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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磨砺以须 ...

  •   对灵星殿中变故一无所知的黑衣左使王严宽,此时正悠哉闲哉地在一处凉亭中翘着二郎腿磕着瓜子。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心中掂量着,郭宁与丁武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再来便是将圣星剑宗那两名弟子抓来,便可功成身退。

      这一路来,屠|杀那么多的仙门世家,对众弟子美其名曰是为了树立威信,并虏获身怀异能的根苗,有助于日后血魂殿的拓展。

      毕竟,能在十八岁的年限下,将修为高出许多的慕颜那厮挫骨扬灰,定有其过人之处。血魂殿一向爱才如命。要他们命的那种。常规操作就是先礼后兵。招揽不成,再夺取他身上的修为,转移到自己人身上。

      虽然法术转嫁到新的宿主身上不免得打个折扣,但左右都是不劳而获的事儿,倒也没什么可斤斤计较的。况且,这里头不是还有更深一层的缘由吗?

      血魂殿在阴影中藏匿了那么许久,一方面是韬光养晦静待时机,一方面则是为了复活他们那在百年前大战中陨落的殿主做准备。

      可想而知,这当然不可能是为了那一套劳什子的狗|屁 ‘犬马之心’、‘赤胆忠心’。王严宽将眼睛眯成一条细缝,舔|了一下嘴唇。‘天日神功’ 的主旨便是以修炼者自身的真元为代价,换取突破修为极限的契机。

      他低头望着自己略显肥厚的手指,缓缓攥紧成拳。凭什么因为魂海品阶的限制,就注定自己只能在那高不可登的修炼壁垒下驻足,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只要肯付出相应的代价,自己不是也有登高望远的一天吗?

      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待自己看到了顶峰上绚丽多彩的风景,却又开始惦念起纸醉|金迷的俗世来了。不能就这么耗尽真元死去。思及至此,他不禁面色狰狞,伸手在石桌上重重一拍,磨得牙龈嘎吱嘎吱地响。

      天|杀的。那位陨落了之后,殿中多少人明谋暗算,历尽千辛万苦,才在殿中秘道寻获 ‘天日神功’ 的手抄。岂料这竟是残本!最终层修炼法则那几页早已不知被何人撕了去。

      王严宽忽然呲的冷笑了一声。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他们那位老谋深算、神通广大的殿主预先埋下的诱饵。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各怀鬼胎的人,竭尽心力为他的复活奔走。

      他将拇指在嘴唇上蹭|了蹭,挑了挑眉。好啊。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甚是响啊。但今非昔比。一百多年过去了,不再是他之前的天下了。只要窥探出神功的奥秘,那届时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咱们走着瞧。

      这本就是一场权力的生死博弈,要嘛辉煌,要嘛坠落。

      况且,他们亦不愁没有可用的筹码。毕竟,能跨越既定魂海品阶局限的诱惑实在太大。底下肯典身|卖命的弟子大有人在。像自己现在这样,清风拂面,晒晒月光坐收渔人之利,也挺好。

      这些美滋滋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转了几转,眼角余光便瞥见有两名黑衣弟子诚恐诚慌,三步并作两步地迎面走来。说曹操,曹操就到。他拍了两下手掌,再抖动了一下衣襟,将瓜子壳一股脑抖落地上,嘴角微微扬起,静候佳音。

      “报告。” 其中一个黑衣弟子拱手战战兢兢道。王严宽圆润的身材以及天生一张慈眉善目的模样,极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仿佛他就是个大街上一抓一把的那种寻常酒馆掌柜,随时会脱口说出 “和气生财” 这种场面话。

      唯有血魂殿里的弟子才深知他是一个阴晴不定的主儿。前一刻还笑意吟吟的,下一刻有可能会一掌拍死忤逆他心意的弟子。因此,他俩后背早已被冷汗浸得湿哒哒的,见到王严宽时,毕恭毕敬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王严宽漫不经心地瞅了两人一眼,懒洋洋地挥一挥手,淡然问道:“嗯。人呢?”

      两名弟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手。那手腕一挥,两人的心也跟着提了上来。其中一名弟子咽下一口口水,硬着头皮说道:“那群修士,有点棘手。”

      “咱们还没能将那二人抓住。弟子也死伤了不少......”

