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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闭关 ...

  •   廖无为将目光转向石棺方向,就像是怕会惊醒沉睡着的岳承志一般,不自觉放低了音调,缓缓说道:“血魂殿,最早记载,可追溯到五百多年前。”

      他瞥了一旁危襟正坐,侧头蹙着眉头的范特一眼,接着说道:“血魂殿就像是凭空崛起的一般,即没有悠远的传承,亦没有显赫的前辈高人坐镇。初时倒是循规蹈矩,在敦煌大陆也没掀起多大风浪。”

      “但就在其声势渐壮,日益兴盛,投在门下的弟子越来越多时,敦煌大陆的几大仙家才逐渐察觉事有蹊跷。因为在此同时,四散在敦煌五域大大小小的仙门世家,不是陆续在历练中遭到袭击,便是横遭灭门。”

      “天日神功。移花接木、偷天换日?” 范特抬起头来,目光凝重地望着廖无为,像是在脑海中飞快思索着什么似的,他一字一句缓缓从喉头吐出:“他们是在用这些修士,练某种速成的功法。”

      廖无为的嘴角微微扬起,双目眯成了一条线,轻蔑地笑了。功法?是邪功才对。吸取别人的灵力,纳为己用,想借此突破自身修炼的壁垒,登高望远。想得也太美了些。

      尽管如此,谬想着一步登顶的修士还是大有人在。追根究底,造就了血魂殿空前盛世的,还是横行在这世间的人心贪欲,龌龊污秽。不管过了五百年、一百年,甚至放到今时今日,亦是如此。

      他默默捏紧了拳头,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就算是他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中,打着自己小心思、小算盘的,难道还少了?

      一百年前一众沽名钓誉的修士,得知岳承志寻获了灵火珠后,便死活将他拽上神台,打着正义的旗号,信誓旦旦的说要铲除血魂殿。结果呢,脏活累活全是岳承志在干。

      可笑的是,自己落了个被封闭五识、灵力,沉睡百年的下场。那些个世家门派当时却太忙了,忙着为了歼灭血魂殿的虚名抢破头。还有谁会惦记他这个傻子。

      叫他不要逞能,他当时也只是笑着淡淡地说了一句:“如若施展此术法是逆天之举,那就逆行到底好了。不求无愧于人,但求无愧于心。”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历历在目,仿佛这就发生在昨日一样。

      廖无为回过神来,仔细端详着范特。这个满嘴胡说八道,但眼神清澈的小子,此时正双手交叉托着下颚,乌溜溜的眼珠子不停转动着。他低头沉思,安静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恍惚间竟然与他记忆中的岳承志重合到了一起。

      须臾,廖无为将目光抽了回来,徐徐说道:“没错。五百年前,血魂殿曾经被镇压了一次。原以为当时余孽已被尽数湮灭,谁知道他们竟然在暗中韬光养晦,就在一百年前又再次卷土重来。”

      他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悲伤但更多的又有点骄傲。他们当初是付出了血的代价,才换来了一百年的太平。但如今这得来不易的宁静又要再次被打破了吗?

      “灵火珠。”范特的嘴里突然无头无脑般的吐出这三个字,说得有些闷闷的,就像是被什么卡在喉咙一样。五百年前,锦玉的参与,之后的隐世。一百年前,岳承志的沉睡。千丝万缕都勾勒出同一点 - 他手中的灵器。

      廖无为瞅了他一眼,点点头接话道:“我所知道的是,灵火珠只有过两任主人。第一任,拥有超脱敦煌七品的天魂品阶,在五百年前诛杀了血魂殿殿主。”

      范特的头压得低低的,脉搏不知何故越跳越快,目光闪烁不定,一时间脑子里因接收了海量讯息而嗡嗡作响,只得捧着头,静静地听着。

      “某种意义来说,承志不能算是灵火珠真正的主人,他亦无法完全融合及释放灵火珠蕴含的威力。”

      “第二任......”

