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生女妖和小哑巴夫君》步听

3、此妖不按常理来

　　士兵们吃饭回来，又忙活着将尸体一个个搬进坑里，有时候直接滚动尸体进坑，节省点力气。在这些干活的人里，有两人害怕地对了对眼神，站一块边干活边嘀咕。

　　“若不是为了领赏，我才不来这呢，诶，李公公带来的尸体你埋了吗？”

　　“别看了。估计早埋下去了，还能活过来爬你床头啊，怕什么。肯定是被其他弟兄埋了，记住，咱就不认识李公公，想脑袋不落地，就少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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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江荨觉得自己捡到这半条命的小士兵，被困于此，多少有点冲动了。本想躲着些人，以免惹出什么难以收场的局面，如今倒也一点都不省心。

　　但人都捡来了，再丢掉又说不过去，她已经是一只有着百来年妖龄的成熟妖了，不会让自己下不来台，丢掉她们植物妖的脸面。

　　江荨时不时就会躲树后，看看那些士兵们埋尸进度到哪了，越看越着急，等大半夜再去看，驻守的士兵终于都走光了。这无疑是个离开的好时机。

　　洞里篝火明亮，江荨一回来便看到小士兵窝在角落里蜷缩发抖，她半蹲着，推了他两下：“醒醒，我带你走。”

　　但片刻后仍无动静，翻正他的身子一看，只见他面色发青，嘴唇苍白。

　　江荨反应过来什么，掐着他的手腕给他把脉，发现确实是中毒，便不由喃喃道：“原来......就是这毒让你没办法开口。”

　　此毒是由一种植物炼化而成的，会麻痹神经，会给人一种双腿残废、哑巴的假象。

　　起初倒也不致命，毒性会一点点渗入五脏六腑，大部分用毒之人都要配合其他的手段，比如用毒后将人活埋，保证此人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极为痛苦的死去。

　　不过，此毒她不懂解，本身妖也不一定非得会医术，柳知桑从前喊她学来着，一堆药材名字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

　　看着小士兵痛苦到青筋暴起，那感觉犹如看到捡来的小猫遭人毒打，终是不忍心。

　　江荨犹豫了一下，如今她自己这样子也好不到哪去，江怀月这身子骨弱得很，就凭着一口灵气吊着让这死了的身体恢复生机，需要吊多久也尚未可知，倘若再贸然去搭救个素不相识的人……

　　但要是不赶紧拖延住这毒素的发展，这人必死无疑。

　　这世间死个人，再正常不过。救得了他一时，也救不了他一世呀。

　　想清楚这些，江荨扭头就跑，生怕被这小士兵给赖上了。但没跑几步，内心挣扎后还是折返回来，气馁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宽慰自己：能救一个是一个吧，看见了也不能当没看见。真是倒了几百年血霉了，下次要死就给我死远点！

　　她的真身寄生在这具寄主江怀月的身体里，此时在心口的位置与心脉相连。真身从心口处召唤出来，犹如一颗血红色的玉珠子，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血光。

　　用真身去帮别人也是第一次，她自己也不熟练，总归要靠近一些，便心一横，将小士兵抱了个满怀。

　　裴纾照昏昏欲醒，眼皮子微微动了下，但他神志不清，只觉身子无比沉重，都隐隐能看到白光，好似顺着白光过去，爹娘就站在那。

　　大概是要死了，不过死也不可怕，被丢在尸海里的几天，等死便成了一种煎熬。

　　片刻后，洞外传来了声音。

　　“哟，这还有个小娘子。这深更半夜的，原来是在跟男人私会。”

　　“那会一个也是会，多会会几个呗。看看咱哥俩怎么样？”

　　毒只清了一半，江荨这会儿心口正疼呢，便推开裴纾照，抚了下心口处，强行将“血色珠子”按回胸膛里。

　　这两个登徒子。江荨背对着洞口，大口喘着气，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笑意：“你们说的对。不多会几个，可不是辜负了此时的良辰美景。”

　　她本想将衣襟拉下，露出一点香肩，但手刚碰到自己的肩膀，却忍不住把衣襟拉的更上来一些，言行上十分不一。

　　妖怪那些本事，民间话本里只写过只言片语，她也学不到什么实质上的东西，一直秉持着去除糟粕，用其精华。

　　这两士兵也是今天大晚上临时派来守夜烧纸钱的，皇帝给下的旨意，要给亡故将士赏赐，让人在山里烧七七四十九天的纸钱。——什么赏赐啊，分明是求个自己心安罢了。

　　其中一人反应过来，拉住另一人胳膊：“她看着不太对劲。她那情郎好像也没怎么动过，这荒山野岭的……会不会已经死了？”

　　“埋了这么多天死人，还怕这个？就算她杀人了，那咱两个还弄不过她一个？你就是想太多。”

　　江荨那耳朵可灵着，立刻接话：“把我当什么了，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

　　展开十根芊芊玉指瞧了瞧，又继续说：“连菜刀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杀人行凶是不可能的。”

　　两人皆是一愣。

　　“她怎么越说，我这心里越没底。感觉不像个好人。”

　　“咱俩就像好人了？你怎么想的。”

　　江荨嗤笑一声，继续引他们进来：“好人不长命啊，那万人坑里埋的忠骨亡魂，可都没长命。不过总是会有你们的同道中人……”