      从垂下的眼帘中偷偷瞧出去,他依稀可见王严宽正摇啊晃啊的脚尖倏地在空中停顿,接着脚跟重重地在地上跺了一下,矮胖的身|子蓦地从凳子上弹起。

      就这样,那个弟子下|面的话便卡在喉头,一个字也吐不出。霎时间,二人的掌心,前额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落在石砖上,却不敢腾出手去擦拭。

      “棘手?”王严宽脸上纵横的肥肉抖动了一下,托着下巴,抬起头以审视的目光严厉地扫向二人。两名弟子心中一颤,驾轻就熟地 ”扑通“ 一声,双双跪倒,将头垂得很低。

      王严宽冷哼一声,居高临下俯视着二人,沉着嗓子一字一字吐道:“说敌人棘手,变相的含义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先前那个弟子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无比。他的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声音颤抖着回答:“弟子...... 弟子愚钝,还请...... 左使示意。”

      “就是自己无能!”王严宽周身的气场瞬间 “轰”的一下提升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将二人压得连侧脸都狠狠地贴到了地砖上。霎时间,他们胸腔中的空气都被压挤了出来,连口气都喘|不上。

      他俩的喉头无意识地发出 “咯咯”声响,手指不受控制的在地面上乱抓,发出难听的刮痕声。正当二人即将昏厥过去之际,身上的威压忽然消失了。二人如释重负,虚脱地瘫倒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喘|着粗气。

      王严宽视若无睹,就像没事人一样,冰冷的目光在茂密的树丛中一扫,歪过头朗声喊道:“胡飞,给老子滚出来!”

      一道墨绿色的影子蓦地从林中一闪而出。此时的胡飞,哪里还有半分在月离村时趾高气扬的模样?他面无表情的低垂着头,拱手而立,温驯得就像是只顺毛的小猫一样。

      王严宽瞅了瞅兀自呈大八形趴在地上的两个弟子,脚尖不耐烦地在地上点了两下。胡飞挑了挑眉,眼珠子一转,对着王严宽恭敬作揖,再转头对着五体投地的二人吼道:“还不起身带路?!”

      “十,十一,十五,十六......” 锦玉口中虔诚地叨叨数着,手下豪不含糊,扇子一挥,无数在朦胧月光下闪着幽蓝光芒的蛇鳞蓦地在半空中隐现,径直朝一众血魂殿弟子袭去。

      反应灵敏的,不是矮身侧翻,便是飞身跃出闪避。但蛇鳞的去势委实凌厉,瞬间便有几个弟子遭了开膛破肚之灾,犹如喷泉般涌出的鲜血倏地染红了衣襟,身子一软,便仰面倒了下去。

      锦玉皱着眉头,一边侧身避过迎面飞来的银镖,一边探出头往刚倒下的尸体瞧去。刚刚被击倒的到底是五个,还是六个?

      “二十。” 温婉婉一身红衣,在一众黑衣人中如鱼得水般的穿梭着,格外显眼。紫色剑芒一闪,一个黑衣人的喉头多了一道深深的剑痕,手中长剑 “锵” 的一声掉在地上,哼也没哼一声便去见了阎王。

      呲。锦玉不可置信地眨眨眼,满腹疑惑地上下打量着她。二十了?小丫头这战绩恐怕不是打出来的,是吹出来的吧?

      温婉婉身子从原地拔起,翻了个筋斗,双腿在一个黑衣人脸上一蹬,同时纤手一挥,几枚细如牛毛的银针一闪,没入了他的睛明、攒竹、瞳子髎几处穴位。

      “我的眼睛!我为什么看不到了!”那黑衣人忽然宛若坠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他神情慌乱地捂住了眼睛,忽尔听见面门前风声呼啸,不及细想,手中的长鞭顿时抖出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圈圈,将直刺出的紫苑剑猛然卷住往里一扯。

      “可恶的小妖女!我要妳的命!”他咬牙切齿地喝道。温婉婉处变不惊,松手捏诀,紫苑随着灵力的牵引急速转了几圈,紫色剑芒往外伸展,试图挣脱长鞭的禁锢。岂料依附在鞭上的黑色灵力反而不依不饶地与紫苑的灵气纠缠在了一起。