      “是我。” 不是自己谦虚,但什么超脱七品?天魂品阶?

      不是的。不可能。你开玩笑的吧?这些说辞如走马灯似的闪过范特的脑海。然而在心底深处,他知道这些都是苍白无力的托词。否则怎么解释自己一次次地莫名其妙的逃出生天,又在之后失去记忆

      “所以,廖长老你的意思是,我有着同样的魂海品阶?”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手臂,直视着廖无为问道,这几个字说得极慢极慢,就像是在口中咀嚼良久才吐出来的一样。

      廖无为只是挑了挑眉,给了他一个 “你这是明知故问”的表情。他凑近了一些,摊开双手开门见山地说道:“除了上官云和我知道内情,对外,你的身份还是一名凡魂修士,圣星剑宗的杂役弟子。”

      他懒洋洋似的瞥了范特一眼,不紧不慢伸出两根手指说道:“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缩起乌□□来老老实实的做人,想来你区区一名蝼蚁,只要不主动惹事,想要寿比南山,寿终正寝嘛,应该也不是难事。”

      “二嘛,是坦然接受你的宿命,踏上修炼道路。但你可要想明白了。如果血魂殿知道你是天魂品阶,一定会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卧槽。范特翻着死鱼眼瞪了廖无为一眼。这意向未免也偏得太明显了点吧。他深深怀疑若自己选择前者的话,廖无为的两根手指说不定就会毫不犹豫地插入自己的双目中。毕竟那么没有眼力见,要它们有何用。

      他低下头摸摸鼻子笑了笑。抬起头来以一贯轻松的语气说道:“那个。廖长老,你知道的,我素来是最怕死的。”

      “什么匡扶正道,锄强扶弱对我来说不过是句空洞的口号罢了。苍生...... 对我而言太遥远了。”

      廖无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范特语气一转,目光在一刹那间透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无比郑重地言道:“但是,那些或直接、或间接死在血魂殿手上的人。不仅仅只是生死簿上的一笔一划。”

      “他们有血有肉,是我所认识活生生的人。他们的存在,不该只是为了成为成就别人的垫脚石。”

      “所以,廖长老,即使我只是萤火之光、沧海之一粟,我也愿意燃尽一切,与血魂殿周旋到底。”

      _____________

      太不负责任了。自己那么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换来的只是廖长老漠然的一字回复:“哦。”

      更过分的是,当他问及该如何修炼时,廖长老的回答更绝了:“不知道。天魂品阶原本就超脱了魂海七品,你得自己摸索。” 为人师长...... 他每个月收俸禄时,良心不会痛吗?

      “呲。你叫老子来,是欣赏你后脑勺的吗?有屁快放,别妨碍老子喝酒睡觉!” 锦玉瞅着范特摇头晃脑,仰天叹息的模样,强行忍住了想一巴掌将他的头拍入黄土里的冲动,极其不易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道。

      懵懂无知,侥幸逃过一劫的范特堆起谄媚的笑脸转过头时,让锦玉顿时悔青了肠子。自己刚刚怎么没有动手?

      锦玉眉头皱得几乎要拧成了一条直线,脸色颇为精彩地斥道:“你要闭关修炼是你家的事。竟还巴巴地跑来拜托我照顾温婉婉?”凭什么?脸皮子也太厚了吧。这小子简直在不断刷新他认知的下限。

      见范特的嘴唇蠢蠢欲动,他即举起手打住道:“把你那套前辈高人的鬼话收起来。老子不会再吃这一套了。”

      顿了一下,他又不耐烦地翻着白眼说道:“我是小丫头的灵兽,本就会保护好她。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总之,你哪边凉快就滚那边去。别在这里碍眼。”

      他向赶苍蝇似的朝范特挥了挥手,却见他不但一反常态没耍嘴皮子,反而正经八百地朝自己弓|身作揖,顿时便像身上长了跳蚤般浑身不自在。呲,又不是生离死别。何须如此。

      只见范特踏出几步,又突然驻足,转过身,面色很平静地问道:“那个,锦玉兄。我能问你...... 五百年前的大战后,你到了穷奇境。灵火珠第一任主人,他人呢?”

