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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六十章 成长 ...

  •   星河镇的市集因那些霍然聚集在此的修士一时间变得热闹非凡。镇上的酒楼、饭馆不多。如此毫无预警地涌入了那么多修士,人手上应付不来,伙计即使再勤快,跑断了腿也还是顺得哥情失嫂意,无法将所有客人都招呼周到。

      最近正值多事之秋,虽然自在南宫世家一役中败北后,血魂殿是暂时消停了会儿。但分布在四域中无数小世家的灭门惨案,还是在敦煌大大小小修仙世家埋下了惶恐不安的因子。

      这就像头上悬着一柄隐形的鬼头大刀,不知何时何处会落在自己脖子上一样。可不是每个门派都那么幸运,娶个老婆还能攀亲引戚地跟五大宗派套拉上什么近乎,有时半夜惊醒,还得摸摸脑袋,瞧瞧它是不是还牢牢长在自己脖子上。

      那这怠慢之处,便成了某些有心人寻衅滋事,宣泄不满的良好办法了。

      稍有名气的修仙世家、宗派,门规森严,又有一众长辈在侧约束着,门下子弟倒是不敢太过张扬。

      但此番圣星剑宗商讨对付血魂殿之策此事体大,直接关系到自己身家性命及一派兴荣,因此无数门派便像苍蝇闻香而至一般蜂拥而来,修真界的参差便在这龙蛇混杂的局势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任子凌叹了口气,蹙着眉头摁了一下额头。谈起修炼自己自诩还是颇有天赋的,但要做到八面玲珑、面面俱到地与不同身份门派中的豪杰寒暄打交道,他就远远不及袁浩了。

      这不,短短一天内,街头巷尾已有至少三四场私下斗殴行径。这群人发泄归发泄,理智尚存,知道在圣星剑宗山脚下可不能真的闹出什么人|命。

      因此打到后面干脆抛下兵刃来个 “我搂住你的腰,你掐着我脖子”的近身肉|搏。哪里还有半分修仙之人修身养性的节操?简直就跟市井流氓没什么两样。他带着几名师弟也是说好说歹,搬出剑宗的名号才将耍狠斗勇的几人劝住。

      白靖峰暗暗吁出一口长气,思忖道:毕竟还是自己见识浅薄啊。这竟是如此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难怪柳长老一开口轻描淡写地说要找几个人到镇上看看,身旁的袁浩师兄几人便如脚底抹了三层油一般,跑得连影子都瞧不见,只剩下这个有些书呆子气的任师兄和他们几名倒霉的弟子。

      要是范特那鬼灵精的家伙在的话。唉。他不禁望向剑宗方向,目光悠远地惦记着那个呱噪的家伙。

      “在想我吗?”

      白靖峰心中一动,眨眨眼,低下头摸摸鼻子,嘴角朝两侧勾起,就像一牙弯月般,头也不回如闪电般地一肘子重重撞向后面那人的胸口。

      范特双脚一错,轻飘飘地侧身避开了,脸不红气不喘地叨叨念着:“不是吧。半年多不见,一见面就送上那么大的见面礼,怎么好意思?”

      去你的。还是那么油嘴滑舌。白靖峰连眼睛都闪烁着笑意,却在转过身那一瞬间收敛起笑容,寒着脸对他说:“这位道友是谁?面生得紧啊。”

      接着将手托着下巴,垂下眼帘像是陷入沉思状,又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锤着拳头说道:“哦,是啦。仔细看来,你与我那位在大半年前,只留下寥寥数字,什么狗屁 ‘闭关修炼,勿念’就不告而别,了无音讯的同窗是有几分神似。”

      顿了一下,他又摩拳擦掌地说道:“好像叫...... 范什么来着...... 哦,是犯不着...... 套近乎。”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竟真的有些咬牙切齿,肩膀猛然一抖,将搭在他肩头的手狠狠甩脱。

      范特摸摸鼻子。毕竟是自己理亏。他正了脸色,待抬起头时,眼神已焕发出带着三分自责,四分隐忍,四分羞愧加上百分百诚意的复杂情绪,像极了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双臂紧贴在两侧,时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向白靖峰,一言不发地杵在原地。

      瞧见他这副装可怜的模样,白靖峰直觉自己再奚落下去,就跟打落水狗没什么区别,于是便无可奈何地硬生生将已到嘴边,满腹想骂人的言辞都吞了回去。他冷哼了一声,双手交叉,退后了一步,上下打量起范特来。

      乍见之下,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身体也更结实了,但脸色却苍白了些许。分明还是那副浓眉大眼的俊美少年模样,但曾经那即使不笑也明亮灵动的眼眸,却似乎被什么敛去了光芒,整个人显得沉稳多了。

      白靖峰在心中叹了口气。经月离村与汝安城一役后,大家好像都倏地长大了。怀安也一样。在疯狂修炼的这半年中,他愈发变得沉默寡言,有时身上还会隐隐透露着某种生人勿近的疏离,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时候一样。