      紫苑陡然调转方向,迅如闪电地往上空冲去,同时忽左忽右地蹿动着,长鞭不但没被甩脱,反而绕着剑脊缠了几圈,与上蹿的紫苑形成拉锯战。

      黑衣人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小小丫头还想跟自己较劲?不自量力。他只是目不能视,灵力犹在,当下凝神驱动灵力,长鞭瞬间扯得绷直,将紫苑扯得在半空中剧烈摇晃。

      温婉婉吃亏在修为较浅,走的又是灵敏轻巧的路子,硬碰硬恰好是她的短板,而这黑衣人吃亏在一上来就被刺瞎了眼睛,不免心浮气躁,因而两人竟斗了个不相上下。

      转眼间,紫苑又被扯得往下坠了数寸。温婉婉只觉得体内灵力急速消耗,眉头微蹙,贝齿微咬,竭力稳住紫苑。

      “十八......” 锦玉至始至终都分出了一半心神盯着温婉婉这里的情势,他一见势头不对,便一个错步上前,扇子离手,旋转着往黑衣人脖子抹去。他警觉地撒了手中的长鞭,奋力往后一跃,将头往后一仰,扇面即紧贴着他面颊飞过。

      温婉婉这边的压力一解除,看准他后退的方向,也不见她身子如何移动,竟在顷刻间无声无息地绕到了他身侧,待他正挺直腰杆时,恰到好处的送出一掌,截断了他的心脉。

      “二十一。”

      锦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瞧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像倒沙子一样滔滔不绝地说道:“妳要不要脸?要不是我及时出手,妳早被他耗死啦。这怎么说也应该算是我的!”

      “呲。” 温婉婉身法飘逸地避开了斜斜砍落的刀锋,袖子一挥,一排排银针像流星雨一样朝来人罩去,只听到 “叮叮当当” 之声不绝,竟被那人滴水不漏的防守尽数挡下。

      百忙之中,她还是抽空朝他浅浅一笑,睁大双眼,一脸岁月静好的模样,认真回答道:“咱们只论结果,不论过程。最后一掌是我打的!”

      “一半,算一人一半!童叟无欺啊!”锦玉蹙着眉头,一边逼退纵身攻来的血魂殿弟子,一边讨价还价道。

      “二十二。” 温婉婉面无表情的数道。

      呲,小丫头不讲修真界的道义啊!锦玉嘴角抽搐了一下,还想着再争取一下,一掌拍向赶鸭子上架不及时迎面上前的倒霉弟子,绕过他追了上去,口中还不忘记录道:“十九又一半。”

      这边厢,当二人拳脚上与敌人杀得难解难分,嘴上斗得炮火连天时,不远处的谢怀安与连星辰正神情凝重地与两尊丈高的泥人斗在一起。

      裴之行瞳孔中充斥着血光,双手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颤抖着。就是他们!要不是当初在秘境中让他们这些玄门弟子跑了,他又怎么会平白遭受腐血咒的煎熬,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原本还长得人五人六的裴之行,此时半边脸颊犹如被熔岩浇过似的,一片溃|烂红肿,是那种让人第一眼挪不开视线,随后永不愿再正面看第二眼的状况。

      他的双手渐渐握紧成拳。那日逃脱的弟子,都该死!但可恨的是,上头却指明要活捉其中那些高阶魂海弟子。

      哼,裴之行忽然邪魅一笑。但浮现在他脸上的这个笑容与他狰狞的神情,只是相得益彰地增添了他周身毛骨悚然的氛围,让在一旁无意窥见的其余血魂殿弟子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冷战。

      对此视若无睹的裴之行心里盘算着:上头的命令当然不能忤逆。若是这件事再搞砸了,自己也无须回血魂殿了,直接施法挖个坑,将自己埋了算了,以免再受那噬骨蚀心之罪。

      但命令中只说了要活捉,但没说不能缺胳膊少腿,只剩一口气吧。他双眼一眯,拢在袖子里的双手腕倏地一转,两尊泥偶顿时一齐靠拢,融合为一,变成了个两丈高,坚硬如钢铁的泥罗刹。

      裴之行手一挥,无数小泥团蓦地从它身上剥落,变成一个个锋利无比的锥子,朝谢怀安与连星辰二人射|去。

      衍天术,开!谢怀安手中结印,脚步一错,闪身躲开了飞速击来的锥子,犀利的视线在那尊硕大无朋的泥罗刹身上神速扫过。在他灵视下,只见一层水波状的暗灰色灵力正覆盖着泥罗刹,迅速流转。

      连星辰将悬夜剑舞在身前,将所有锥子击落,足尖在地上一点,往左滑动,衣襟飘飘地站到谢怀安身侧,低声问道:“怎么样?”