      锦玉的神情瞬间变了。他眼神尖锐得像是一根针,像是想刺穿范特波澜不惊的外表,窥探更深层的些什么一样。二人对视良久,锦玉才眯起双眼一字一句反问道:“你小子是真想知道?”

      这番细微的神情转折通通都落在范特眼底。他突然摸摸鼻子,释怀地笑了,径直伸了个懒腰,恢复平日里轻浮的语气道:“其实嘛,想想这也不重要。”

      “对了,别告诉婉婉我找过你。”

      “你保重。”他倏地转了个半圈,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向前迈开了步子。

      靠自己是吗?没想到自己死缠烂打,不对,锲而不舍的优点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范特盘膝而坐,进入冥想状态。霎时间,一股灼热从丹田中涌起,像是喷|洒出的熔岩一般,在他血脉中肆意奔腾,侵蚀着他每根神经。

      他紧咬着牙关。原已褪尽血色的双唇霎时间染上了一抹鲜艳的血色,缓缓沿着嘴角流下,在下颚处与汗水毫无违和地融合,滴在他的衣角上。要不是他身体不断微微颤抖着,实在极容易让人误以为他是一具死尸,一具目光空洞,面目狰狞的死尸。

      “啊......” 他喉头就像被什么鲠住了一样,只是模模糊糊地发出了像野兽般的低吼,然后头颈一垂,身体便倏地往后一仰,一动也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个没有光,没有窗的斗室里,那个像尸体般的人,腿霍然一颤,将手掌撑着地,缓缓坐直,蓦地手一软,便扑面摔了下去。半响,那蜷缩得像个大虾米的身体又再次试图坐了起来。

      范特望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掌,自嘲似的一笑,倏地紧紧地捏成拳头。他深深吸了口气,凝聚心神,直到身体的哆嗦稍止后才睁开眼。

      此时嘴角的血迹早已干|涸。他用拇指一抹,如粉末状的血渍便粒粒剥落,飘散在空中。再来!

      “你想干什么?” 岳承志迅如闪电般地伸出手,拉住了面色铁青,倏地站了起来的廖无为。

      他拂了拂衣袖,眼中如要喷出火一样,额头上青筋暴起,就像毛毛虫一样,突突蠕动着。他皱着眉毛,话锋尖锐地反问道:“你聋了?没听到那小子的叫声吗?”

      岳承志抬起头瞅了他一眼,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一百年没见,这家伙火爆的脾气怎么不见长进?他这些年没再出什么岔子,想来真得多亏了他这敦煌第一医仙的金字招牌打得够响。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一样,他长长的睫毛微乎其微地颤了一下,如玉琢般的五官比之前躺在石棺中时看起来更挺拔了些,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英气,但美中不足的是面容过于白皙,少了阳刚凌厉的气势,多了一丝阴柔秀美之气。

      “你现在进去,就是亲手折了他的羽翼。”岳承志终于还是垂下了手臂。他将手掌平压在桌上借力,缓缓站起身来直视廖无为说道。他一双眼眸清晰明亮,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摄人魅力,就像是黑色的漩涡,仿佛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吸|入一样。

      廖无为一时语塞,双目圆睁抿着嘴的样子,活像个还没煮熟的蛤蜊,就这样与他面对面僵持着。须臾,他目光中的火焰逐渐消逝,但胸口的急速起伏还是不免泄露了一丝极力压抑的情绪:“那咱们现在就这样干等着?”

      “嗯。”意简言赅。

      ————————

      “你们听说了吗?血魂殿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蛤,怎么说?”