      “对了,怀安呢?” 见白靖峰的态度软化了下来,范特又厚颜无耻地再次将手搭在他肩头,一脸 ”这件事就此揭过啦“ 的轻松,东张西望地问道。

      白靖峰白了他一眼。做戏也不做全套。给点颜色就当真开起染坊来。忽然,他转过头去,掩饰自己情不自禁上扬的嘴角。还好,还好有些东西还是没改变。

      他轻咳了两声,蹙着眉头喃喃自语似地说道:“奇怪,他刚刚还在的。可能是任师兄差他办事去了。”

      “你找他有事?”本就是随口一问,但当他漫不经心转过身时,却见范特蓦地一怔,目光中犹豫之色稍纵即逝。顷刻间,他已神色自若地痞笑着挑眉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得瞧瞧他有没有像你一样那么想我罢了。”

      他静静注视着笑脸盈盈的范特。半响,两人只是一言不发地干瞪眼,直到白靖峰终于移开了目光,驾轻就熟地顺着他的鬼话说道:”呸,尽往自己脸上贴金!谁想你啦!趁师兄没留意,咱们去寻寻他吧。”

      范特默默呼出一口气,拍拍白靖峰的肩头,很真挚地说道:“靖峰......”

      “啧,又怎么啦?” 白靖峰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头也懒得回地问道。这家伙这样叫准没好事。

      “做你兄弟,真好。”

      白靖峰迈出的脚步突然在半空中停住了。他身体一僵,不可置信地转过身,迟疑地看了范特一眼,见他目光平静,一脸的认真,顿时迅如闪电地狠狠掐了他一把。直到见他吃痛地跳了开去,上下猛然搓|揉着手臂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小子是怎么了?忽然睁着眼说什么大实话呢?不会是回光返照什么的吧。

      哇...... 白靖峰半年不见,是练了金刚指了吗?那么疼。范特心里咕哝着,口中还不忘反击道:“我说做你兄弟真好,是因为你身上有着我没有的东西。你那么激动干嘛?”

      “......”

      “哦?是什么?” 白靖峰后退一步,双手交叉,挑着眉半调侃半期待地问道。

      范特摸摸鼻子,一本正经地与他对视诚恳地说道:“钱。”

      白靖峰面无表情地霍然转身,对自己竟然去搭理这家伙,还竟然有那么片刻的飘飘然的优越感感到无比汗颜。

      范特紧跟在他身后,脸上眼中的笑意瞬间褪去。他瞥了白靖峰的背影一眼,陷入沉思,恍然中想起了他出关后,廖无为与岳承志的对话。

      石桌上摆放着一个棋盘,袅袅青烟正从一鼎考究的紫砂铜炉中缓缓飘出。桌上的两盏茶都没冒着热气,看似已冷去多时。想来是他俩正聚精会神地对弈着,无暇顾及的缘故。

      琴还是同一张琴,如今却是一尘不染。一张琴,一盏茶,作个闲人,不过如此而已。与半年前一经对比,意境已全然不同。

      廖无为眼角扫了从密室中迈出的范特一眼,执白子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不落下。他一脸淡漠地转过身,感应了一下他的气息,又一语不发,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落子提子,干脆利落。

      岳承志双眼根本没离开过棋盘,此时只见他眉头紧锁,终于叹了口气,将黑子放下,说道:“我输了。”

      嘿。廖无为眉毛高高挑起,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容,直达眼底。他仿佛刚刚才意识到范特的存在一般,视线在他周身游走了一番,漫不经心地开口评论道:“出来了?看你修为大有长进。不错。”

      他招呼范特过来,嘴里毫不谦虚地自吹自擂道:“小子,你看我这盘棋,布局精妙,攻守兼备,直杀得你这位岳前辈是措手不及,节节败退。呵呵......”

      岳承志在一旁听着看着廖无为滔滔不绝地念叨着,暗暗好笑。他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何时才能改过来啊?就那么高兴吗?他若有意似无意地瞟了范特一眼。嗯,是还稍欠点火候,但修炼欲速则不达,大半年光景能进步如斯,已是难能可贵了。

      正沉思着,眼角余光便扫到廖无为的手指正在桌上轻轻敲打着。他一抬头便见站在一旁的范特正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逢迎着,还数度以同情的目光偷偷望向自己。

      他正在心里窃笑着,突然便听到廖无为夸夸其谈地将话题引到他们年少事迹上:“唉,想当年我们三人纵横敦煌,扫荡妖邪是多么意气风发啊。”

      感应到廖无为投过来的目光,岳承志便转过头与他对视,兴趣缺缺地勉力陪笑着。

      “这一百年来,午夜梦回,我时时回想起来,心里始终惦记着一件事......”岳承志脸上的笑容不减,敷衍地点点头。

      “你欠我的三万五千灵石到底何时还?”廖无为轻描淡写地托起手掌,处之泰然地望着他问道。岳承志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屁|股下的石凳忽然像长出了角一般,只觉硌得慌。

      他舔了舔嘴唇,眨眨眼,这是债主寻上门了,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廖无为施施然地收回了手掌,举起茶杯啜了一口,便皱着眉头有些嫌弃地置下。他笑眯眯地瞟了岳承志一眼,调侃道:”瞧你堂堂皇子,竟然也有借无还?啧啧啧......“

      岳承志睁大眼睛,继续无言以对。闻言,原本在一旁事不关己,悠闲看戏的范特,笑容倏地僵住了。

      他神情一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有些忘形地伸出手,抓住岳承志的手臂问道:“岳前辈,皇子说得可是如今的岳朝,岳楚帝一脉?”