      找到了!“前额,离头顶约两寸左右。” 谢怀安手一展一握,白色剑芒骤然在静水剑闪现。他与连星辰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连星辰收起悬夜,掏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双手开始结印。

      裴之行眼中精光乍现,又想像上次一样使什么金蝉脱壳之计逃跑?同一招,在自己这里可没用!

      他将灵力聚集在掌中,猛然一翻,只见地上尘土飞扬,沙石土壤不断滚动,形成了个黑黝黝的巨大漩涡,径直朝二人席卷而去。

      其余弟子见状,心中一惊,急忙手忙脚乱的躲避。啧。这疯子,要动手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半点同门之义也不顾!

      连星辰杏眼一凝,将双手往前一推,金色咒文与悬浮在空中的珠子相呼应,幻化成一道金色光圈。光圈迅如闪电般的往外伸展,与黑色沼泽漩涡相互抵触。

      两股灵力一碰撞,金色光圈便散开了,像点点星光一样洒在漩涡之上。裴之行面露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但岂料异变突生。星光所及之处有无数种子深深埋入了沼泽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生长,一刹那间,一棵棵绿油油的大树平地崛起,在漩涡中扎根,粗|壮的根茎顿时将土壤击得四分五裂,止住了沙石的流转。

      同时间,一道气势凌厉的白色剑芒在夜幕中稍纵即逝。只见泥罗刹的前额被这道剑气戳出了一个透明窟窿。宛若蜘蛛网般的裂缝沿着这个洞口往外扩散。一时间烟尘滚滚,大大小小的沙石不断从它的头顶剥落。

      只听 “轰” 的一声巨响,原本坚硬如磐石的泥罗刹一眨眼便成了一堆拳头大小的废石。

      裴之行双眼发直,瞳孔中的猩红瞬间消退,咳出了一口鲜血。他茫然不解地低头望向自己颤抖的双手,又倏地抬头望向已召回珠子的连星辰与谢怀安二人,不可置信地大吼道:“怎么可能!”

      就在一年多前,他们那群入了秘境的仙家子弟,也只不过是他的手下败将,被他震慑得落荒而逃。在这么短时间内,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五行相克。木克土。” 连星辰神情淡然地解释道。

      “谁问妳这个!” 无数唾沫星子从裴之行口中激|射而出。只见他浑身打着哆嗦,也不知是因为极度气愤还是想到自己将受到的刑罚而胆寒:“我问的是,你们的实力怎么可能提升得那么快?!”

      “提升实力,不是只有走捷径这一条路。” 谢怀安直视着他,握紧剑柄地说道:“修行,本来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一丝复杂的情绪在他目光中闪过。他仰着头,目光坚毅地说:“我有个朋友说过的。一倍努力不行,就两倍。两倍努力不够,就十倍!不经磨难,哪来的蜕变!”

      “......”

      “小子好大的口气!”一把洪亮的嗓音从岩石山壁拐弯处骤然响起。裴之行心中一凛,额头上直冒冷汗,面如死灰地呆立在原地。他眼中猛然闪现一道毒蛇般狠辣的光芒。

      左使到了,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他不能坐以待毙。思及至此,他的脚步悄然无声地往后方移动。突然间,墨绿色的身影一晃一闪,裴之行一抬头,便瞥见胡飞似笑非笑的脸孔正朝他贴近。

      只听胡飞缓缓说道:“左使刚到,你就脚底抹油想走。没听过尊卑有序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看,你也无须留下了。”

      一声混合着恐惧、绝望、痛苦的尖叫蓦地从裴之行的喉咙中发出。他身上涌出滚滚绿烟,脸上,手背上冒起无数水泡。他的双手不断往脸上狂搔,直抓出道道见筋见骨的血痕,忽然口中吐出乌黑色的块状血液,身子软倒。

      对此,王严宽却犹如未见一般,只是漠然地将冷凌的目光从连星辰、温婉婉几人身上一一扫过。

      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严阵以待的谢怀安身上,微微一笑,慈眉善目地问道:“你那个朋友有没有告诉过你,从活人变成死人,也是一种蜕变?”

  •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修改了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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