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女妖和小哑巴夫君》步听

2、捡到一个小哑巴

　　泡了好一会儿的花瓣浴，江荨身上那股子臭味才淡了许多，幸好这个江府千金死的很新鲜，不然她才受不了。

　　只是不知道这回能寄生在这个身体里多久的时间。能寄生多久不是她自个儿能决定的，具体看身体与她真身的融合度。

　　她长舒一口气，穿好衣服喝掉了柳知桑偷偷摆在桌上的补血汤药。

　　抬起手，端详了一下衣服的样式花纹，底色是月牙白，袖口有白色小花刺绣，是属于江怀月这个年纪该有的衣着扮相，俏皮又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身行头是以防万一碰到认识江怀月的人。她寄生在尸体上，便能看到亡者的残念，江家小姐的残念说来也不难，便是想将战死沙场的哥哥的尸骨带回来安葬。

　　这一夜，柳知桑压根没睡着过，连夜为江荨添置了很多东西，到日上三竿，他才抱着药箱敲了两声江荨的房门。

　　江荨的声音从里头飘来：“进来。”

　　进屋的柳知桑先是摸了摸江荨大腿上的骨头，回忆昨夜那怪异的走姿，骨头肯定断了几根，但江荨自身恢复力惊人，也就一夜，竟只剩一根没有恢复。

　　既然来了，柳知桑还是按照惯例进行医治，边接骨边说：“恢复的不错，想好去哪了吗？”

　　“去骊州。”江荨疼的闷哼一声，汗滴下来：“做人还真是疼啊。”

　　手一收，柳知桑立刻赧然道：“对不住。我下手重了。”

　　“无妨，我还受得住。”

　　“既然每回做人都这么疼，为何还要寄生，你要是喜欢哪个地方，我也可以将你带去的，不一定非要为人。”

　　现在连稍微亲近一点的朋友都开始害怕她了，来劝阻她不要做“人”。

　　她的真身是不能自由移动的，当然比不上做人来的自由畅快。

　　江荨笑而不答，话锋一转，问：“她叫什么？”

　　柳知桑愣住片刻，才懂江荨所指，“你说江家小姐，她叫江怀月。你要去骊州，也与我同路，我那小侄子也想回一趟老家了，正好你如今这……总之也好有个伴。”

　　“我曾经救你，也是出于私心，你无需一直照料我。”

　　“你这话啊，说了有些年头了，每回见我一次，都要叨念一次。你出于什么心我不管，但这份恩情就是一辈子的，只要我活着一日，照料你都是理所应当。”

　　两人的交情谈不上叙旧，话到此江荨也不再说话，一个人在卧房里待到了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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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骊州的路离的不算远，不过天下不太平，这路就变得崎岖。

　　三人坐马车从林间绕路，半个月才行到骊州，自此江荨与柳知桑叔侄二人别过。

　　骊州之下，有个锦陵城，江荨便去了那。

　　寻尸这事，江荨最为在行，随便打听一下就打探到了消息，然后去到一小山坡附近。

　　士兵们正挖着土坑，江荨也没前去打扰，等到日暮降临，士兵们都去吃晚饭，她才从隐蔽处露出脸来，爬上坡子扫视地上密密麻麻的尸体。

　　江怀月死的不久，脑子里还有点残留的记忆，有她哥哥的模样，江荨就按照这个来找。

　　有些尸体已经埋入了坑里，有些还散在地上。是尸体就没有好看的，即便生前好看，死后尸僵，那也是血色全无，惨不忍睹。

　　江荨看到一些没有闭上眼的士兵尸体，便会蹲下身去用手拂过他们的双眼，这些尸首无一例外都会乖乖闭眼，仿佛没有尸僵过。

　　她几乎找遍了也没找到江怀月哥哥的尸首，正要离去时听见了一声极浅的呼吸声。

　　江荨双眸一亮。

　　循声望去，她看到一双会动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就躺在尸海里，被另一具尸体压住了半边胳膊。