      岳承志见他那迫切的神情,不禁有些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回答,廖无为倒是先沉不住气了,他袖子轻轻在范特手腕上拂过,他便吃痛地霍然缩回手,一脸不解地望向廖无为。

      只听廖无为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废话!你当这世间有多少姓岳的帝王之家?还有,你抓住他追问这个干嘛?他也欠你灵石了?”

      “喂,怀安在前面。” 白靖峰忽然停住脚步,冷冷说道,瞬间将范特从回忆中唤了回来。他晃神地踏上一步,却被白靖峰拉住了衣袖,顿时一脸懵懂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这大半年不见,谢怀安的气质更为出众了。只是静静地站在街角,什么也不用做,便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就像是为形容他而设的一样。

      这出尘脱俗的气质与他对面的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男子头上带着斗笠,压得很低,看不清样貌。

      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身形健硕,手上肤色黝黑,筋骨虬结,周身没有半点灵力流动,显然不是修士,但瞧他架势举止自然流露,必定懂得武功。

      范特与白靖峰两人站得不近,虽然耳力甚好,但也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只言片语。白靖峰有些无趣,还以为谢怀安是开窍了,偷偷溜出来与什么红颜知己私会,互诉相思,岂料竟然是大男人。

      他瞅了身边蹙眉凝神的范特一眼,摇摇头,踢了他一脚,挑眉努努嘴示意他先撤了,但范特却不予理会,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男子手背上弯月形状的疤痕,一动也不动的杵在原地。

      白靖峰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范特忽然一声不响,谨慎的往前挪了几步。他心中暗暗奇怪,自觉地闭上了嘴,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那男子攥着拳头,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语气愈发激动地说着什么,但身子还是恭敬地保持在谢怀安的半米外左右,身体挺得很直,丝毫不敢僭越。

      谢怀安目光中则流露出坚毅的神情,只是这样直视着他。虽一语不发,但周身却散发出一种威严不可犯的凌厉气势。

      “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谢怀安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见他目光似乎闪烁着什么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

      谢怀安终于叹了口气,垂下眼帘说道:“您是我的老师,我敬您重您,但我如果这当儿苟且偷生,就算留下了血脉,也是懦弱无能之人的血脉,又能延续什么,传承什么?”

      “老师,您多珍重。不肖弟子就此别过。”谢怀安朝他深深作揖。虽听不清二人的对话,但白靖峰见机得快,连忙拽着范特的手,半拖半拉地及时将他俩的身子隐在一处屋檐阴影下。

      “少主!”这混着些许哽咽的一声喊得着实不轻,白靖峰与范特倒是听得一清二楚。但谢怀安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毫无察觉地经过二人身边,唯有剧|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极力克制的情绪。

      呼,还好没被发现。要不然真不知该怎么向怀安解释自己二人这种听墙角的恶劣行径。为人端正真诚,行事光明磊落,可是宏源城白家的良好家训。

      “喂,走啦。”白靖峰瞥了身体僵硬,就像入定了的范特一眼,撞了他的肩头一下,正待再催促,却听见他匆匆丢下一句:“我有事,别跟来。”便径直抛下自己溜了,直把他气得牙痒痒。

      范特神情木然地跟在那男子的身后,以自己脚下的造诣,他倒也不怕跟丢了,亦不怕他察觉。但脑中始终浑浑噩噩的,就连自己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跟着这人,也不知是想证明什么。

      忽然,他就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将一张人皮面具往自己脸上一罩,瞬间变成了个獐头鼠目,面色惨白的男子。

      他一拐一转,倏地出现在狭隘的巷子口,一边伸手挠挠后背,一边脚步虚浮地左摇右晃的走入巷子,就像喝醉了一样,重重地撞上了那男子,手指呲的一下,弹出一缕灵气,将他的斗笠打飞。

      林羽满心戒备地移动脚步,暗自提起一口气,手掌不着痕迹地护着身前。他知道圣星剑宗现在卧虎藏龙,绝不能轻易的以貌取人。

      因此,自这猥琐男子走入巷子后,自己已上了心,哪知道即便如此,还是猝不及防地被他撞了个满怀。其中必有蹊跷。

      岂料自己这种老江湖也有看走眼的一次。只见那男子只是呆若木鸡出神地凝视着自己,半张的嘴愣是没合上,丝毫没有上前动手的意思。

      自己可没有少主的风华绝代,这个自个心里还是有点数的。莫非当真是个傻子?

      他虽然在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懈怠,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缓缓弯|下|身捡起斗笠,将身|体紧贴着墙,背靠着警惕地一步一步走出了小巷。

      在巷口,他顿了一下,将斗笠压得更低了些,余光望去,那二愣子像脚底扎了根似的,还是一动不动地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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