垂下头,竟微微一笑,“老林在开会?你的反应可真快。”
      我的诡异的感觉应验了。她提起乔瑟琳,更像是提起尚未成器的小孩儿,有待雕琢的玉器,仍需调/教的仆从,但断不是一个与她平等的人,一个某种程度上的……对手。
      我心中一滞。
      是了,她对她没有敌意,但似乎也瞧不起她。
      “最近公司的核心业务面临整改优化,林总非常忙,听说常常歇在公司。乔瑟琳刚才是要送备忘录过去,我主动过来招待崔姐,还得您赏脸,不然以我这级别……”我笑了两声,“大堂的同事是该重新定一下绩效了,一点儿准备时间没留给我们,我连去楼上拿个吃的过来的工夫都没有。您这会儿有胃口吗?我备了些低盐饼干在办公室,有一款味道很不错,想让您也尝尝。”
      崔女士轻轻托着脸:“难怪老林看重你。”
      这是不接招啊。我心里一沉,做好了被为难的准备——但我的感受又极为矛盾。
      这能叫被她为难吗?分明是我要为难她。
      然而今天的会议至关重要,可以说是整个计划的生死线所在。消息是要放出去的,但必然是通过COO与凯文等人往集团传,可不是将事情一股脑闹大了,让整个业界都知道我们公司出了这样的家丑,再顺带的将股权变动的风吹到集团的股东耳中。不论如何我今天都得把人留在这间小小的会客室里面,任凭我对她多同情,对乔瑟琳的选择是多么不能理解,又如何看轻大老板的回避——此乃私德。
      保住公司是我的工作。
      我略敛了色,说:“公司今年的处境很难。业绩虽然确实很漂亮,但在内部,特别是内部管理上,我们还是遇到了挺多挑战的。您看,处在我的位置,都有这种感觉,更何况是林总呢?”
      “我知道。”她轻轻点着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你是难得的既能主内又能主外的人……老林该给你加工资啊。”
      我垂着目:“公司有固定的调薪流程。”
      不知为何,崔女士被我这句话逗笑了。她扶着额笑了好一会儿,末了,抬起头,眼中有了些许光彩。她的底气慢慢找到了依凭,在满目的脆弱里,崔女士的精神扎下了根。
      她望着我,一直到我们对视,才说:“我今天要见到你们林总。乔瑟琳面对不了我,我理解,大家十几二十年的朋友了,我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她——你要把人给我弄来,今天午饭之前我就要见到人。”
      我瞥了眼腕表,现在距离午间休会还有两个小时,午餐会由乔瑟琳顶替大老板应酬、再由我这样一个汉语母语的人来替乔瑟琳做观察工作的话,应该能给大老板中途开溜处理私人事务留下一定余地。可这哪里是我能安排的事?尽管可以给大老板列出个一二三的执行方案来,说到底,拍板的人是他,我没办法也没能力做这个决定。
      我赔着笑:“崔姐您看,我只是林总的一个下属……”
      “我和他是夫妻关系。不论关系存续还是破裂,在有的事情上,我都是很有发言权的。”她看了我一眼,神情很温和,“我们可不像那些时髦的富豪家庭那样,签过什么财产协议喔。”
      我默默吸了口气:“我会尽力确保您可以在今天结束以前见到林总的。”
      “是今天中午。”她的话软绵绵的,仍旧不带什么攻击性。
      我低了头,改口道:“今天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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