　　这人的脸上沾满了污血，唯有这双眼睛明亮，像极了天上的星辰。

　　江荨当下生出了个不好的想法，这眼睛被她的果实寄生的话，该有多好。

　　但她转念又一想，这么好看的眼睛，寄生后必然失去光泽，怪可惜的。

　　江荨伸手想拂过他的双眼，却在碰触到轻颤的眼睫时收回手，笑道：“你还活着呀。想要我救你吗？”

　　她等了等，只看到男人的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原来，是个哑巴。

　　“能不能动？”江荨好奇地蹲下，随手拍开他胸前士兵尸体的脑袋，腾出了足够大的空间，然后抓住他的手臂往上拉。

　　她咬牙使劲，只见男人疼到额角出现汗珠，她也就作罢，看样子是动不了。

　　“既然带不走你，你便自求多福。”她起身，忽然又想起什么，退回来比划两下，嘴角弯起，笑吟吟道：“哦，你见没见过一个叫江怀安的人，大概这么高，应该也是你们这军营的人，或许不是，但你听说过也行。”

　　男人只眨眨眼，江荨一时之间也不懂他的意思，但好像他知道点东西。

　　江荨双手撑着膝盖，俯身看着死尸堆里的男人，“你认识他的，对吗？”

　　那可不能这样让他死了，得等他说出江怀安的下落。

　　再思量后，她又蹲下来继续使劲想把男人拖走。

　　尝试几次后，江荨摘下一旁将军尸体上的头盔给他戴上，护好脑袋，然后拖着他的双腿往山下走。

　　好像这次她才使出了全力一般，裴纾照吃惊地看着天上盘旋的大雁。

　　这姑娘刚才还说带不走，一副娇柔无力模样，此时却拖着他一个男人走得如此快。

　　才刚寄生不久，江荨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更不想节外生枝惹麻烦。

　　带着这个士兵时不时停下来周遭的环境，看看树上，最终还是选了一较为隐蔽的山洞将人拖进去先安顿好。

　　“等那些人埋完人离开，我们再回城里。你只要告诉我江怀安的下落，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腿。”江荨神情冷漠地看着他。

　　裴纾照微微点头，仔细打量着她。

　　脸色太过苍白，穿着打扮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但言行举止又过于不拘小节。寻常女子看到他这么个半死不活的人，早就吓跑了，又谈何搭救。

　　这荒山野岭的，只能选择先相信她，好歹刚救了他，不至于害他。

　　正当她要出去，裴纾照赶紧拉住她的衣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刚想要做个动作表达一下，就听到她说：“哦。等会儿给你带些水来，不必客气。”

　　然后丢下他一个人待着，大步流星地走了。

　　裴纾照望着洞口愣神了片刻，直到她的身影远去，才安然闭上眼。他在心里对她说了一声多谢。

　　回来时，江荨手里拎了张血淋淋的野猪皮，靠墙而坐的男人又眨了下眼睛，她才转身去前头的河里洗猪皮，放水里来回洗了几下，再搭在树上晾晒，之后可以拿来当被子盖一盖。

　　她对猪肉的处理就没这么有耐心，撕成大块烤熟，然后用叶子包住，另一手用芭蕉叶装了些水，随着她的进入肉香也飘进了山洞里。

　　江荨：“我知道你一定很饿，肉我可以给你吃，不过想吃就自己拿。你手可没断，来，趁热吃。这水，多喝点啊。”

　　裴纾照：“……”

　　“躺尸体里那么久，你只要抬抬手，便会有人发现你是活人。”江荨说了这么多，这小士兵也不见动一下手指头，便伏低身子，凑近了对他说：“想必你活着，会损害别人的利益，对吧。这样一看，我们还有一点像，没人希望我们活着。”

　　裴纾照没眨眼，只坚定地看着江荨，因为她说对了，这些天他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若不是看到面生的人路过，这会儿还是会继续装尸体。

　　可她说的后半句，令他更为惊讶，他也不知道这个姑娘经历了什么，才让她说出这么一番话，而且是面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这姑娘看着完全没有心眼。

　　忽然，他猛地眨眼，抬手想去抓江荨的肩膀，嗓子里发出两声嘶哑的声音，江荨还没听明白，就被他给掀翻在地。

　　恩将仇报的人，她见过不少，就是没见过这么快翻脸的。

　　亏她自己身体还没恢复，就耗费这么大功夫，将人救出来，这要被柳知桑知道了，又该说她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知江湖险恶。