      “他们不知为何竟盯上了远在东域的南宫府。但殊不知南宫教主夫人与那无极仙门的三长老,竟然是嫡亲兄妹。也是那血魂殿活该倒霉。场子都没踩熟,便狗胆包天地搞什么半夜突袭。”

      “然后呢?接下去说啊,你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难不成要等我子孙成群了才能说得完?”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瞧,你这股着急劲儿就跟血魂殿一摸一样。想来他们盘算着什么蓝衣长老一出手,还不是马到成功?谁知道,哼哼,却正好与埋伏在府里的无极仙门子弟、清客撞了个照面,瞬间天雷|勾动|地火般地打得火|热!”

      正凑近倾耳凝听的几人不禁面面相觑。这种货色能攀上仙缘实在已属奇葩,但尽管修炼了几年,还是难掩一身庸俗的市井之气。什么叫孔子为之跳崖,夫子为之吐血,想必形容的便是如今这种时候了。

      但鄙夷归鄙夷。在嚼舌根这种人生大事上简直不值一提。几人蹙着眉头交换了一下痛苦的眼神,也懒得从道德经开始感化他,便装聋作哑般的忍住了。

      自顾自说得兴起的始作俑者,对于周遭几人隐晦委婉的眼神交流全然视若无睹。

      他打开手中洋洋洒洒书写着 “光明正大” 四个大字的扇子,故作风雅地扇了几下,即光明正大的开始说长道短:“结果呢,结果显而易见,当然是进若英雄,撤若狗熊啦。”

      众人又是连连皱眉。说血魂殿那些人是什么 “英雄”?就凭他们也配?!功败垂成、铩羽而归这些词?没听过吗?啧。不屑的神情表露无遗。

      好在此人别的优点没有,胜就胜在生得皮糙肉厚又是个粗神经的,对旁人的恶意目光、冷嘲暗讽竟全然百毒不侵,倒也少了不少俗世烦恼。

      于是,他轻咳了两声,模仿着平日里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先故作神秘地扇了几下,喝了扣茶,才抑扬顿挫地接着说:“唯一可惜的是,据说那两个蓝衣长老一见苗头不对,跑得比那四条腿的畜生还快。可惜啊,愣是没将那两个煞星拦下来。”

      “不过嘛,其他的那些喽啰便没这么幸运了。全军覆没!看来啊,血魂殿这次是元气大伤了。偷鸡不成蚀把米。哈哈哈......”

      说得口干舌燥的,于是他又举起茶杯咕噜咕噜地咽了几口,偏生不慎被一口热茶呛着,连着口沫星子就这样喷了出来,不幸站得近了些的几人便遭了大罪。正听得入神呢,一个闪避不及便被他打着光明正大的幌子,喷了一脸腥臭的口水。

      有人顿时满脸怒容,胡乱伸手往脸上一抹,恶心感直在胃里翻滚,差点连隔夜饭都给吐了出来。原想狠狠地教训他一顿,看他是不是如自己口述的,跑得比四条腿的畜生还快。

      但想想若是与这种没啥文化的家伙一般见识,不是平白降低了自己的格调?于是只能哑子吃黄连般地一哄而散了。

      就因为血魂殿此番出师不利,倒是给了敦煌各大修仙世家一个喘息的机会。虽然表面上这半年下来是河清海晏,但山雨欲来风满楼,众人无不暗自戒备。

      自三年多前的择星大会后,星河镇就再也没像这几日如此人声鼎沸的景象了。无数衣冠楚楚,年龄不一,腰上悬着佩剑,或是背上负着大刀的修士陆续出现在镇上。

      驻在圣星剑宗山脚下,镇上居民或多或少都已早已对这些会 “踏着剑飞来飞去” 的仙长司空见惯。

      但如此大阵仗一批接着一批地涌入镇内,还真是头一遭。也没听说剑宗要招募弟子,而当中有几人的胡子都已花白了,一副道骨仙风的派头,瞧着也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啊。真是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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