　　她朝外喊了句：“进来吧。”

　　看似是在喊这两士兵，实则喊来了另外一东西。说是东西，因为喊来的就不是人，是麻子脸。

　　麻子脸只是被分身寄生，只有一个空壳子活着受人驱使，没有灵魂。

　　还不等两守夜士兵反应过来，那麻子脸两手分别按着他俩肩头，强行将人推进洞内。

　　守夜士兵惊呼：“他娘的，敢暗算我们！”

　　说罢，麻子脸将两人按到地上，两人半边脸贴地，脸部被压到变形，动弹不得。

　　接下来几日，派来的烧纸钱守夜的士兵都会无故失踪，没有一人回来。外头都传开了，说山林里有鬼，便又请了一些道士陆陆续续赶来。

　　江荨本来不想惹麻烦，可眼看山洞里日渐人丁兴旺，她就更发愁了，再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裴纾照的腿恢复了些，能走动了，但依旧无法开口说话。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康复了一些，欣喜之余，自然也清楚其中的特殊。

　　他这毒在这荒芜之地本是无解，这姑娘定不是寻常之人，连那仆人也看着不寻常。大概是妖类。

　　裴纾照想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被捆住的不速之客们，格外的出神。

　　江荨也就纳闷了：“他们的脸都要被你看出个洞来了。里头有你认识的？”

　　裴纾照摇头。

　　“没有你看什么。”江荨看他这么波澜不惊的，一醒来看到多出的这些人，从疑惑到接受他似乎只用了一瞬。

　　那她真的不懂，现在的年轻后辈，心态都如此平和？不应该要问问这些人从何而来，又为何在此吗？

　　看他一脸好骗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瞎说：“这些都是来追杀你的人，多亏了我在，不然你已经死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等会儿你仇家说不定就来了。”

　　裴纾照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很努力地想发出声音，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几声“啊”。

　　喉头顿时一阵干涩，他猛咳两声，再抬眼已眼眶微微泛红。

　　他还要继续说，江荨抬手止住他的话：“无需多言。我看你是不想走了，也行，那我一个人走，走之前你得把江怀安的下落告诉我。他到底在哪？”

　　这人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裴纾照心情有些低落，没说话，而那些闲杂人等倒是一个比一个活泛。

　　“少侠女侠，你们就放了我们吧，我们也是出来养家糊口的，并没有恶意。”

　　“放了我们吧，等你们一走，这夜里不知会有多少猛兽出没，到时，我们被绑在此处无法动弹，也就尸骨无存了。”

　　“我问他呢，你们插什么话！”江荨拎起一人的衣襟，凶狠地龇牙咧嘴，露出一边的小虎牙：“信不信现在就丢你们去喂野狼，不想死的通通给我闭嘴！”

　　“妖女，好大的口气。”洞外一道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已经在开坛做法，摇了下驱邪的铃铛：“现在束手就擒，还可留你个全尸。不要逼贫道动手。”

　　还来人？江荨翻了个大白眼，狠声道：“到底有完没完了，早知道，我就不在这待了。你们一个个的来，不如回去告诉他们，一起来，难道没人告诉你，单枪匹马死得快？”

　　手里的青铜剑一挥，剑尖指向天，老道士讥笑道：“呵呵，笑死老夫了，杀你区区一只小妖，凭老夫一人足矣。还不快束手就擒！”

　　他说罢，林间便腾起火光。

　　江荨后退了半步，也就迟疑了一下，便大步朝洞外走去：“老道士你还有两下子，但你知不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又如何能杀了我？”

　　老道士嘴角抽搐一笑:“不论你是何方妖孽，都逃不过我这诛妖阵。”

　　“那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阵法，有什么威力？”江荨眼中满是厉色，只扫了一眼火势蔓延的弧线，踮着脚沿着边小跑出去。

　　她回首不忘给里头傻眼的小士兵一个眼色，然后又速度极快地将那装满黑狗血的木桶提走。

　　裴纾照反应也快，跟着江荨身后一起跑了出去。

　　老道士：“……”

　　妖大多猖狂，不知天高地厚，话说这份上，那也得放出自己的杀手锏奋力一搏，老道士都准备好了后手，谁知道对方却没有正面迎战。这妖怪不按常理出牌！

　　老道士眼睁睁看着妖怪逃到湖边，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青铜剑上，提剑追赶而去。

　　见老道士喘着大气快要挨近，江荨赶紧将狗血倒了，重新打了一桶清水，以老道士为中心绕了个圈，直接绕过回到祭坛旁，将洞外的火一一浇灭。

　　江荨丢下木桶：“也就不过如此嘛。你们家没人告诉你，不能随便玩火吗？你在这地方放火，是想烧死我呢，还是想将整个林子里的活物都烧死？你好生的绝情啊。”

　　老道士一头白发，年事已高，此时跑的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看到祭坛已经乱七八糟了，里头堵得慌，指着江荨骂道：“你这妖女！”

　　裴纾照说不了话，但这句妖女听得人心烦，他二话不说掀翻了祭坛的桌子。

　　被绑在洞里的人一顿唏嘘。

　　“完了，还以为我们能得救，完了，又完了。”

　　“但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在林子里放火总归不好，要是烧起来，生灵涂炭，我们也都得活活烧死。幸好灭了啊。”