　　险恶，她才是那个恶吧。

　　江荨冷着脸，气道：“我看你这双眼，真不用可惜。”一定要用果子把他的眼睛寄生了！

　　裴纾照只看向洞外，一手护在江荨的身前，摸出了胸前藏着的匕首。

　　淡淡撇了一眼，便依稀看到一个身影在暗处，江荨心里突然就明白了，他刚才想说的是“小心”二字。山洞里来了不速之客，可她才不惧怕，绕开横着的手臂走上前去察看。

　　裴纾照嘴里依旧发出声音，想喊她回来，急得手指抠墙，想撑起身子追上去，但偏是一点都站不起来。

　　山洞口那人也没动，江荨走近看清楚了这人，脸上都是麻子，左眼红肿凸起，紧紧闭着。

　　这就是她爬出尸坑那晚遇到的麻子脸。具体这玩意儿叫个什么名字，她也不知道。

　　麻子脸这只左眼已经被寄生，整个人的神智都不清醒，已经渐渐躯体化，成为了她的眼线、傀儡。这东西就比养的狗，能寻着味儿找到主人。

　　他处于一种半生半死的状态中，一直被寄生便会被果实吸掉身上的精气，彻底死亡只需要时间，但他此时又确实还活着，只是脑子手脚都被一颗小小的果实操控着。

　　如果现在掰开麻子脸的脑子看，那里头一定是空的，不会思考的。

　　江荨没好气道：“出去！”

　　见麻子脸转身缓慢挪动，江荨才回到小士兵身边，见他满脸急色，她却悠哉地盘腿坐下：“没事。那是我养的家仆，以前看他可怜，便养在身边照料我，应是一直跟在我身后惯了，吓到你了。不过他脑子不好，大多时候都在发呆，随他罢，无须去管。”

　　知道是虚惊一场，裴纾照紧皱的眉眼才舒展开，拉起她的裙角，用心拍掉上头的泥土灰尘，然后朝她点点头，发出三声啊。

　　江荨盲猜他说的是道歉的话，低头看了下脏兮兮的衣裳，平静地说：“无妨，在这种地方也不可能衣不染尘，再说土地孕育万物，沾点泥土都无所谓。只是你……”

　　她扫视了下小士兵这身，咋一看只觉得是经过了一场恶战，衣服严重破损，再多看两眼，才看出了奇怪的感觉。——这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未免太大了，衣不合身，怪怪的。

　　“只是你这一身也太脏了，泥巴把你整个人给包浆了。等着哈，我让他给你弄点水来，你自己动手洗洗。”她说罢，就喊麻子脸过来伺候他，然后出去抱了点树枝来生火。

　　待他脸洗干净后，江荨才见到小士兵的庐山真面目，白白净净、五官俊朗，那双让人艳羡的双眸也显得更加明亮。

　　她心里也有数，这长相就不是普通老百姓该有的，不过他什么身份，都与她无关。

　　这世间什么事，是她没见过的，就算这小士兵实际上是天上来的神仙，她都不觉得稀奇的。

　　做完这些，麻子脸自觉退回到晒野猪皮的树底下，站成了一个木头人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山洞这边，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江荨对裴纾照说：“这里简陋，也就只能擦擦身子了。”

　　裴纾照笑着点头，对着江荨颔首抱拳致谢。

　　发丝凌乱地垂下一缕，江荨吹了口气，语气不善道：“我呢，又不是好人。做这些，当然是想从你身上得到些好处的，说不准就是要你一条命，别高兴得太早。”

　　裴纾照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再把这话多揣摩几下，又品出了点不用的味道，忍不住嘴角上扬，又克制的隐忍住笑意。

　　他看着她的双眸许久，心道：明明本性良善，还生怕做了好人。这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江荨觉得此时他这个情况，说什么都白搭，似乎因为说不了话，所以这人只能点头了。

　　又不是每次都能猜得到他什么意思，反正此时她只认为这小士兵心里肯定在骂她，骂她是个毒妇、恶妇，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